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我站在校門口等待喬昔,背包里裝著昨晚她給我的CD和一本新買的詩集。四月的風還帶著些許涼意,吹落路邊櫻花樹上的花瓣,像一場粉色的雪。
“邱桐!”喬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轉身,看見她小跑過來,穿著那件熟悉的淡藍色連衣裙,脖子上系著星星哨子,陽光在她的發梢跳躍。她手里拎著個鼓鼓囊囊的紙袋,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猜猜我帶了什么?”她得意地晃了晃紙袋,“張記的芋圓奶茶和剛出爐的蛋撻!”
這個組合讓我瞬間回到高中時代——周末補習后,我們總愛去那家奶茶店,她點芋圓奶茶,我要檸檬綠茶,分享一盒熱乎乎的蛋撻。
“阿姨還記得我們,”喬昔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還問我們是不是還在一起。”
“你怎么說?”
“我說——”喬昔突然踮腳在我耳邊輕聲說,“我們永遠在一起。”
這句話像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我接過她遞來的蛋撻,指尖相觸的瞬間,熟悉的溫度讓我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天,我們第一次共撐一把傘。
去秘密基地的公交車上,喬昔靠在我肩上,耳機分我一半,播放著她錄制的《星辰》demo。比起詩會現場的版本,錄音更加精致,加入了鋼琴和和聲。
“和聲是誰唱的?”我好奇地問。
“我啊,”喬昔調皮地眨眨眼,“錄了八遍疊在一起。厲害吧?”
確實厲害。這首歌從作詞作曲到編曲演唱,全部由她一人完成。我捏了捏她的手:“什么時候學的編曲?”
“寒假偷偷學的,”喬昔把頭靠在我肩上,“想給你個驚喜。”
這個回答讓我心頭一暖。喬昔總是這樣,把每一次分離都變成再次相見的驚喜。
下車后,我們沿著熟悉的小路走向高中校園。三年過去,這條路似乎沒什么變化——同樣的梧桐樹,同樣的報刊亭,同樣的拐角處那家永遠在打折的服裝店。
“記得嗎?”喬昔突然指著路邊一棵歪脖子梧桐,“高三那年下大雪,你在這里摔了個四腳朝天?!?
“還不是因為你突然往我脖子里塞雪球!”我佯裝生氣地瞪她。
喬昔大笑起來,笑聲清脆如風鈴。她跑到那棵樹前,比劃著:“當時你就躺在這兒,像個翻不過身的烏龜...”
我作勢要抓她,她尖叫著跑開,我們在灑滿陽光的人行道上追逐,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高中時代。
學校保安認出了我們,熱情地打招呼:“喲,小兩口回來看老師???”
“來看歪脖子樹!”喬昔笑嘻嘻地說,拉著我跑進校園。
春日的老校園美得像幅水彩畫——櫻花盛開,草坪新綠,教學樓前的紫藤爬滿了長廊。我們繞過主樓,直奔那個屬于我們的角落。
歪脖子樹比三年前更加粗壯,枝頭的新葉在陽光下幾乎透明。墻頭上的刻痕“Q&T”已經完全被樹皮覆蓋,但喬昔還是準確地找到了位置,像撫摸老朋友一樣撫摸著那塊樹皮。
“長高了,”她仰頭看著曾經需要我們攀爬的墻頭,“現在一撐就能上去?!?
確實,三年的時光讓我們都長高了不少。我輕松地翻上墻頭,然后伸手拉喬昔上來。我們的秘密基地依然如故——粗糙的水泥墻面上留著歷年學生刻下的涂鴉,遠處城市的輪廓在春日薄霧中若隱若現。
喬昔從紙袋里掏出奶茶和蛋撻,我們像從前那樣并肩坐著,分享簡單的早餐。陽光暖暖地照在背上,微風送來花香和遠處操場上學生的嬉鬧聲。
“還記得我們在這里埋的時間膠囊嗎?”喬昔突然問。
我點點頭。那是高考前,我們各自寫了封信給五年后的對方,埋在歪脖子樹下。
“其實...”喬昔咬著吸管,眼神飄忽,“我偷偷看了你寫給我的信。”
“什么?”我差點被奶茶嗆到,“什么時候?”
“去年暑假,”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回來拿東西時忍不住挖出來看了...”
我無奈地搖頭。這確實很“喬昔”——永遠充滿好奇心,永遠按捺不住。
“你不生氣吧?”她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不,”我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反正五年后我也會知道內容?!?
喬昔突然安靜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墻磚:“你信里說...希望我能永遠做自己,像星星一樣自由發光...即使那意味著我們要暫時分開。”
我隱約記得自己寫過這樣的話。當時站在高考這個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對未來充滿不確定,唯一確定的是不想成為喬昔追夢路上的絆腳石。
“邱桐,”喬昔轉向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去了伯克利,你會等我嗎?”
陽光在她眼中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睫毛投下的陰影微微顫動。這個問題如此直接,讓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要你現在回答,”喬昔急忙補充,“只是...我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遠處的城市輪廓。三年過去,我們都已經不再是高中生,但面對未來,依然會迷茫,會猶豫,會害怕失去。
“喬昔,”我慢慢開口,“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里嗎?你說要教我'平淡如昔'的意思?!?
她點點頭,眼神柔軟下來。
“這三年來,我越來越明白那句話的含義——不是平淡無奇,而是在變化中保持本真?!蔽椅兆∷氖?,“所以,無論你去哪里,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持你。不是因為我不在乎分離,而是因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綻放最耀眼的光芒?!?
喬昔的眼眶瞬間紅了。她撲進我懷里,臉埋在我肩膀上:“笨蛋...誰說去伯克利就不能一起去了?”
“什么?”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喬昔抬起頭,眼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查過了,波士頓大學有個很棒的創意寫作項目...和伯克利只隔一條河...”
這個突如其來的轉折讓我大腦當機。喬昔不是在考慮遠距離戀愛,而是在計劃...我們一起出國?
“當然,這只是個想法,”她急忙解釋,“還要考慮學費、申請難度...”
我打斷她:“你是說...我們一起申請?一起去波士頓?”
喬昔點點頭,眼睛亮得驚人:“我們可以合租公寓,你去寫作課,我去學音樂,周末一起去查爾斯河劃船...”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
這個畫面太美好,美好得讓我心口發疼。我捧起她的臉,拇指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不,這太完美了?!?
陽光照在我們相貼的額頭上,暖融融的。喬昔破涕為笑:“所以...算是約定?”
“約定。”我鄭重地點頭,然后從背包里掏出那本新買的詩集,翻到折角的那頁,“我昨天看到這首詩,立刻想到了你。”
喬昔接過書,輕聲念道:“'愛不是彼此凝視,而是一起朝同一個方向看...'”
“我們會一起看向同一個未來,”我握住她的手,“無論在哪里?!?
喬昔的眼眶又紅了。她小心翼翼地把詩頁折好放進口袋,然后從脖子上解下星星哨子,戴在我脖子上:“暫時保管,等我們到了波士頓再還我。”
這個象征性的舉動讓我喉頭發緊。我低頭看著胸前的哨子,三年來它從未離開過喬昔的脖子,現在卻掛在了我的胸前。
“對了!”喬昔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掏出一個小鐵鍬——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準備的,“我們挖時間膠囊吧!”
“不是說五年后嗎?”
“計劃有變嘛,”她已經開始在樹下挖起來,“我想重新寫一封?!?
我只好幫她一起挖。大約挖了半尺深,鐵鍬碰到了玻璃瓶。時間膠囊比記憶中埋得更深,瓶身沾滿泥土,但里面的信件完好無損。
喬昔迫不及待地打開她的信,快速瀏覽后遞給我:“看,我當時的預言多準!”
信紙上,18歲的喬昔用張揚的字跡寫道:“親愛的未來的我和邱桐:如果一切順利,我們現在應該在同一所大學!如果沒有...那一定是邱桐考砸了?。ㄩ_玩笑的)無論我們在哪里,請記住歪脖子樹下的約定——永遠做最好的朋友,永遠支持對方的夢想...”
信的結尾處畫著兩個小人,一個短發飛揚,一個戴著眼鏡,手拉手站在星空下。
“確實很準,”我笑著折好信紙,“除了'好朋友'那部分。”
喬昔做了個鬼臉,從包里掏出兩張嶄新的信紙:“來,寫新的!這次是真的五年后看!”
我們背對背寫下給未來彼此的信。我寫了對波士頓的期待,對未來的規劃,還有不變的承諾——無論相隔多遠,都會像星星一樣彼此守望。寫完后,我們把信紙裝進玻璃瓶,重新埋回樹下。
“五年后的今天,”喬昔拍拍埋好的土,“我們在這里重逢。”
“五年后的今天,”我握住她的手,“不見不散。”
這個約定像一顆種子,埋在我們共同記憶的土壤里,等待著未來開花結果。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喬昔靠在我肩上,輕聲哼著《星辰》的旋律,手指在我掌心無意識地畫著星星。
“邱桐,”她突然說,“如果...我是說如果,五年后我們沒能一起去波士頓,或者中途分開了...”
“不會的?!蔽覕蒯斀罔F地打斷她。
“但萬一...”
我轉身面對她,捧起她的臉:“沒有萬一。星辰為證,記得嗎?”
喬昔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蜂蜜般的金色,里面盛滿了復雜的情感。最終,她點點頭,露出一個堅定的微笑:“星辰為證?!?
回程的公交上,喬昔靠在我肩上睡著了,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我輕輕撫摸著她送給我的星星哨子,回想著今天的對話。波士頓、伯克利、查爾斯河...這些遙遠的名詞因為有了喬昔的參與,突然變得具體而真實。
手機震動,是媽媽發來的消息:“桐桐,下周三是你爸爸生日,記得打電話。”這個提醒讓我突然想到——我們光顧著憧憬未來,卻忘了現實的重重阻礙:父母的意見、高昂的學費、申請的難度...
喬昔在睡夢中動了動,無意識地抓緊了我的衣角??粗苍數乃槪野迪聸Q心——不管前路多艱難,我們都會一起面對。就像三年前那個雨天,我們共撐一把傘走過泥濘;就像現在,我們肩并肩迎接未知的未來。
車窗外,四月的陽光灑滿城市每個角落。櫻花依然在飄落,但已經能看到枝頭冒出的新綠。春天來了,帶著希望,帶著承諾,帶著無數可能。而我知道,無論未來如何,我們都會像兩顆相鄰的星星,在浩瀚宇宙中彼此守望,彼此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