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交易方式

一 收購俸米、甲米

康熙時，“八旗官兵以所支之米，不運至家，惟圖微利一時，即行變賣”[94]。雍正時，“米價騰貴，八旗兵丁冀得高價，將米不行留余，盡皆糶賣。于第三季領米之前，必至乏食。其時又行倍價糴買”[95]。乾隆時，“查行戶囤積居奇，實為民害，但官兵關領俸、甲米石，轉為售賣，亦勢所不免”[96]。“八旗支放甲米，向有定期，開倉日米多，市價平減，奸商乘機囤積，放完后米少，抬價居奇，以致日長”[97]。“每年春秋二季，領俸米人員，多在通州售賣”[98]。嘉慶時，“京員或自行到倉支領，或交米票，向鋪戶折換細米”[99]。可見，八旗官兵領得俸米、甲米之后，賣與商人鋪戶，康熙時就已經出現。原因之一，官兵運米到城內的家，需要自己出運費，如果不想出運費，只能直接賣與鋪戶。“兵丁等于京、通二倉支領米石時，每因腳價之費，賣米充用”[100]。“旗人愿賣，自宜拉運出倉，乃希省腳費”[101]。“該旗人等赴通關領，需用腳價，既不免增多，設因盤費缺乏，竟在通變賣”[102]。“該兵丁等領米之后，不能獨雇車輛，即日運歸，勢不得不于附近米鋪，暫行寄貯，或就肆中舂碓，皆情事所必然”[103]。原因之二，官兵圖方便賣給商人。康熙時期，有這種專門為旗人舂碓米谷的鋪戶，是與“八旗官兵，以所支之米，不運至家”，“即行變賣”[104]有關。官兵“就近賣與商人，實得便益”。“碓房所售，乃多細米。關倉后，來買米接濟者，皆便于碓房買用”[105]。官兵“圖簡便”，在通州將領米票據，“賣給民局，則大票中分出小票，自行支領”[106]。原因之三，旗人不善謀生。“致有不善謀生之人，并不計其米之接續，輒以賤價糶賣，及至缺乏，又以貴價糴買”[107]。“八旗不善營生之人，不計口糧能否接繼，賤價糶賣于前，貴價糴買于后”[108]。“支領官米隨即賤價售與鋪家，只顧目前得錢使用，不肯稍為儲蓄。而家中食米，轉零星用貴價，向鋪戶糴買”[109]。

方式之一是收買票據。康熙時，“通州中南倉長于德瑞盜白米一百六十石”。從他身上搜出印票，他說：“我將米交付馮二，更換官用口袋，每石以銀一兩三錢賣給吳昭齊。我遂將二百兩銀，及領米印票一并交付書辦張達景等。”[110]雖然這里是間接出賣米票，但說明在康熙時米票已經可以與商人換米了。雍正時，“支放八旗官員俸米，向來俱按官員等之品級，各給紅票為憑，由倉領取”[111]。乾隆時，“八旗王公漢官俸米，以及官員隨甲坐甲餉米，均在通倉支領”。“八旗并內務府官員，應領俸米，各旗都統，仍出給本旗總領，交押旗參領章京。先赴通倉換票。該倉即按照各佐領官員數目，每員各換給米票一張，交該參領等領回，發交各佐該領，散給應領俸米官員，令其自行赴倉關支，則隨到隨領”[112]。乾隆五十七年四月，米局商人謝君美[113]赴通倉領米，以往“赴倉領米者，往往給與倉書、斗級、花戶錢文，即得好米”。謝君美不肯給倉書、斗級、花戶錢文，“又欲支領好米”，于是彼此“爭執毆打”。謝君美被捕入獄，但“被花戶董得祿用灰土揉按兩眼”，后因傷監斃。后經審查，對相關人員定罪。[114]這事件反映出，當時許多官員不親自到倉領米，將“米票私給碓房、米局”，再由“鋪戶包攬旗員俸米，兵丁甲米，與倉書、斗級，私自交結，赴倉支領，希圖從中取利”[115]。嘉慶時，“滿漢各員應領俸米，應照舊定章程，分給各員米票，自行赴倉支領。其每石例給個兒錢及票錢，共制錢二十文，令各該員封交領米家人，于赴倉時，面交該監督取具收票”[116]。“八旗官員支領俸米，向系分給米票，自行赴倉關支。自乾隆年間奏定章程，歷今二十余年，相安已久”[117]。“官員兵丁私賣米票，交鋪戶代領”[118]。由于官員赴倉領米，倉中花戶多違例不給好米，所以他們“將米票轉售米鋪”。商人買得米票，就使費賄賂倉中花戶，領得好米后，賄賂之費即加入米價之中出售。[119]另從《嘉慶十四年通州糧倉吏胥舞弊案》[120]中顯示，在通州售賣米票的親王有禮親王昭梿、睿親王端恩郡王、豫親王裕豐、肅親王永錫、儀親王永璇、成親王永瑆、怡親王奕勛、鄭親王烏爾恭阿。郡王有順承郡王倫柱、克勤郡王尚格、慶郡王永璘。貝勒有綿譽、綿志、永珠、綿懃、奕綸、奕綺。貝子有奕紹。他們在通州領票，除留用米石之外，余米都出賣給通州米局。“禮親王昭梿報稱：自嘉慶十一年起共五次，將票賣在通州”。“順承郡王倫柱報稱：近年來俱將米票賣在通州”。在京賣糧票的有和郡王綿偱、榮郡王綿億。“榮郡王綿億報稱：歷年均系由通倉照票關出，除留食用外，余剩米石俱賣與燈市口義合米局吳姓自行運京。”“續據宗人府查復，和郡王綿偱歷年余剩俸米俱賣與東四牌樓（北十一條胡同西口外路東）孫姓廣聚米局，及白廟（北路西）紀姓增盛（店）碓房”[121]。高添鳳就是這次購買米票的人。他原是通州糧倉的吏胥，歷年承買米票。“向領米人每石索錢二三百至四五百文不等，放給好米并滿量斛面，每石約多出米二三千”。“又于九年上開設德和米局，收買各官俸票赴倉領米，糶賣賺錢使用”。據充當中倉甲斗頭役張連芳供稱，高添鳳是通州人，在“舊南門內居住”。有米局人收買俸票到倉領米，每石給錢二三百，或四五百文不等。他就放給新米，每石多出米二三升不等。“我承辦十余年來都是如此，約每年多出米四五百石”[122]。

道光時，“各倉開放滿漢俸米，責成各倉監督，于開斛五日之先報部，行文八旗及領俸各衙門換票支領”[123]。“各員俸票，多有向米鋪換食細米，或賣與米鋪。花戶、頭役多索各鋪戶錢文，以致逾限未領”[124]。時人穆齊賢記錄了出賣米票兌換錢文、錢票事。“從前，三哥請余將伊應得之老米二斛，送至三盛店，賣得現錢幾千文，先行使用”。二月二十七日，“德惟一阿哥來，攜二姑爺應得俸米，即江米四斛一斗六升、白米十八斛五斗四升、糙白米一斛三斗、粟米十三斛，共三十七斛之俸米票單。阿哥請余將此米單轉往豐昌號出售”。二月二十九日，“至豐昌號將德惟一阿哥交托之二姑爺之鈐印俸米單交于蕭掌柜，云欲在伊鋪中變賣，伊允之。余本季俸米十四斛二斗五升，亦交與該店，得錢二十六千四百文”。九年三月初七日，“至豐昌號。余額俸米十四斛二斗五升，此季米十三斛三斗八升，另外一斛乃糙米。將俸米賣出，共賣得二十四千八百文”。八月二十六日，“入城，（德惟一）阿哥將二姑爺之俸米票單給余，請送至豐昌號交易”。九月初四日，“余至豐昌號，將二姑爺之俸米三十七斛之米票單交付，每斛給價三千二百文，共得一百十五千五百五十八文。順便將余之俸米十四斛二升五斗亦給該鋪，每斛給價千九百文，共計二十六千四百文。還所欠該鋪之五千文”[125]。此外在十年二月初一日，三月十三、十四、十七、十八日，也都記載了兌換俸米事。豐昌號在朝陽門內弓匠營，可能就是米局。可見，在旗人生活中，用米票直接兌換錢文是常事。正如近代人所稱：“百官領俸米，券入手，以賤價售之米肆，而別糴肆米以給用，此固由不善治生。而京倉之花戶，巧于弄法。領官米者，水土攙和，必使之不中食，而米肆所私售則上色米也。故凡得券者，亦不愿自領，米肆遂得與花戶輩提其奇贏，共漁厚利，此固法之所無如何者也。”[126]

方式之二是放債預售。雍正二年三月，副都統覺羅佛倫講述了放債違例牟利的事情。他稱：“有一種放債長短錢者，佐領催伙同放債人，根據各佐領兵丁錢糧在此一月內所余情形，與放債人商量，在領取錢糧之前借貸，若借貸一兩銀錢，其利息可坐扣一百錢至二三百錢。領取錢糧之日，領催到部領回錢糧，而錢糧不到兵丁之手，即給于借貸人。”還有“開倉之前，不肖之徒伙同領催，巧買兵丁米石。若一石米以時價折算，應為一兩四五錢銀，但伊等在兵丁領取米石之前，只以五六錢銀買下一石米，若以七八錢銀買下一石米，則曰價昂貴。自閉倉后，賣米人無米時，即以一兩七八錢銀，或以二兩銀買米而食之。若無銀買米時，又求領催，不論利息多貴，亦必借貸”[127]。“有佐領、驍騎校，但思網利，串通領催人等，指稱他人名色，或于該管佐領，或于其弟兄所管佐領下，借放印子銀兩。有十個月扣完者，亦有十二個月扣完者，每月關領錢糧之時，勒令清償，不許暫緩。因而將利作本，利又加利，以致兵丁生計，往往因此匱乏”[128]。雍正五年，順承郡王錫保等奏稱：“賈富成私買甲米，放印子錢。”[129]“有射利之鋪戶、土豪人等，交結隊目，廣放營債，以取重利。兵丁墮其術中，借銀到手，隨意花費。及至領餉之時，不足以飽債主之谿壑，此實兵丁等，暗中耗費，以致窘乏之由也。”[130]十二年，監察御史惠中奏稱：“八旗近公署之處，開設鋪面，貨賣暖酒者甚多。凡該班傳事之不肖兵丁，每乘間聚飲，酗酒斗毆，甚屬不合。且兵丁等所賴以謀生者，惟此錢糧，或于未關錢糧時，即入鋪內賒飲，既關之錢糧之后，遂還去大半，甚至將一月所得之錢糧，盡還酒鋪者有之，實與兵丁生業無益。”[131]前述開設碓房商人，因旗人“交與舂碾，久久習熟，竟有關米出倉，并不載運回家，而直送至碾碓，聽其銷算者，以致無籍奸民得以施其盤剝之計，除一石止舂八斗外，或用大斗小升，多入少出，或因先借后還，貴價賤折，甚至有寄放既多乘便買盡，而飄然遠遁者”。[132]

乾隆時，有“山東民人開鋪放債，置買兵丁餉米，圖取重利”。“旗下貧窮人等，因一時緩急之事，是以重利借貸，徒使牟利小人得計。因循日久，旗人生計益至窘迫，甚屬無益”[133]。三年三月御史李奏稱：“京城內外有印子錢文生理一道，多系山西人，攜帶重本，至京營運。其法以錢十千給人，日取錢四十文，至三百日而本利俱完。人因利錢不重，又可日用零那，故取之者眾。彼圖現在出放既有生息，又可興利，故業此者多。臣詳細訪查，此項生理竟有四千余家，其中本大者有錢萬串，次者亦有七八千串，再次亦不下三四千串。截長補短，每家可有錢五六千串。”[134]“八旗俸餉米石逾期半月有余，甫行開放。旗人不能計日支領，大半轉向鋪家，加利賒借”[135]。四十四年，“楊老等乘官倉發米，向旗人放賬□（原文字不清）利，以九百作為一千，朝借暮還，重利盤剝”[136]。五十九年，“米商鋪戶，囤積居奇，遇有兵丁等需用銀錢之處，向其借貸，輒將未領米石，先期賤價押買，謂之短米，及屆各倉放米之期，該鋪戶等，串通領催車戶，及倉書斗級包攬冒領，或參佐領等素與往來，曲為徇隱，殊干嚴禁”[137]。

還有領催串通商人放債。嘉慶年間，“八旗甲兵米石多由領催串通鋪戶放債挾買，巧圖重利”。“旗人率先豫借米鋪錢文，至領米時，則由領催串通鋪戶匯總代領，克扣折算。及至甲兵等食米缺乏，又轉向鋪戶，按市價買用”[138]。“旗人領米均交領催包辦，米鋪關領，除食米外，其余米即由鋪戶自行售賣，價值亦隨便開算，并不平照市價。推原其故，皆因平日兵丁無錢，向領催挪借。領催無錢，又向米鋪轉借，方借錢時，即指領兵米折錢歸款。在鋪戶見以米作抵，有恃無恐，且有重利可貪，是以允借。兵丁等但圖一時借貸之利，便不計后來折算之吃虧。且既交領催包領，其車腳之多寡，市價之貴賤，皆由領催開銷，兵丁亦無從細悉”。“即如近日刑部辦理領催春慶與開米碓房之宋聯玉一案。先因包與鋪家領米，是以借給京錢四百吊，寫票七百二十吊，續借三百吊，寫五百吊，三分起息，是其明證”[139]。

更有商人預賣旗人俸米、甲米的情況。“八旗領米之領催家人赴通，直投米局歇宿，一切酒食、盤費及倉內領米使用，皆出自米局。此外，每石仍給領催一錢，名曰外續。又給家人銀六分，名曰內續。各局預期私相議定米價，貴則每石不過一兩二錢，平則一兩，賤則八錢，其給價銀成色九三錢，則八折扣算，此系向來局中買米之常價也。更有旗員于未放米前期邀同領催赴局預賣，種種受其扣克之害，若輩勢眾，竟成壟斷。其余賣米行店，亦不敢爭買。而領米之旗員至通各局，先有接應，支借錢文，任情花費，一入其局，勢不能不賣矣。及領催家人等因貪其小利，亦未有不慫恿賣與米局者。”[140]這是商人結交、賄賂八旗領催及其家人，壟斷收購市場。乾隆三十七年，商人陳廷鑒借出“錢八吊六分，行息后，又用錢十吊，預買得劉興孝老米八石，按季歸還”。四十年二月，他“用錢十三吊，預買得該旗陳起佐領下馬甲袁宗和老米八石”。三月，他“借給正白旗漢軍馬甲孫四錢五十三吊，五分起息”。六月，他“借給正藍旗漢軍周大儒佐領下馬甲劉福太錢二十四吊，分季還老米十六石。又借給馬甲劉青太錢九吊，還老米六石”。七月，他“借給該旗馬甲徐大有錢十五吊，預買老米十石，稄米五石”。山西商人李天維“借給正藍旗滿洲法憲阿佐領下護軍明金，錢五十吊，約三十六個月，按月還銀一兩，共銀三十六兩，并給米二十四石。又借給正藍旗滿洲圖米善佐領下領催五十四京錢十六吊，言明還錢十三吊，還稄米五石，庫銀六兩”。大興商人梁三“借給正藍旗漢軍佟士禮佐領下馬甲佟金錢五吊，還老米二石，稄米二石”。他們“以五六分重利，借給馬甲劉興孝等錢文，又以賤價預買旗人米石庫銀，從中漁利，輾轉盤剝”[141]。

嘉慶時，鑲藍旗滿洲左領富爾松阿承襲之前，其父鄂福歷年積欠賬目十余家。三年，“憑中與平日熟識開碓房之呂三，商立合同，每季領出俸銀俸米，交與呂三代還諸賬”。“訊據呂三呈出合同二紙，一系指俸銀變錢，代還二十三家賬目。一系指俸米領出歸還食米，俱系鄂福同子富爾松阿所立”[142]。另據步軍統領英和等奏稱，嘉慶八年至十年，大興縣商人趙維屏，曾“在海運倉充當挖勺頭目”，與眾花戶俱有交往。他在東直門外菜市開鋪放債。“在北新、儲濟二倉放賬。北新倉眾花戶該欠趙四（趙維屏）錢一萬余吊。儲濟倉該欠趙四（趙維屏）錢三千余吊。每逢開倉的月分，北新倉歸還趙四（趙維屏）錢五六百吊。儲濟倉歸還趙四（趙維屏）錢三四百吊不等”。“每逢放米時，將廒內米石挖出，打做天堆，將好米堆在一面，次米堆在一面。有要吃好米的人，每石索要使費錢九十文”。所有欠錢“每月俱是二分或二分四厘行息”。從要好米的人那里“約計得錢二三十千吊，給眾抬夫挖夫作為工食之用”[143]。“近來旗人領米均交領催包辦，米鋪關領，除食米外，其余米即由鋪戶自行售賣，價值亦隨便開算，并不平照市價。推原其故，皆因平日兵丁無錢向領催挪借。領催無錢又向米鋪轉借，方借錢時即指領兵米折錢歸款。在鋪戶見以米作抵，有恃無恐，且有重利可貪，是以允借。兵丁等但圖一時借貸之利，便不計后來折算之吃虧。且既交領催包領，其車腳之多寡，市價之貴賤，皆由領催開銷，兵丁亦無從細悉。而領催與鋪家平時既有銀錢交往，即難保無勾串分肥等弊”。例如，領催春慶包與開米碓房之宋聯玉領米，“以借給京錢四百吊，寫票七百二十吊，續借三百吊，寫五百吊，三分起息”就是明證。[144]

道光時，據御史趙光稱：“近年通州一帶，多有地匪奸商，于沿河開設銀錢字號，名為大斗鋪。有興隆、萬隆等號，交結糧幫丁舵及撥船水手，重利盤剝。平日稱貸，專指糧到清償，通同作弊，偷買偷賣，囤積回漕。”[145]所謂回漕，即一些商販將京城市場上的米糧，實際是官兵出賣的漕糧，販運出城，匯集到漕船停泊口岸，“其京城以外，天津以北，便于回漕之處”[146]，盧溝橋附近之黃土鋪地方，“京城以外，天津以北，其米石囤積之處”[147]。“有奸商自漕船回空以后，雇覓貧民男婦，升斗肩負，零運出城，于于家衛以南及楊村一帶沿途僻靜村莊，灑散囤積”，[148]以備回漕。張瑞威稱：“所謂‘回漕’的問題，在整個十八世紀中一直是一種謠言。筆者相信，由于北京和通州的漕米價格低廉，間被偷運回南，殊不出奇，但鑒于交通費用的高昂，加上官員的嚴密監察，販運的路程不會太長而且偷運量也不可能太大。”[149]據以上史料記載，回漕實際存在，但漕糧并不運回南方，只運至通州附近地區囤積，再運回京、通二倉而已。也可知凡是回漕的米糧，一般非新糧，米色不純，破壞漕糧制度，也是制度弊端。

二 購買平糶米

雍正四年，“各倉米石平價發糶”，“今聞清河本裕倉發糶米石，奸胥惡役串通鋪戶，賤買貴糶，此倉賣完，又領別倉發賣，是為富戶生利也”[150]。乾隆二十六年，有鋪戶“誘買無賴窮民，給予零星價值，令其赴糴。糴得之米，仍入行鋪之手，聚少成多，重利可致。糴系貧民，而利歸商販，狡獪之術，禁遏宜嚴”[151]。四十年五月十六日，住在鴉兒胡同的宛平縣人于二，乘附近的“廣化寺內開廠平糶”之際，與山西人徐世倉商量收購稄米轉販。于二叫街坊小孩“陸續赴廠替買”，“每米一斗多給京錢二十文，于十六、十七、十八三日共買得稄米三石七斗，堆存徐世倉家”。十八日晚，于二、徐世倉“將米轉賣與北藥王廟地方開米糧鋪的馮永吉，講定每斗價錢二百九十二文，共錢十千零九十四文”。于二每斗賺錢五十二文。[152]官廠“平糶不過三兩日，囤積已至二三石”，獲利不少。[153]嘉慶十一年，“有牟利奸商，往往于平糶之時，私令人假作貧民分投赴廠糴買，囤積居奇”[154]。直隸獻縣人謝興來京傭工，與在京趕車的棗強縣人張四相識。四月三十日，“北城米廠輪糶倉麥”。謝興買得官麥二斗，待攜鋪房碾磨時，路遇張四。張四告以磨面不如轉賣，于是謝興將麥轉賣給張四。五月，謝興之母郭氏“赴廠買得官麥三斗”，謝興又賣給張四。隨后張四“向孫蔚文鋪內，賃得口袋一條，轉付謝興，令其收買。初三日該廠輪值婦女糶賣，謝興街鄰陳張氏等共買得官麥三石五斗，因無處磨面，向謝興之母郭氏談及，謝興即向陳張氏等零星收買，每斗許多給京錢四十文，次日即將所買街鄰官麥三石五斗，一并用口袋儲好，正欲雇車拉送，即被巡查官役等拿獲”。另有棗強縣人石鵬，來京在王三皮作坊傭工。四月，王三令石鵬買中城平糶官米二斗，麥四斗。又叫街坊王霍氏等人代買官米。“二十一、二十五等日交給王霍氏錢文，令石鵬在途中守候，王霍氏帶同伊姊呂霍氏伊女王氏，兩次赴廠買米六斗”。前后“共十人赴廠買米一石。王三每斗各給錢五十文”。五月初三日，王霍氏等人仍赴廠買官米一石，行至途中，被官兵抓獲。[155]道光四年，京城平糶米糧時，“向有各鋪戶計誘貧民，雇令代買，以遂其囤積之私。更有無賴棍徒，包庇寄頓”[156]。可見，雇貧民、流民、婦女等人，零星赴廠買糶米，然后再從他們手中收買，集中起來囤積，待價轉販，也成為商人收購平糶米的一種方式。

三 販賣麥豆雜糧

順治六年，巡倉御史稱：“漕糧、雜糧起卸，原各有地，如通州東門外，天下漕糧畢集之所。”[157]康熙時因為倉儲糧沒有麥子，[158]市場主要依靠商人從口外運入小麥、小米，[159]也從豫、東二省販入麥子。[160]乾隆時，更是如此。京師市場的麥子，“大半由豫、東二省，商販前來，以資民食”[161]。有官員調查，在通州東關有永茂、永成、福聚、涌源四大堆房，堆儲張圣如等二百二十余家商人，從各處販來的小麥五十三萬九千余石，陸續賣給京城，及通州本地鋪戶。[162]“近京地方高粱、谷、豆將次登場。數日來天氣晴霽，道路漸就干燥，雜糧得以挽運到京”[163]。小米由商人從口外，即張家口、古北口、喜峰口、熱河一帶，及山東、河南等地販入。嘉慶六年，“楊正楷、王萬全俱籍隸山西，向在廣寧門內開設糧鋪。又有山西人任峙向在廣寧門外開設糧鋪生理，陸續收買米石，以備零星轉賣”[164]。通常這些麥豆雜糧，先運到通州等糧食集散大市場，然后京城的糧鋪從販運商那里購買，再由糧鋪、雜糧鋪，或批發兼零售，或零售賣給以面、雜糧為主食的京城百姓。

此外，還有沿胡同、街巷挑擔販賣糧食的小販。乾隆“地方有此零星販賣之人，則街衢巷陌，俱可以食官米之利，而市米不能坐索高價矣。市米之價平，而嗷嗷人口可以無憂艱食矣”。“內外城碓房不下千余所，率每日買米舂碓，肩挑出門，沿街貨賣，少藉余利，以資糊口。而民間買米之人，有離廠遙遠，老幼婦女，每藉小販到門，就便買食。此等小鋪正須有米舂碓，然后米倉流通，價不昂貴。且皆系本少利微，原無多囤居奇之事”[165]。“串米，穿街叫喊，北城居多，因有俸米也”[166]。此等小商販也可以賺得少量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