二、真實案例

案例1　特許人為個體工商戶，所簽商業特許經營合同被判無效——張A訴周B商業特許經營合同糾紛案

案情簡介

2010年5月8日，張A （乙方）與北京東小口周B服裝銷售中心（以下簡稱“周B服裝中心”）（甲方）簽訂《加盟合同》，其中第二條約定：“BRAND DISCOUNT星光名品館”為甲方注冊商標；第三條“產品的供應與結算”中約定：產品名稱為“星光名品館”系列服飾、鞋帽、手飾及日用品，產品價格為在合同有效期內，由甲方提供給乙方的產品結算價格按甲方產品吊牌統一的出廠價（不含稅價）優惠結算，貨款支付為合同簽訂之日乙方一次交納加盟費人民幣2.5萬元整、品牌保證金人民幣2.5萬元整，待合同終止之日起1個月內甲方歸還品牌保證金不計利息全部返還，甲方定期向乙方提供銷售與經營技巧培訓服務；第四條“合同期限”約定：合同期限為2010年6月1日至2013年5月31日，甲方授權乙方在北京市昌平區回龍觀鎮東亞上北中心底商9－04行使甲方所有產品在該區或該區域零售權，乙方的“BRAND DISCOUNT星光名品館”系列服飾的區域零售權的授權期限與本合同有效期限一致。合同還約定了其他內容。合同簽訂當日，張A向周B一次性支付了加盟費2.5萬元及品牌保證金2.5萬元，后其按照周B的要求租賃了店鋪所用房屋并對房屋進行裝修后投入經營。經營過程中，發生糾紛，張A訴至法院，請求判令：1.撤銷原、被告簽訂的《加盟合同》；2.被告退還原告品牌保證金2.5萬元；3.被告賠償原告店鋪租金4.32萬元；4.被告賠償原告店鋪裝修和設備費用9.1萬元；5.被告賠償原告雇員工資2.4萬元；6.被告賠償原告名譽權損失5萬元。審理中，原告將第一項訴訟請求變更為：確認原、被告簽訂的《加盟合同》無效；將第二項訴訟請求變更為：判令被告退還原告加盟費2.5萬元；撤銷第六項訴訟請求。

法院審理

法院認為：關于合同的效力問題。周B服裝中心為個體工商戶營業執照，周B作為業主應對其行為承擔民事責任。根據張A與周B服裝中心簽訂的《加盟合同》的內容，該合同屬于商業特許經營合同，其中約定的加盟費性質應為特許權使用費。根據《商業特許經營管理條例》第三條第二款之規定，企業以外的其他單位或個人不得作為特許人從事商業特許經營活動。非企業主體從事商業特許經營活動，缺乏相關行為能力，其簽訂的商業特許經營合同應當被認定為無效。本案中，周B服裝中心為個體工商戶，其作為特許方所簽訂的商業特許經營合同，應當被認定為無效合同。

關于財產返還問題。根據《合同法》第五十六條規定，無效的合同或者被撤銷的合同自始沒有法律約束力。《合同法》第五十八條規定，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對方因此所受到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本案中，因張A已返還周B服裝中心其未售出的服裝，周B服裝中心亦已返還其服裝貨款及品牌保證金，故周B還應當足額返還張A加盟費2.5萬元。

關于賠償損失問題。因張A與周B服裝中心在2010年12月5日已經將服裝和貨款進行返還，之后張A自行經營，因此雙方的損失應計算至2010 年12月5日。

本案中，周B作為周B服裝中心的業主，以周B服裝中心的名義與張A簽訂《加盟合同》，導致該合同無效，對此周B應當負有主要責任，承擔張A因此所受到的損失的70％。

綜上所述，本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二條、第五十六條、第五十八條，《商業特許經營管理條例》第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之規定，判決1.原告張A與被告周B于二○一○年五月八日所簽訂的《加盟合同》無效；2.被告周B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返還原告張A加盟費二萬五千元；3.被告周B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張A店鋪租金二萬八千三百五十元；4.被告周B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張A店鋪裝修和設備費用四萬五千八百零一元；5.駁回原告張A的其他訴訟請求。

案例評析

1.我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規定，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的合同無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十四條進一步規定，所謂的“強制性規定”僅指效力性強制性規定。所謂效力性規范，是指法律及行政法規明確規定違反了這些禁止性規定將導致合同無效或者合同不成立的規范；或者是法律及行政法規雖沒有明確規定違反這些禁止性規范將導致合同無效或者不成立，但違反了這些禁止性規范后，如果使合同繼續有效將損害國家利益或社會公共利益的規范。除了效力性規范外，還有管理性規范。所謂管理性規范，是指法律及行政法規沒有明確規定違反此類規范將導致合同無效或者不成立，而且違反此類規范后如果使合同繼續有效也并不損害國家或者社會公共利益，而只是損害當事人利益的規范。

2.《商業特許經營管理條例》第三條第二款規定的“企業以外的其他單位和個人不得作為特許人從事商業特許經營活動”的規定屬于效力性，強制性法律規范。違反此規范，會導致特許人與被特許人簽訂的商業特許經營合同無效。司法實踐中，法院也是按照這樣的理解來進行審判的。如《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業特許經營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第九條規定：“企業以外的其他單位和個人不得作為特許人從事商業特許經營活動，其簽訂的商業特許經營合同無效”；《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業特許經營合同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解答》在回答“四、企業以外的其他單位和個人作為特許人從事商業特許經營活動，其所簽訂的商業特許經營合同效力如何認定時，也認為無效。”

3.本案中，被告周B作為周B服裝中心的業主，以周B服裝中心的名義與張A簽訂《加盟合同》，違反了《商業特許經營管理條例》的規定。個體工商戶不屬于企業，沒有作為特許人從事商業特許經營活動的主體資格。因此，法院判決張A與周B簽訂的《加盟合同》無效；周B返還張A加盟費，賠償張A經濟損失是正確的。

4.《商業特許經營管理條例》禁止企業以外的其他單位從事商業特許經營活動，與目前我國不成熟的商業特許經營市場是相適應的，在防范商業特許經營欺詐，保護廣大加盟投資者的合法權益方面具有重要意義；但從長遠看，并不符合國際發展趨勢。民辦學校、社會福利型的養老院與社區服務中心、文化教育型的幼兒園與非學歷教育機構、醫療健身型的醫院與保健中心、科技咨詢型的研究所與評估中心、司法審計型的律師事物所、會計師事務所與審計師事務所等社會組織，為了發揮各自的優勢，采取商業特許經營的發展模式，是國際上通行的方法。但在我國，由于這些組織不屬于企業，不能開展商業特許經營活動。從這個意義上說，規定“只有企業才可以作為特許人從事商業特許經營活動”，有點矯枉過正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