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星塵往事
- 星河流明
- 清越不是呆呆
- 2715字
- 2025-07-06 09:46:17
十月的紐約突然降溫,中央公園的楓葉一夜之間變得火紅。我正在廚房煮咖啡,喬昔裹著毯子沖進來,鼻尖凍得通紅:“猜猜今天什么日子?”
我看了眼日歷,十月十八日,一個普通的周三。“你第一次給我遞紙條的紀念日?”我故意逗她。
“才不是!”她翻了個白眼,從背后亮出兩張票,“茱莉亞音樂學院年度音樂會!我好不容易搞到的票,前排!”
票面上印著今晚的演出信息,壓軸曲目赫然是《歸航的星辰》——喬昔的作品被選為年度最佳學生創作,將由學院交響樂團首演。
“你什么時候……”我接過票,手指微微發抖。
“驚喜!”喬昔跳起來親了我一下,“這半年我一直在偷偷改編管弦樂版。今晚你要穿那套新西裝!”
夜幕降臨,林肯中心的玻璃幕墻在燈光下宛如水晶宮。我們走過紅地毯時,喬昔緊張得手心冒汗——作為作曲者,演出結束后她要上臺致謝。
音樂廳內座無虛席。當指揮介紹到喬昔時,聚光燈打在我們這一排。她站起身向觀眾致意,淡藍色晚禮服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脖子上的星星哨子閃閃發亮。
樂團開始演奏。熟悉的旋律在管弦樂的演繹下更加恢弘——開篇的鋼琴獨奏化作弦樂齊鳴,田野錄音中的自然聲響由打擊樂模擬,中段那段語音留言的和聲則由合唱團現場演繹。最震撼的是終章,喬昔加入了一段全新的樂章:銅管奏出壯麗的主題,象征著重逢的喜悅。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全場起立鼓掌。喬昔上臺時,我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光。“這首曲子獻給所有分離又重逢的靈魂,”她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音樂廳,“特別要感謝我的北極星,沒有你,我永遠找不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出租車上,喬昔靠在我懷里,還沉浸在演出的興奮中。“知道嗎?茱莉亞的出版部門想發行這首曲子,”她玩著我的領帶,“還有幾家唱片公司聯系我……”
我吻了吻她的發頂:“大作曲家要出道了?”
“才不是,”她仰起臉,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亮,“我在想……也許我們可以合作?你的《星語者》配上我的音樂……”
這個靈感冒出來得如此自然,就像星辰在夜空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們一路討論著各種可能性,直到出租車司機忍不住插話:“嘿,你們讓我想起了我年輕時和老婆的夢想……”
那晚,我們在公寓地板上鋪滿草稿紙,勾勒著一個跨媒體項目的雛形——結合文學與音樂,講述關于離散與歸屬的故事。凌晨三點,當我們終于筋疲力盡地倒在紙堆中時,喬昔突然說:“這會不會就是林爺爺說的‘貴人’?”
十二月初,《紐約客》刊登了我的短篇新作《星塵往事》,編輯特意請喬昔為電子版配了背景音樂。這種文字與聲音的結合引發了不少關注,我們收到了來自TED演講的邀請。
圣誕節前一周,我們飛往加州參加演講錄制。站在后臺等待時,喬昔緊張得不停擺弄哨子。“別怕,”我握住她的手,“就當是給全世界講我們的故事。”
聚光燈下,我們輪流講述這些年的分離與成長,如何將思念轉化為創作動力。當喬昔現場彈奏《歸航的星辰》簡化版時,我看到臺下不少觀眾悄悄拭淚。演講結束后的問答環節,一個年輕女孩站起來問:“你們如何保持遠距離戀愛中的信任?”
喬昔看向我,我點點頭,把回答的機會讓給她。“不是信任對方,”她輕聲說,聲音在安靜的會場格外清晰,“是信任這段關系本身。就像星辰,即使看不見時,你也知道它在那里。”
一月份回到紐約,我們的跨媒體項目正式定名為《星塵往事》。茱莉亞和紐約大學提供了聯合資助,一家小型制片公司也表示感興趣。日子突然變得忙碌起來——白天我們各自教學,晚上聚在公寓討論項目,周末則去錄音棚或圖書館取材。
二月十四日,我們交往十周年紀念日。我原計劃帶喬昔去米其林餐廳,卻在前一天收到編輯的緊急修改要求。熬夜到凌晨三點完成稿子,醒來時發現喬昔也不在床上。
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我揉著眼睛推開門,看到喬昔手忙腳亂地試圖拯救一鍋煮過頭的意面,灶臺上散落著幾個失敗的煎蛋。
“驚喜!”她轉身,臉上沾著番茄醬,“意大利風味十周年紀念早餐!”
我們坐在滿地狼藉的廚房里,分享這份半生不熟的愛心早餐。喬昔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十周年禮物。”
盒子里是一塊精致的懷表,打開蓋子,里面不是表盤,而是一張微縮照片——高中畢業那年我們在秘密基地的合影。翻到背面,刻著一行小字:“時間會證明,星辰不說謊。”
“我也有東西給你。”我回房取出一個長條形的盒子。
喬昔打開時倒吸一口氣——里面是一支定制鋼筆,筆身上蝕刻著五線譜和《歸航的星辰》的主旋律。“以后你作曲可以用它,”我解釋道,“每次落筆都會記得,音符和文字一樣,能穿越時空。”
三月的某個雨天,我們接到林爺爺去世的消息。他走得突然但安詳,睡夢中再沒醒來。葬禮在波士頓舉行,我們請了假趕去送別。
教堂里播放的不是傳統的哀樂,而是林爺爺生前最愛的二胡曲《二泉映月》。喬昔站在棺木前,輕輕放下一片四葉草:“謝謝您的預言,還有那些種子。”
葬禮后,瑪利亞太太邀請大家去她家聚餐。南瓜已經老得跳不上沙發,卻還記得喬昔,乖乖趴在她膝上任人撫摸。我們翻看著林爺爺的相冊,發現一張從未見過的照片——去年夏天,他站在社區花園里,背后是我們種的那棵歪脖子樹,已經長得比人還高。
“他一直幫你們澆水施肥,”瑪利亞太太遞給我們一個信封,“說等樹開花了,要第一個通知你們。”
信封里是一把鑰匙和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波士頓某個儲物柜的編號。第二天,我們在南站的儲物柜里發現了一個老式留聲機和一疊黑膠唱片——全是林爺爺年輕時收集的世界各地民謠。
“這是他最珍貴的收藏,”喬昔撫摸著唱片標簽上的手寫注釋,“現在它們是我們的了。”
回到紐約后,我們把留聲機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每當《星塵往事》項目遇到瓶頸,就會放一張唱片,讓那些穿越時空的旋律帶我們找回初心。
五月,我們的項目在Kickstarter上發起眾籌,原定目標三十天內完成,結果僅用七十二小時就超額達成。媒體的報道接踵而來,《紐約時報》藝術版稱我們為“數字時代的吟游詩人”。
六月初,喬昔收到伯克利音樂學院的邀請,希望她回去擔任客座教授;同一天,我接到了牛津大學的駐校作家續約邀請。這次我們沒有猶豫,同時婉拒了——有些旅程,比個人成就更重要。
“反正現在視頻會議這么方便,”喬昔晃著腳窩在沙發里,“我們可以遠程教學,專心把《星塵往事》完成。”
夏至那天,我們去了長島最東端的蒙托克燈塔。凌晨四點,我們裹著毯子坐在懸崖邊,等待大西洋上的第一縷陽光。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喬昔突然指向海平面:“看!”
那是一顆特別明亮的星辰,在晨光中依然清晰可見。“金星,”我認出來,“也叫啟明星。”
喬昔靠在我肩上,輕聲哼起一首新作的旋律。沒有歌詞,但那調子溫柔而堅定,像極了我們這些年的故事——在黑暗中等待,在黎明時重逢,在日光下繼續前行。
當太陽完全躍出海面,我們相視一笑,十指緊扣。無需言語,我們都知道:無論前方還有多少個黎明需要等待,我們都會像星辰與晨光,永遠相伴,永遠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