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3章 綠衣少年

  • 湟湟如是
  • 絮允允
  • 3220字
  • 2025-05-30 10:51:50

哪知,今年還真是瑞兆連連。

五月,地方上又有人上報說泰山突有醴泉涌出,錫山忽有蒼龍現身。

不久后,據說有個叫董祚的木工,在醴泉亭北發現了黃帛,緊接著,各地不斷有如河圖、洛書、麒麟、鳳鳥一樣的祥瑞之兆出現,封禪的呼聲也越來越高,就連不相信曾有河圖洛書的老儒生杜鎬都表示不過問此事,遠在陜州的寇準也拍手稱贊,可朝中卻還有一個人持有異議,那便是尚書左丞王旦。

王旦于景德三年拜相,掌管中書省,他近些時日奉命監修《兩朝國史》,常常是忙到深夜。

這日,他忙好了剛準備出宮,卻見安公公來請,“王大人,官家有請!”

這么晚了,官家還召見所為何事?

雖然心里嘀咕著,可腳步仍跟隨內侍一路穿行,宮燈影影綽綽,照在平滑的玉石小徑上,夜風襲來,只覺得這一天的勞累頓時化為烏有。

忽然,前方明亮起來,只見官家身著淡黃皰衫坐在涼亭中,那石桌上擺了精致的酒器,兩杯酒已斟滿,官家似很高興,“王卿家,來來來,陪朕喝一杯!”

王旦行過禮,這才緩緩入座,因為石桌直徑不到一尺,又與官家的座位相對,他頗為不自在,因為很少與官家這么近距離對視。

官家倒囅然,兀自端起酒杯,“王卿家,近日勞累你了!”

“這是臣的職責所在。”

兩旁的宮人皆默然不語,他和官家的交談也僅限于邀酒應和,夜色中藕香襲來,好似要填滿這靜謐的夜色一般,也好似要驅趕一下這尷尬的氣氛。

“王卿家,你覺得這酒如何?”官家突然問道。

“入口醇香,回味尤甘,好酒啊!”

“哈哈,來人啊,給王卿家取一壇酒來。”

王旦受寵若驚,“這怎么行,可折煞老臣了!”

“誒,王卿家,你拿回去與家人共享!”

他不好再推辭,連忙起身行禮謝過,“謝陛下!”

官家嘴角浮過一絲笑意,望了一眼遠空,突然道,“夜已深了,我派人送你回府!”

“多謝官家,臣有騎馬來!”

“好,那就不勉強了!”

“謝陛下!”

王旦雖然身居要位,可平時為人低調,下朝都是騎馬回家。

他喜歡這樣親自感受市井的熱鬧與喧嘩,他只覺得,這樣的喧嘩讓人無比愜意,他可以徜徉其中而輕松自在。不像在皇宮,人雖然很多,可卻肅穆莊嚴、死氣沉沉,就算遇到大節日宮里大擺筵席,那種熱鬧仍讓人如擔在肩。

雖是半夜,可還有一些店內燈火通明。特別是一些大酒樓,燈火煌煌、酒氣溶溶,仿佛是一個帶著味道和性情的人,還未靠近,便先猜出了他的性情來。

馬蹄聲清脆地踏在長街上,突然,他只覺得腦袋一沉,一陣劇痛和撞擊襲來,什么東西砸到他的頭頂。

“大人,你沒事吧?”

他恍惚了一下,只見隨從關切地望著他,他搖搖頭,“沒事!”

“大人,就是這個砸到你!”

王旦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本書。他正納悶,抬頭便見酒樓上一書生正站在窗口,他們還未發問他倒先開口了,“如今民不聊生,宰相現在還能安享富貴,真是恬不知恥!”

“你罵誰?”隨從呵斥道。

“我罵宰相!”

“放肆!宰相大人你都敢罵!”

“這怎么放肆了,我罵的是宰相,又不是人!”

“你敢說宰相大人不是人!”

“我罵的是宰相,宰相只是一個官職,又不是人,可有人如果硬要往上套,那我也沒辦法!”

突然,他把頭縮了回去,只聽他的喊叫聲傳來,“你們放開我!”

王旦一驚,只見他的左右把那書生抓至馬前,讓他發落,他見那書生眉骨和髖骨高聳,看上去掩藏不住的倔氣,他不問他怎么拿書砸他,卻問道,“你怎么認出我來的?”

那人下巴一揚,“你方才穿街巷過牌門的時候,左顧右盼,就好像怕有東西碰到你的帽子一樣,只有在朝為官的人常戴長翅帽才會有此習慣,所以你定是朝中人,你臉是偏的,鼻是歪的,喉是突的,坊間傳聞,童顏鶴發的是寇準,脖歪有瘤的是王欽若,鼻歪喉突的是王旦!”

“好眼力!”

“這叫什么眼力,這不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嘛!”

王旦覺得這小伙子特有意思,笑著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輕人斜了他一眼,“很不幸,跟你同一個姓,王行!”

“你方才為何說民不聊生?”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王旦,氣憤道,“如今中原大旱,百姓流離失所,毛褐不掩形,薇藿常不充,宰相大人竟然聞所未聞,這難道不是嚴重的失職嗎?”

王旦嘆了嘆氣,“你說得不錯!是我的錯!”

原來,中原大旱的事他早有耳聞,可是如今官家急著準備泰山封禪的事,誰敢在這節骨眼兒提大旱的事,在這件事上,他確實不夠坦蕩。

愧疚之余,王旦又對左右說,“你們把他放了!”

“大人!”

“放了他!”

“是!”

他們惴惴不安地看著那人,又狠狠瞪了他幾眼,哪知那人反倒嗤笑道,“你放過我這種小恩小惠我不會感激你,如果你能解決旱災我倒是要佩服你幾分!”

王旦心頭一悸,又望了他一眼,這才打馬離去。

“老爺,這么晚才回來!”

“嗯!”王旦接過夫人遞來的茶,忽又問道,“你還沒睡?”

“原本是睡了,可是陛下差人送來一壇酒,這才起來!”

“酒?”

王旦沒有想到,官家竟然這么性急,竟然連夜讓人送了過來。

此事必有蹊蹺。

“那壇酒在哪兒?”

“還在大堂中呢!”

“走,去看看!”

他屏氣凝聲,顫抖著手惴惴不安地把官家所賜的酒打開來,見到之后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夫人往前一探頭,驚得出了聲,“咦,怎么這么多......”

那不是酒,而是滿壇亮瞎人眼的珠寶。

王旦如鯁在喉,他早已揣測出官家之意,就是讓他不要就封禪一事多加阻撓。

他一夜未睡,可有的東西,不是清醒著就能想清楚的。他雖然有自己的堅持,可也是識時務之人,第二天就率文武百官、諸軍將校、蕃夷二萬多人請官家封禪泰山,官家這次不再推脫,欣然應允。

十月四日,官家命向敏中留守東京,自己則帶著百官浩浩蕩蕩地從京城出發前往泰山。

玉輅載天書在前,官家坐在華麗的宮車中,兩邊舉著黃旗紫蓋的護駕士兵們個個精神抖擻,文武百官冠帶整齊緊追其后,只聽兩邊的人群中不斷有人失聲大喊,“官家來啦,官家來啦!”

自唐以來,每逢天子出巡,定是夾道皆清,連鳥雀貓鼠都不能有,更別說是人。大宋君主倒不拘泥,出巡只留官道,兩旁由官兵把守,百姓也可遠遠一睹天子尊顏。雖然人聲鼎沸,可官家并不嫌吵,反而騰升出一陣喜悅。天子的尊嚴,不是故作莊嚴高高在上,而是獲得百姓的尊重與擁戴。

可百姓的熱情,并不都是好事。

過了十多天,他們來到了泰山腳下,可隊伍卻突然不動了。官家掀簾一看,只見四周人山人海,山坡上、田埂上甚至大樹上,烏壓壓的全是人。

“官家,上千百姓從四面八方涌來,都希望借此機會一睹官家圣顏,卻把道路給堵住了。”

兩旁護衛只好前去疏通,但百姓太多,場面混亂無法疏通,官家的車駕蠕蠕不得前行,他們看倒是其次,如果因此耽擱了祭天吉時就不妙了,大家很是著急,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時,來護駕的地方官吏讓人找來了村里管事的,管事的用當地話吆喝了幾句,可是沒人聽他的,他嗓子都喊啞,大家還是蜂擁著往這邊擠過來,管事一臉尷尬與焦急。

安公公連連搖頭,對那管事的道,“他們都不怕你啊!”

怕?

管事的正疑惑,忽然靈光一閃,“大人,此地村民都害怕當地的尉曹,不如讓尉曹來吧。”

“那快去請啊!”

別無他法,只好找他說的尉曹來一試,大家都在原地等著,官家也惱了,故意放下車帷不讓這幫擋路的百姓看,但又好奇他們等待的那人是否真能讓大家散開自行離去。

微風襲來,帶來青草的清香,官家的煩惱頓時輕了幾分。

少時,便見一個綠衣少年騎著馬疾馳過來,他俊眉朗目,卻不言茍笑,肩上站著一只同樣神色嚴肅的棕色貍貓,它大大的三角耳直直地矗立著,眼睛像狼有些內勾,那少年馬鞭在空中一揚,那聲音傳來,人群中當即有人凄厲地喊道,“官人來咯,快跑!”

老百姓聽后皆又驚又恐,有的滿臉冒汗,有的眼外翻,他們沒命似的逃串,幾乎是頃刻間一窩蜂全跑開了,官道瞬間清朗。

見到此情此景,大家震驚不已,覺得既是好氣又是好笑。

官家也無奈,又想起方才百姓喊的那句‘官人來咯,快跑!’,不禁自嘲道,“難道朕不是官人?”

當地知州聽后惶恐,連忙解釋,“村民見識短淺,不識大官人。”

官家笑而不語,此下道路順暢他應該高興才對,不過也當真感嘆萬千,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村民害怕綠衣少年而不害怕官家,是因為他們見識過綠衣少年的手段,而官家對于他們就像廟里的一尊佛,以供觀賞崇拜。

事實上,那綠衣少年的其它本領未必比官家強,只不過在其位善其事罷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潜山县| 璧山县| 随州市| 札达县| 广德县| 含山县| 巴林左旗| 泰来县| 郸城县| 石景山区| 沙湾县| 澜沧| 宣城市| 周宁县| 上蔡县| 焉耆| 七台河市| 福贡县| 自治县| 东丰县| 嘉鱼县| 青州市| 呈贡县| 梧州市| 隆尧县| 施甸县| 潮州市| 江都市| 邯郸市| 肇东市| 灵山县| 永寿县| 德庆县| 永新县| 集贤县| 阿拉善左旗| 孝义市| 周宁县| 海阳市| 凤阳县| 靖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