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爾虞我詐(上)
- 囚生紀
- 蘇氏寧暄
- 2766字
- 2021-05-04 22:00:00
晌午,操練了一上午的士兵們終于得空歇息。即使在初秋微寒時分,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也是個個汗流浹背,整個人如同在水里泡過一樣。由此可見,其操練之重。
這時府內(nèi)的伙夫已經(jīng)做好了飯。士兵們循著飯的香味摸到一個大棚子下,為之展開激烈的爭奪戰(zhàn)。惹得守在府門兩旁的士兵有些眼熱。
這看門的活兒但凡不是傻子的,根本沒幾個人想要做。且不說風吹日曬,主要是容易得罪人。雖然這軍營平日里也沒什么人來,但萬一呢?萬一哪天不小心沖撞了貴人,那把兩人的頭砍下來都是輕的。老兵油子們對此類差事那可是避如蛇蝎的。
也是不湊巧,幾日前兩人因為一些口角發(fā)生爭執(zhí)。軍中人士,大多性烈如火。一言不合之下,口角就變?yōu)榱硕窔1緛磉@類事在軍中是頗為常見且屢禁不止的。誰曾想那日何都尉恰好在府中宴客,這下兩人可是觸了老大的霉頭。
何都尉當場下令,賞賜每人二十大板,再去守門一月。饒是二人都是武夫,二十大板之下也是皮開肉綻。要不是何都尉命人送來藥膏,這兩人怕是第二天都下不了地。這也是何都尉一貫的手段了,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叫人對他是又敬又怕。
兩人中稍矮一些的士兵開口道:“陳老三,你他娘的餓不餓?”
“老子他娘的快餓死了。都怪你這個龜孫,要不是你那張碎嘴老子能和你干起來?”
“你他娘的少放屁!還不是你先挑事兒?”
“你這人怎的滿嘴噴糞。老子跟你好好嘮嗑,你他娘的還又急眼了?”
陳老三臉色黑里透紅,好像喝醉了一樣,差點又想跟他過幾招。想到前幾日才剛被罰過,今日要是再被發(fā)現(xiàn)打架斗毆那可就丟人丟大發(fā)了。陳老三也就耐住了性子,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就是了。他再說什么時,陳老三眼睛隨意看著地面的一處凸起,嘴上“嗯嗯啊啊”敷衍地應和著。
忽地,陳老三被狠狠推了一把,差點摔倒在地。他掉頭看向推他的吳老二,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一樣。他心里想著,老子都如此忍讓你這狗東西了,你居然還敢來招惹我?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出朵花來。
嗯?陳老三終于察覺到不對,他轉(zhuǎn)頭一看。刺史大人正帶著一伙人氣勢洶洶地朝著兩人走過來。他心中不免感到有些疑惑,刺史大人前幾日不是剛來過,今日怎的又來了?而且看樣子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張老二看陳老三終于正常過來,問詢道:“怎么辦?怎么感覺這伙人兇的很。”
“別急,我且去探探口風。”陳老三說著迎上去,臉笑成一朵菊花,說道:“小的見過刺史大人……”
只是這話剛說了一半,他就被刺史大人身后身穿黑色袴褶的人一把提了起來。陳老三雖然不是什么強者,但幾年的軍中磨礪讓他多少有些武夫的底子。此刻被人提起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無法掙脫,甚至連體內(nèi)真氣都無法動用。這是個遠超自己的強者!
武明并沒有注意到陳老三誠惶誠恐的神色,或者說根本不在乎。他默然地看著陳老三,開口問道:“就是你們兩個狗東西打了刺史府的衙役?”
武明一開口,陳老三感覺體內(nèi)真氣又能運轉(zhuǎn)了。他趕忙運轉(zhuǎn)真氣緩解武明給他帶來的壓迫感,這才能開口說話:“大人,您說的小人怎么聽不懂啊?小人和張老二一直安安分分地守衛(wèi)府門,哪里和人交手過啊?不信您問問張老二。”
張老二急出滿頭大汗。聽到這話,立馬附和道:“是啊,大人。上午是有個衙役來過,說是請都尉大人過府一敘。可上午是都尉大人練武的時辰,誰也不敢去打擾大人。我們兩個跟他說得明明白白的,幾時又動過手?況且真要動起手來,就我倆這三腳貓的功夫也干不過人家啊。”
這也是武明感到疑惑的地方。看這兩人的實力,連入流都算不上。怎么可能將一個三流高手打成那般模樣?這其中的蹊蹺就值得玩味了。
他正想刨根問底地問個清楚,卻被任平安的聲音打斷了:“武大哥,你還是先將這位兵士放下吧。”武明掉頭看向任平安,后者則向他輕輕點頭。有了任平安的開口,武明也就順從地讓陳老三重新腳踏實地。
兩人之間并沒有明確的交談,可在刺史徐文鹿的眼中,這兩人似乎已經(jīng)達成了什么共識一樣的。他心弦為之一動,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出了紕漏。明明前幾日守門的還不是這兩個不上臺面的士兵,他是專門讓衙役確認過的。哪成想今日居然換了人,不是說好一月一換的嗎?徐文鹿略覺不妙。
待武明放下陳老三后,任平安上前低聲致歉:“兩位抱歉,是我們唐突了。一個時辰前,刺史大人派來請都尉大人的人渾身帶傷地跑回刺史府。他口口聲聲說是兩位將他打成那副慘樣子的。我們幾人一時激憤,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陳老三一個粗人,見這個先生模樣的年輕人如此溫和地同自己這樣講話,怒氣登時消了大半,反而因為任平安的客氣有些誠惶誠恐。他忙道:“先生言重了,我也沒受什么傷。”
任平安笑道:“既然話說開了,能否進去向都尉大人通稟一聲?就請這位……張老二去一下吧。咱老哥兩再聊會兒。”
張老二因這位年輕先生的態(tài)度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也沒多想。青衣紅葉,學府中人的標配,聽這位先生的話總沒錯。沒一會兒,張老二就小跑著回到了門口,深怕幾位貴客等急了。
陳老三笑著對任平安說道:“先生,你別看他這會兒這么安靜,說讓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私下里可是個碎嘴子。那天他非拉著我說見到鬼了。我一聽這不是放屁嗎,大白天哪來的鬼?你猜他怎么說?”
任平安配合著問道:“老哥你說,小弟我哪猜得著?”
陳老三壓低聲音,試圖營造出一種詭譎陰森的氣氛:“他說他親眼看到幾個一旬前就死了的都尉親衛(wèi)在府里一處營帳玩葉子戲。嘿,我一聽就知道他又在說夢話了。哪有鬼不害人光賭的?
“他看我不信,還非拉著我去。惹急了我,我就跟他打起來了。”
這話說完,張老二已經(jīng)到了近前,陳老三就沒再說話,生怕那嘴碎的玩意兒再跟他吵起來。
張老二顯然還是聽到了陳老三的話。他狠狠瞪了后者一眼,偏過臉時卻是桃花滿面,向著任平安道:“還請先生諸位隨我來,都尉大人已經(jīng)在府堂等著了”
任平安點點頭,退到武明和徐文鹿的后面,讓這兩位打頭。這樣才顯得名正言順。
眾人在府內(nèi)走著,發(fā)現(xiàn)操練場上沒有什么人。張老二解釋道:“晌午放飯,大家伙都忙著吃飯歇息去了,是以現(xiàn)在這操練場上看不到幾個人。”
說著他掉頭往后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刺史大人臉色平靜和幾日前的神情幾乎一模一樣,那個黑色袴褶服的武大人此刻似乎已經(jīng)神游天外,而那位正和身旁少年聊天的小先生則是對著自己笑了一下。張老二不知為何,心里突然有種暖暖的感覺。
于是短短幾步路上,張老二舌燦蓮花地講著有關(guān)折沖府的“隱秘”。當然,這“隱秘”并不涉及到不該涉及的。每每講到興致大起的時候,他一回頭總是能等到那位先生的點頭和微笑。這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任平安看著高興的張老二,自己也笑了。他對趙江心說道:“善于聆聽,是一門學問。和你在修行上學到的完全不同,市井之道在于聽和說。日后你下山修行時,切記這一點。”
趙江心面無表情,不點頭也不搖頭。有趣的是,他的眼神極為認真,顯然是把表哥的話記在了心里。
任平安笑著搖了搖頭,束起的長發(fā)隨著微風浮動。心里想著以后該怎么調(diào)教這個表弟的他并沒有注意到,跟著武明來的幾個巡天衛(wèi)里,一雙靈動的眼眸正注視著他,其中盡是崇拜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