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反貧困:理論前沿與創新實踐
- 李秉勤 房莉杰
- 7308字
- 2021-05-11 17:36:18
社會剝奪
社會剝奪概念的潛在假設是貧困是多維度的,不僅僅指低收入,其衡量方法同時還要落實于貧困人群的實際生活水平和經歷[6],這就是我們要嘗試理解貧困人群的真實生活的原因。與貧困一樣,社會剝奪有其概念性定義與測量性定義。
Peter Townsend在其1979年出版的《英國窮人》一書中對社會剝奪給出了概念性定義:個人,家庭和群體身處貧困,其情況發生于可供獲取食物、參加活動,以及維持習慣性或社會約定俗成的社會條件和設施等資源之匱乏[7]。其資源與平均水平相比較太過匱乏,以至于在某種程度上被排斥于正常生活方式、習俗,以及社會活動之外。
然而,Townsend最初對于社會剝奪的應用引來了爭議。首先,因為它不能成功區分人們享有的實際生活的主觀性選擇與客觀性條件。(比如,沒有擁有某件東西,是無法供給被迫放棄,還是個人決定不要它?)其次,其闡述中的特定客觀對象是Townsend自己選的,不具有客觀性。
針對這些問題,Mack和Lansley給出了以下定義:當人們被迫接受缺乏社會約定俗成的必需品的現實時,即可視為被剝奪[8]。顯而易見,“被迫缺乏”直接將缺失物品與缺乏貨幣資源聯系起來;“社會約定俗成”暗指對于生活資源的社會共識;“必需品”則強調所缺乏的物品在參與社會活動中不可或缺。
社會剝奪的一個主要特征就是在困乏與磨難之外,貧困以一種相關聯的概念被重新解讀。第一,它在某個特定時間點、某個特定社會中的含義與該社會歷史條件下的標準息息相關。第二,它從根本上對低生活水平和低收入水平做出了區分。如我們之前所說,其他資源也可以滿足需求,并不僅僅是收入。實際上,低收入可能還會帶來對物質的較低需求。這一點在我們做的很多有關澳大利亞老年人剝奪的研究中都能體現出來。這就是為什么數值顯示,許多老年人貧困比例較高,但剝奪比例較低——他們實際上已經適應了這樣一種簡約的生活方式。他們可能認為許多東西是必需的,但他們不持有可能不是因為買不起。第三,這個闡述給出了依據其社會功能對需求做出排序的方式。不過這種排序方式也引來了很多爭議,之后我們會針對上次的小練習進行有關講解,會更明白一點。第四,不要將剝奪與經濟緊張或困境的跡象混淆。只有當某種物品被社會普遍認可為必需品,如達到50%,或有時甚至是60%以上,才會成立;有些研究還會劃定到90%。而后者并不需要社會共識來決定是不是必需品。比如美國Mayer和Jencks,或中國Saunders和Lujun的研究,這些研究所涉及的物品并不需要多數共識。
從Mack和Lansley在1983年提出的Breadline Britain Series開始,過去30多年間,國際上的剝奪研究在英國、澳大利亞、愛爾蘭、新西蘭、南非、日本層出不窮。我能想象到,國家剝奪研究將會給研究中國不斷變化的貧困問題帶來很多洞見——畢竟中國有很復雜的社會現狀,比如城鄉差異、戶籍人口與流動人口之間的差異。剝奪指數逐漸開始應用于大型跨國性研究,比如歐盟收入與生活水平研究,以及國家調查,比如澳大利亞家庭收入和勞工動態、英國的家庭資源調查。
剝奪的實際運作方式
我們要怎樣開始測量呢?先看下實際操作性概念:當人們被迫接受缺少社會約定俗成的必需品的現實時,即可視為被剝奪。首先我們要從調研中明晰什么是必需品。一般來說,這里將50%視為基準線。然后我們找出那些無法負擔必需品的人。之后我們就可以分辨被迫缺乏與主動放棄的區別,前者是那些支付不起的人的特征,后者是自己不需要的人的特征。
隨著收入貧困的應用,我們有了一系列剝奪數據來計算剝奪發生概率。人口中處于剝奪狀態的人占比多少呢?我們可以通過許多剝奪指數來研究。這需要將人們被剝奪的多種物品加和,然后計算出缺少兩件及以上,或一件及以上的人的占比。我們可以對比剝奪和收入貧困之間重疊的部分,來看低收入與被剝奪之間的聯系。之后我們就有了一個數據,叫作“持續貧困”,是將低收入和剝奪基準值結合而成的新的收入貧困線。這也是目前前沿研究在做的。
在澳大利亞,SPRC一直工作在剝奪研究的第一線。自2006年到2017年,SPRC一共運作了三個不同的調研。第一個澳大利亞剝奪研究以焦點訪談的方式,在低收入家庭和社區服務部門工作人員中調查了解貧困與社會排斥的經歷。訪談聚焦于調查人們所認為的能夠在澳大利亞過一個得體生活的必需品。這也是有別于過往那些從未有基層生活實踐的研究人員的家長式作風。訪談小組和國際研究的結果提出了一系列生活必需品,并且可以被實際測試。在第二個研究中,我們做了一次信件調查,郵寄對象是全體18歲以上的澳大利亞成年人。2006年、2010年和2017年,我們一共開展了三次。2017年的結果剛于今年(指2018年)2月得出。
圖6 SPRC剝奪調查——共識的方式
我們究竟要怎么定義剝奪狀態呢?如圖6所示,欄中第一個問題就是“它是必需的嗎?”,答案是“是”或“否”。第二個問題是“你是否擁有它?”,答“是”或“否”。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你沒有這個東西——接下來你就要回答第三個問題“是因為你買不起嗎?”。第一個問題,幫助我們了解其是不是社會共識的必需品,并對它們進行排名,一般來說都是共識度高于50%的。比如說,如果這間房間里的所有人認為一個安全舒適的住所是必需的,那么就會被認為是一項必需品。如果只有20%的人認為DVD播放器是必需品,由于不是多數,那么這項物品就不會列在內。
對于所有得到認可的必需品,我們計算尚不擁有它們的人數。一些研究者對第三個問題存疑。他們認為,被調查者可能不能對剝奪狀態有一個清晰的自我認知,分辨不出究竟是自己無法擁有還是不想擁有。畢竟有些人可能無力支付,但因不想被認為沒有能力而將這歸因為自己不想擁有。避免以上所有問題的一個方法就是推理剝奪,即不考慮能力問題,如果一個人缺少某件為大眾和其個人所承認的必需品,即認為是被剝奪的。也就是說,一組里的所有人都認為這件物品是很必需的,那個人也是如此,但是他們并不擁有它,我們就假定他們是被剝奪的。
針對三個調研的樣本數量——CUPSE 2006、PEMA 2010和ALSS 2017,最后一輪的樣本回復率有些問題,所以不得不在ALSS中使用PEMA的樣本。2006年和2010年,我們得到允許,使用澳大利亞大選投票名單,將我們的問卷隨機發放下去。2017年,政府部門不再讓我們使用這種方式,所以我們只得用回PEMA調研的結果。ALSS的調查并不代表澳大利亞,不過沒事,因為我們仍可以針對2006年、2010年和2017年的普通回復者研究剝奪模式的變動。
訪談小組有一系列主導性的問題,但是這些問題是開放討論的,比如在住房、教育或社會參與方面認為什么是重要的。我們啟發人們思考,但不會給出一列結果選項,因為我們要以實踐檢驗理論,即檢驗這些訪問的結果是否和其他國家開展的調研有一致性。
推理剝奪之所以合理存在,是因為負擔能力本身是模糊的,飽受爭議。所以實際上要做的是在調研中采用國際上可靠的最優方式規避風險。現在國際上很多研究者都在做這項工作,期望可以提高剝奪測量方式。當一個新的研究方式出現的時候,困難重重,尚不成熟,然后隨著它的發展,人們發現了它的價值,便開始完善它,讓它更科學。推理剝奪這種方法在澳大利亞還是比較新穎的,調研結果還沒有在政策層面進行實際探索。
我們還在做的一項工作是對多維剝奪指數中使用到的物品進行衡量,畢竟電視機和一個安全舒適的住所不可相提并論,后者比前者重要得多。目前我們正在研究別的衡量方法,如采用心理學文獻中的一些理論,開展一系列可靠性和可加性測試,來看是否可以利用這些東西進行剝奪建構。
我們再看不同的剝奪測試,來看它們中的項目類似或是不同的地方。將2010年和2017年澳大利亞必需品做比較,2010年我們將固定電話和手機分別算作必需品,2017年就將它們合為一項“電話(固定或移動)”,因為很多人不再使用固定電話。我們還移除了傳真收發機,因為它們之間的關聯性不再那么緊密。我們還增加了一項“新科技物品”,因為我們很難完全闡述筆記本電腦、桌上電腦、iPad、iPhone等電子科技通信產品間的差異。關于什么物品列入清單,仍有很多討論,但是無法反駁的是,我們的生活條件一直在改變,我們所認為的種種必需品也在增減,因而我們的清單也要隨之改變。比如,2010年的打印機在2017年沒有囊括在內,但是我們仍將空調系統和太陽能電池板算在內。實際調研提供的清單囊括60多種物品,覆蓋衛生醫藥服務、社會活動、教育等層面,在這里我只展示了一個縮影。
這組比較數值使用了CUPSE 2006和PEMA 2010的調研數據。由圖7可以看出,與2006年相比,固定電話(公共電話和家庭固話)的需求明顯下跌。家庭電腦、手機和家用網絡在2010年需求較大。這是目前個人日常生活對科技及其產品需求的真實寫照。要強調一下,這些數據在散點圖的第二和第四象限中沒有分布。如果有的話,這說明幾年間物品本身的必需性發生了改變。至于構成生活的基礎物品選擇,一直保持穩定狀態,這強有力地表明了剝奪研究方法的第一步是有理有據的。
圖7 2006年和2010年必需品支持
資料來源:Saunders,P.,and Wong,M.Promoting Inclusion and Combating Deprivation:Recent Changes in Social Disadvantage in Australia(Social Policy Research Centre,University of New South Wales,Sydney,2012)。
從表1中可以看出,中國香港和澳大利亞兩個社會所認同的必需品非常不同。比如中國香港一列中,中醫診所就比較重要;或者以計程車的出行方式來往醫院(在澳大利亞我們一般選擇開車);或在春節給紅包和壓歲錢——這些都具有顯著的文化特質。還有對于流動人口來說,回鄉返城也是需要的。
表1 澳大利亞與中國香港地區的必需品之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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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有意思的是,澳大利亞所公認的必需品有食物、衣服、醫療衛生等;而中國香港則強調家居的質量——二者唯一的共同之處在于御寒衣物。并且在香港,醫生開藥或醫療醫護服務的排名并不是那么高,難道是因為人們更喜歡求助于親戚朋友,或者中醫診所?在澳大利亞,我們希望每年有一周外出度假,這一比例大概是52.9%,而在中國香港則不到50%。這種對比工作非常有趣,因為你會發現實際上找到一致的事物是非常困難的,這類研究必須考慮文化背景因素。
在我向你們展示數據結果之前,讓我介紹一些HILDA剝奪單元。CUPSE 2006和PEMA 2010項目的首席學者Peter Saunders使用了堅實可靠的數據結果來影響政策制定者,從而令剝奪研究方法更具有可信性,提供更多傳統收入貧困線研究方法所不能給予的見解。因此,自2014年開始,澳大利亞家庭收入勞工動態研究開始將剝奪單元囊括進去,且每四年更新一次。對于研究員們而言,這無疑是一次巨大的成功,因為這意味著我們可以開始跟蹤研究剝奪了,可以向一個穩定持久的,包括低收入和低剝奪二者的貧困研究方法進軍。這部分結果來自HILDA 2014年的調研數據,我們2017年才可以開始分析。HILDA(Household,Income and Labour Dynamics in Australia Survey)是澳大利亞國內開展的一個主要縱向研究數據組,由政府出資支持,墨爾本大學負責承接執行。自2001年開始,研究小組就跟蹤一些個體,詢問一系列與社會經濟和生活方式有關的問題,覆蓋了地域、收入、財富、健康、社會關系、主觀幸福感、兒童照顧、社區和退休等方面。
第一列展示了HILDA 單元包括的26項生活物品或條件,依據百分比降次排序。最后4項是沒有過半數的——擁有一臺電視,每年一周度假,家庭入網和每年至少送親人或密友一份禮物。余下的22項分別屬于五個大類:醫療衛生服務(3項);住房住宿需求(5項);衣食和緊急情況的基本需求(5項);社會聯系和溝通需要(4項);滿足孩子需求(5項)。這不僅跟收入有關,還包括社會參與和社會排斥。大部分來看,這些事物的必需性都超過了80%的認可。超過97%的5項事物與另外兩個SPRC研究結果保持高度統一(見表2)。它更能證明澳大利亞研究者觀點的穩定性(以及用來引出這些觀點的方法的穩健性)。
表2 使用HILDA的剝奪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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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列表中,擁有較高剝奪率的事物是那些階段性需求較大的財務支出:有至少500美元的應急存款;家庭治療保險;牙醫治療和牙科護理費;每年用于學齡兒童校服的購置費;機動車輛綜合保險費。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盡管人們可以應付日常事務,但一旦突然發生緊急或意外狀況,他們就無法負擔其開支,這種沖擊無法緩沖。
我2017年也目睹了貧困之人那種搖搖欲墜的危險境地。一個年輕人追尾了我的車,他的車完全報廢了,而我的車大概遭受了等價于15000美元的損壞。他讓我為他向保險公司說謊,因為他沒有上過機動車輛綜合保險。我沒有同意,但我理解他的處境,并為之感到難過。他是個勞動者,從外省開了一小時車才到悉尼。他買了車,卻無法負擔保險費,而這車又不可或缺,因為從他的租住地到打工地之間沒有公共交通。所以這次事故過后,他不僅沒了車——無法負擔一輛新車,沒了工作——他是臨時工身份,還沒了錢——他需要向保險公司繳納15000美元的修車費用,因為他自己沒有保險。我們可以看出,這一連串的事情是怎樣讓一個人的生活土崩瓦解,直至滑入貧困之中。剝奪比例在澳大利亞相對很高這一事實,表明人們可以應付生活的需求,但并不一定成功。當生活出現問題時,他們無法應對,然后便是貧困的惡性循環。
如我之前所說,社會剝奪研究的一個主要聚焦點在于剝奪與收入的關系。如Fusco,Guio和Marlier所說:“兩個同樣收入的個體可能有非常不同的生活水平,如果他們的收入不能完全地反映出他們每個人所享受的各種資源(儲蓄或借貸、社會補貼、公共財產和服務等)或個人需求(健康、兒童撫養、交通等)……這些不同因素表明了一個事實,即貧困威脅與物質剝奪跡象之間的關系極其復雜,無論從定義上還是建構上來講,極可能在弱勢群體的識別方面造成數值的差異。”
本質而言,收入貧困和物質剝奪考量的是不同的東西。假定二者百分之百關聯是誤導性的。一個重點問題是,是否存在某條收入線,其剝奪程度突增,從而以此為基礎形成一個新的貧困線。另一個則是研究剝奪與收入貧困之間的重疊群體。被認定為收入低下致貧的人群是否也同樣被剝奪?最后一點是將這些貧困與剝奪的數值研究轉變為持久系統的政策措施。現在我來講講要怎么運作。
剝奪閾值是否存在?
回答第一個問題,是否有一條特定的收入線,在這條線以上,剝奪會顯著下降。這組數據展示了平均剝奪指數在不同收入組間的變動,其中收入組的數值取這組數的中位數而不是收入百分比,平均剝奪指數取調查對象被剝奪的必需品數量之和的平均值。在圖8中,每個必需品的權重相同,不過也不必須如此,可以使用偏好權重(認可其必需價值的人數百分比)或流行權重(擁有該項的人數百分比)。當你使用收入十分位時,將它們換算成百分比。使用收入十分位的一個問題是,它所代表的是同等份額的人數,有時會使收入十分位區間規模不便觀測。如果收入分配有明顯偏移或關鍵時刻有所聚攏,那么無疑容易誤導研究結論。將一組數值的中位數百分比定為該組的數值,這無疑解決了以上問題。這一模式表明剝奪閾值在中位數的40%~59%,即圖8中白色條形。第一個數值太低,無法依次確定合理的貧困線;第二個數值與澳大利亞所用貧困線相吻合。
圖8 EDY相對于中位數的平均剝奪得分
資料來源:Saunders,P.,and Naidoo,Y.“Mapping the Australian Poverty Prole:A Multidimensional Deprivation Approach.” The Australian Economic Review51(2018):1-15。
收入貧困與剝奪之間的關系
下面我要來比較分析一下不同收入貧困與復合剝奪的測算方法的結果,并就此結合二者進行測算。表3中,前兩列數據表明,收入貧困比例在收入中位數的50%~60%。之后兩列給出的是最低三條基準線,來說明剝奪發生比例。平均剝奪指數是每個年齡組剝奪數目與組里平均數的總和。倒數第三和第四列展示了使用50%和60%收入中位數為基準的收入貧困群體與剝奪群體的重疊部分在收入貧困中的占比(P+D/P),后兩列將貧困和剝奪群體整合出一個穩定的貧困測算結果(貧困與剝奪作為樣本示例)。
表3 收入貧困與復合剝奪的測算方法
圖9 社會剝奪的年齡圖譜(DEP2)和收入貧困(POV50)
資料來源:Saunders,P.,and Naidoo,Y.“Mapping the Australian Poverty Prole:A Multidimensional Deprivation Approach.” The Australian Economic Review51(2018):1-15。
最出乎意料的結果是,收入貧困比例呈U形分布——年輕人中比例較高,而老年群體(高于64歲)中達到了勞動年齡組(25~59歲)的2.5倍。大多數老年人如我們所知,依賴社會養老金生活。反之,剝奪比例和其平均剝奪指數在年輕群體和中高年齡段工作者(45~49歲)中較高,之后隨著年齡的增加呈現遞減趨勢。收入貧困與剝奪的數據結果所呈現的分歧在這一數據中更明顯:中低年齡組中,二者有著驚人的差異。這種整合測算方式還可以看出,老年群體的貧困與剝奪的發生概率是低齡組的一半。
盡管這些數據本身不能驗證哪種剝奪測算法更好,不過問題來了,是什么導致了這些結果的不同呢?對此,我們還需努力研究,不過過往文獻提供了一些解答思路。一種解讀為,房屋擁有權長期以來被認為是澳大利亞退休收入系統的第四大支柱,而前人也曾提出一些關于不動產在收入測算中的重要性,所以一個可能性就是現在采用的收入貧困測算法沒有把住房支出囊括進去,因此收入貧困比例在絕對和相對意義上的年輕群體中得到提高。另外一種解讀就是不同年齡階段呈現的偏好適應有所不同:相比于年輕人,老年人更容易調整他們的偏好和欲望,對于未有之事物也不會竭力占有。想一想你的祖父母輩,他們是不是習慣了較低的物質需求,他們的消費欲望會比你低一些吧?當人們適應了某種特定的生活方式,他們會盡力調整自己。原因還有可能在于事物選擇偏好的不同——一些事物比較而言更貼合年輕人的需求,但沒有它們,老年人也不會視為被剝奪。一個比較好的例子就是年輕人對于新科技產品的需求更大,而對老年人來說,則是社區中心提供的服務更契合心意。不過這些事物都沒有被收錄進剝奪指數的測算范圍。重要的是,盡管測算結果在很大程度上與所采用的測算方法有關,以上分析還是向我們證明了一點:勞動年齡一首一尾兩個群體的心態和偏好不同,生活方式和水平也有所差異,因而他們對于相關政策的反饋截然不同。
總結一下第二部分,我們講了社會剝奪研究目前所面臨的問題和調整。其中有些是主觀判定上的不同:第一,什么才能夠被列入必需品清單?第二,如何定量多數共識——50%~60%,甚至90%?第三,如何對必需品進行排序?孰輕孰重?還記得我說過,大多數人都會同意,電視機的重要性不會像一個安全舒適的住所或醫療那樣高。大多數人都會說它們的重要性不一樣。所以我們是否應該選用一些替代的方法,比如人群偏好或是普及度呢?第四,如何確定剝奪閾值,從而進行對剝奪和收入貧困之間關系的測算與表達呢?缺少一項、兩項,還是多于三項的必需品呢?此外,更多問題聚焦于偏好適應給測量結果帶來的風險,即究竟如何區分非擁有狀態下的個人主觀選擇和被迫剝奪。還有,怎樣對待人們對生活環境的適應性因素?無論從理論概念還是實際應用方法層面,如何將剝奪和收入貧困的測算方式結合起來,從而對貧困研究產生更具實效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