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社”聯動機制建設與協同治理
- 許亞敏 原珂
- 9382字
- 2021-05-11 17:35:56
第二節 國內外研究綜述
一 “三社”參與社區治理的研究進展
“三社”聯動是中國特有的、具有創新意義的社區、社會組織和社工聯動機制。從嚴格意義上看,國外并沒有與之完全對應的相關術語或表述。但是,在社區(鄰里,neighbourhood)治理這一全球趨勢和宏觀話語體系下,針對社區、社會組織和社會工作等與社區治理相關問題的探究還是有比較清晰的理論脈絡可循的。目前,國內外關于社區治理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社區及社區治理研究
自1887年德國社會學家滕尼斯(Ferdinand T?nnies)提出“社區”一詞后,社區研究一直是社會學領域的焦點之一,包括迪爾凱姆(émile Durkheim)、韋伯(Max Weber)、馬克思(Karl Marx)、帕森斯(Talcott Parsons)、列維-斯特勞斯(Claude Levi-Strauss)、馬林諾斯基(Bronisaw Kasper Malinowski)、格爾茨(Clifford Geertz)等在內的一大批代表人物分別從社會結構、社會變遷等視角對社區進行了大量經典研究,形成了眾多研究范式。隨著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治理理論的提出與流行,“社區治理”理論又成為社會學、政治學、經濟學和管理學等多學科、多領域持續關注的主題。胡欽森(Hutchison)從全球治理、國家治理及地方治理的宏觀視角出發,認為社區治理“是治理的靈魂工作,是在地方與全球區域之間建立支持和聯系,而由于后者的原因,這些地帶正在越來越缺少安全性和碎裂化”[3]。薩繆·鮑爾斯(Samuel Bowles)和赫伯特·金迪斯(Herbert Gintis)在《社會資本與社區治理》中認為,隨著經濟發展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社區治理的重要性日益提高,它可解決某些政府失靈和市場失靈問題,合理的制度設計能夠使社區、政府和市場的治理方式相互補充而非相互取代,反之則可能導致政府和市場排擠社區治理,對此他們提出實現有效社區治理的四點建議:社區成員在解決共同困難時應分享成功的利益并分擔失敗的損失,提高社區居民互動行為的透明度并對卸責者建立懲罰機制,對社區治理實施鼓勵性的法律制度和政府支持以實現社區、政府和市場三者互補,倡導自由平等的道德觀念并加強反歧視政策[4]。同時,埃莉諾·奧斯特羅姆(Elinor Ostrom)也認為,社區治理通過借助既不同于國家,也不同于市場的制度安排,可以對某些公共資源系統成功地實現開發與調適。它可以彌補國家和市場在調控和協調過程中的某些不足,成為國家和市場手段的補充。另外,理查德·博克斯(Richard C.Box)回顧了社區公民治理的發展歷程,提出地方公民治理的制度創設實施步驟[5]。羅伯特·培果雷拉(Robert F.Pecorella)對紐約市10年間59個試點社區進行的治理實驗進行了回顧和評估,認為社區治理作為行政管理去中心化的有益嘗試,對于權力重心下移、更好地代表社區民意具有積極作用[6]。特里·庫珀(Terry L.Cooper)等對紐約和上海兩個國際大都市社區居委會的歷史與現狀進行了對比研究,認為兩地行政管理結構不同,社區治理的模式與效果也不同。紐約是以“高自發-低構建”“自下而上”為特征、以為社區居民更好提供服務和更多參與政策制定為追求的社區治理,而上海是以“低自發-高建構”“自上而下”為特征、以更好貫徹執行各級政府的政策和指令為主要目標的社區治理模式,并主張只有處理好政府參與和社區自組織之間的關系,二者才能真正實現社區善治[7]。保羅·史密夫(Paul Smyth)將澳大利亞傳統社會治理的三大支柱總結為社區、政府和市場經濟,認為在不同歷史階段這三支力量曾此消彼長,輪番成為主導力量,但在新時代單打獨斗必將被三方合作取代,特別是在社區治理層面,三方合作可以有效擴大社會參與、提高勞動效率和促進社會融合[8]。此外,摩根·外瑞(Morgan Wairiu)對所羅門群島[9]、馬科·凱撒瑞(Marco Casari)對意大利阿爾卑斯山區[10]、本杰明·史密斯(Benjamin Richard Smith)對澳大利亞約克角半島(Cape York Peninsula)的土著居住區[11]等地區的社區治理進行了個案研究,認可社區、社區居民以及社區組織在地區發展中的重要作用,且社區意識、社區社會資本、地方性知識等是解決社區問題、實現社區經濟社會全面發展的關鍵因素。
國內學界對社區及其治理的研究,見仁見智。夏建中認為,社區是一個介于初級群體與次級群體間的組織,對居民具有情感性和易接近性的功能意義,是每個個體從家庭走向社會的第一個空間,據此社區治理應當是全部治理系統的基礎[12]。他進一步指出社區治理是在接近居民生活的多層次復合社區內,依托政府組織、社區黨組織、民營組織、社區社會組織、居民自治組織、轄區單位以及業主居民等多元主體的網絡體系,共同應對社區內的公共問題及完成社區公共事務的過程[13]。蔡禾、鄭杭生、何艷玲、孫柏瑛、魏娜等認為社區治理是在社區建設的過程中以一定的社區地域范圍為基礎,政府、社區組織、社會組織等共同平等、合作式地參與社區管理的活動。也有學者認為社區治理是指在一定的地域范圍內由各種公共的或私人的個人或機構共同管理社區公共事務、推進社區持續發展的活動,如彭勃、陳剩勇、趙毅旭等[14]。
但無論如何,與傳統的社區管理相比,既有研究均認為現代社區治理具有以下顯著特征。一是在治理主體方面,社區治理的主體是多元的,既包括政府,又包括社區公民、社區組織、中介組織、駐區企業和單位等,而過去在對社區的管理中,管理主體單一,只能是政府。二是在治理過程方面,相較于傳統社區管理,無論是單位制,還是街居制,行政性都非常突出,政府與社區、單位以及居民之間都是服從與被服從的行政關系,而社區治理則強調居民參與,居民不再依附于單位或街居組織,他們之間是平等互惠的關系,社區為居民提供服務。三是在治理結構方面,街居體制結構是從上級政府到街道辦事處到居委會再到居民,單位體制結構是從上級單位到下級單位再到居民,形成自上而下的單向關系。而在社區治理結構中,社區主體多元,街道與居委會之間、居民與政府之間的關系由單向運行轉變為雙向互動,并且社區中大量中介組織的發展,形成了居民和政府之間溝通和聯系的橋梁,從而將社區中政府、社會和社區居民的力量整合起來,形成橫向的網狀結構。
(二)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研究
社會組織是一個概念內涵和外延都比較寬泛的術語,類似的表述還有民間組織、非政府組織、慈善組織、第三部門、志愿部門、非營利組織等。西方國家有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傳統。自18世紀開始,西方國家民間慈善類社會組織就活躍在社區救濟和貧者援助領域,后隨著工業化、城市化發展,社會組織的作用日益提升。20世紀80年代前后,全球出現了一場“結社的革命”,其主要標志是在世界各國涌現出一大批社會組織/非營利組織/非政府組織,在數量和影響力方面迅猛增長。美國社會組織研究最具代表性的學者萊斯特·薩拉蒙(Lester M.Salamon)將其興起原因歸納為“四個危機”(發達國家的福利危機、發展中國家的發展模式危機、“國家社會保險”制度危機和世界性的環境危機)和“兩場革命”(經濟增長帶來的社會結構變遷和通信革命)[15];薩拉蒙還在對政府與社會組織關系的討論中提出了“第三方治理”的概念[16]。哈貝馬斯(Jürgen Habermas)認為建立在自愿基礎之上的非國家和非經濟組織是公民社會的核心組織[17]。大衛·威廉姆斯和湯姆·杰克遜(David Walliams & Tom Jackson)直截了當地得出結論“治理與民間社會(或非政府部門)有關”[18],一方面社會治理的深入有利于社會組織的培育和發展,另一方面民間社會的發育成長也有利于多元制度結構的建立,培育責任性、透明度、參與等治理要素。羅伯特·登哈特(Robert B.Denhardt)認為具備企業家精神的公共管理者應對公民、社團組織和社區組織進行授權,使其能夠解決自身問題[19]。皮埃爾·德·塞納克倫斯(Pierre de Senarclens)認為各國政府不再壟斷指揮和仲裁的政治職能,各種各樣的非政府組織、私人企業和社會運動共同構成本國和國際的政治、經濟和社會調節機制[20]。斯蒂芬·奧斯本(Stephen P.Osborne)對公共治理理論與實踐進行了探討,特別是治理與組織間伙伴關系,分析了伙伴關系的優勢、劣勢和成功因素,并提出合作優勢理論[21]。其實,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西方國家紛紛開始投身社區建設,原本由政府提供的社會服務改由社區提供,社會組織特別是社區社會組織發揮了重要作用。政府再造理論的代表人物之一安東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認為“社區建設這一主題是新型政府的根本所在”,主張政府應該賦予社區權利,滿足公眾需求[22];馬修·菲爾納(Matthew F.Filner)認為在社區復興的過程中應該充分引入第三方組織作為政府與民眾之間溝通的橋梁和媒介,最大限度調動社區居民參與積極性[23];瑪里克·沃特金斯(Malik R.Watkins)通過實證研究發現,由社區社會組織承接社區服務項目是社區建設的重要途徑,可在最大限度上與項目組織者的意圖達成一致,也最能激發社區居民參與[24]。由此可知,西方社會中的社會組織在參與社區和鄰里治理中具有重要作用。
國內對社會組織特別是社區社會組織的研究起步相對較晚,既有研究主要集中在意涵較為寬泛的社會組織方面。例如,毛壽龍從組織特點出發對社會組織發展的秩序維度進行了探析[25],王詩宗等從新制度主義視角對我國社會組織的特征問題進行了重思[26],石國亮、姚銳敏等對社會組織發展困境及出路進行了探究[27],岳經綸、關信平等對社會組織購買社區服務與參與社區治理進行了研究[28],均涉及社區組織的多個維度或層面。而針對社區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專門化研究還相對較少,如葉南客、肖唐鏢等[29]對社區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進行了初步探索,尚未形成系統化的理論體系。在此,值得注意的是,關于對社會組織特征、發展等的探索與認識,特別是發展社會組織的認識,雖然很少有人公開質疑,但從目前國內實際看,仍可分為“支持、歡迎派”和“擔心、憂慮派”。前者的主要論斷可概括為“社會組織有用論”,如“形勢變化需要論”“社會組織功能論”“發展規律論”等;后者的主要論斷為“慎重發展社會組織論”,如“爭奪群眾基礎論”“能力不足論”等。其實,兩派的看法在一定程度上都不能說全無道理,甚至有的立論和現實依據都很充分,但是也都存在一定的誤區。對社會組織的正確認識,應超越“利用論”和“擔心論”之非此即彼的誤區,而在世界各國和我國社會組織發展的歷史和未來中重新定位,特別是應從歷史的潮流來看待發展社會組織對未來中國社會生態的影響,應看到發展社會組織是國家-社會、國家-公民之間的權力-權利重構的過程,是對公民結社權的激活和保障[30]。
(三)社會工作參與社區治理研究
西方社會工作是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長期助人實踐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早在社會工作專業化、職業化起步階段,就開始把社區及其居民作為服務對象,通過發動和組織社區居民參與集體行動,確定社區問題與需求,促進社區福利和服務的提升,比如歐美的慈善組織會社和睦鄰組織運動,德國的漢堡制和愛爾伯福制社區濟貧實驗等。但是,直到二戰以后社區社會工作才開始系統發展理論和方法并被普遍認可,最終于20 世紀 60 年代被學界正式承認為社會工作三大方法之一。目前,社區社會工作已日益走向多元化和豐富化,不同的國家和地區在實踐中選擇了各具特色的工作重點,比如聯合國倡導的社區發展運動、世界衛生組織發起的社區康復運動、美國的社區發展公司、英國的社區照顧、德國的“鄰里之家”、加拿大和澳大利亞的社區矯正等。與此同時,社區社會工作也日趨規范化、成熟化,形成了廣受推廣的主要工作模式和方法,比如地區發展模式、社會策劃模式、社區照顧模式、社會行動模式等。總之,社區社會工作借助社區社會組織、社會工作服務機構、社會工作者等媒介和載體,在社區治理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國內關于社會工作(者)參與社區治理的研究已取得豐碩成果,大致可以總結為以下四個方面。首先,社會工作(者)參與社區治理具有必要性。當前社區治理面臨多種困境,王思斌[31]、徐永祥[32]、李昺偉[33]等從社會工作的專業化優勢視角出發,認為社會工作的專業素質和價值追求使社工能夠有效回應社區需求,提升社區自治能力。特別是社會工作者對不同社區主體所采用的個案、小組、社區等多樣化的工作方法,能夠及時化解社區矛盾沖突,推進社區融合,助力社區建設。其次,社會工作(者)參與社區治理具有可行性。呂青[34]、謝建社[35]、徐云[36]等人認為在基層治理體制不斷追求創新的新形勢下,作為社會工作重要領域與方法的社區社會工作大有作為,它既是社區服務的提供者、社區教育的參與者、社會福利的傳遞者,也是社會政策的倡導者、社會正義的維護者、社會和諧的推動者,社區正好為社會工作多種角色的扮演提供了工作平臺和發展空間,通過將社會工作(者)引入社區,可以發揮社區整合、社區服務、社區保障、社區教育、社區自治等多重功能。再次,社會工作(者)參與社區治理的實現路徑與方式總結。王思斌提出“服務型治理”概念,認為社會工作可以通過解決服務對象的困難、提升社會福利、提供政策性服務、促進完善社會政策、加強內部行業自律五個方面實現服務型治理[37]。還有的學者結合一些具體工作領域探討了社會工作介入社區治理的方式,除傳統的老人、青少年、婦女、殘疾人、貧困者等社區服務對象以外,還開辟了一些新的服務領域,比如社會工作(者)參與刑滿釋放人員的社區融入[38]、參與城市社區居民自治[39]、參與公租房社區治理[40]、參與社區拆遷安置工作[41]等。最后,社會工作(者)參與社區治理的地方實踐與模式總結。例如,萬亞偉主編的《浙江社區社會工作案例選》對浙江省充分發揮社會工作(者)的專業優勢、參與社區治理的有益經驗進行了總結[42];張必春等以湖北省武漢市實踐為基礎提倡“整體性治理”[43];原珂將四川省成都市武侯區社會工作參與社區治理的方式總結為“以‘項目’為紐帶的協同實踐”[44];閆臻以天津市某社區為例對專業社會工作參與社區治理的“嵌入”模式進行了總結[45];董秀對深圳市“社工+義工”聯動參與社區治理進行了分析[46]等。概而言之,社會工作(者)參與社區治理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已在學界、政界達成共識,社會工作的專業化能夠有效提升社區治理的效能,這一點已在全國多地生動鮮活的地方實踐中得到驗證,但不同地區社會工作參與社區治理的實現路徑和模式并無統一定例,應從當地具體情況出發科學決策,并在實踐中不斷總結完善。
二 三社聯動的研究進展
隨著“三社”聯動實踐的不斷深化,國內學界對“三社”聯動的相關研究與日俱增,主要集中于概念界定與內涵闡釋、作用與功能、聯動方式、運作機制、問題與困境、策略與路徑等方面,其中由各地民政干部撰寫的經驗介紹和工作報告占相當大的比例。總體上,國內研究集中在三個方面。
(一)“三社”聯動的概念界定
既有研究對“三社”聯動尚未達成共識,特別是對“三社”的理解還存在較大爭議。其中,在對“社區”的詮釋上,有學者將“社區”僅理解為“居民委員會”,在此基礎上,王思斌、徐永祥等認為“三社”聯動實質是社區居委會、社會組織和社會工作者在社區領域圍繞社區居民需求開展的社區治理活動[47];李精華等認為應把社區看作一個場域,將“三社”聯動界定為社區居委會、社會組織與社會工作者之間的“聯動”[48]。在對“社會組織”的詮釋上,李文靜等認為社會組織既包括社區層面的社會組織和社會工作服務機構,也包括服務范圍較為廣泛的基金會、社會團體和非營利組織[49];徐永祥等則提出“新型社會組織”的概念,認為“三社”聯動中的社會組織應該是打破地域區隔的、以提供專業服務為核心的公益慈善類、城鄉社區服務類社會組織,特別是以社會工作者為主體的社會工作專業機構等[50]。對“社會工作”的詮釋上,學者亦是各持所見,存在社會工作專業、社會工作機構、社會工作者、社區社會工作者等不同觀點,即便是政策的頂層設計者在不同情境中的官方表述也時有出入。
在“三社”主體作用或功能探討方面,葉南客等在更為宏觀的層面界定“三社”聯動,認為其是社區建設、社會組織培育和社會工作現代化體制三大系統的聯動[51]。王思斌認為,“三社”在具體社區事務中應該根據角色分工和優勢長處確定社區參與的程度,打造優勢主導的“三社協同”[52]。陳麗等認為,社工是“三社協同”中最為專業性的力量,在提供專業服務、發現居民需求、組織論證項目等方面至關重要;而社會組織扎根基層更了解居民需求,能有效彌補政府公共服務的不足,是社區管理的重要參與者[53]。唐燦燦[54]和鄒鷹[55]等對“三社”聯動中社會工作的作用進行了個案研究和深度分析,指出社會工作是社會建設中最具人性化的因素,可以在創新基層社會治理、實施服務項目、搭建教育平臺等方面發揮優勢作用。劉霞[56]、錢寧[57]、王守頌[58]等人強調社會工作是“三社”聯動機制有效發揮作用的重要保證。呂青認為,要改變“三社”各自發展而不聯動的局面,確保“三社”聯動的有效實現,首先需要明確“三社”各自的職能定位,除了社區平臺建設、社會組織發展、社工專業隊伍建設以外,還要有政策引導、組織聯動、社區治理考評督促和激勵等機制[59]。
(二)“三社”聯動的運行機制
“三社”究竟應該如何協同,即如何彼此連接、如何產生互動,怎樣才能發揮“三社”聯動的最大效益,亦是學界關注的焦點。王思斌提出了工具性聯動、協作式聯動和合作式聯動三種不同類型的“三社”聯動方式,認為協作式和合作式聯動更符合社區服務、社區建設、社區治理綜合性任務目標的要求[60]。葉南客等總結出內需驅動型、政府主導型、項目引領型、理念踐行型和體制創新型五種“三社”聯動方式,并提出多維協同的組織化拉動、借勢擴張的社會化運營、聚類突破的多元化發展、重點傾斜的項目化支撐、產業運營的專業化導向五項戰略[61]。李文靜等把“三社”聯動實踐歸納為社會組織委托型、社工機構服務型、項目指導型、社區內部發展型四種模式,并指出項目指導型是最普遍采用的實踐模式[62]。
在協同路徑與策略探究方面,大致涉及宏觀和微觀兩種視角。在宏觀層面,將“三社”聯動看作一個整體,從社區、社會組織和社會工作三個方面同時著手,協調推進。蔣昆生提出創新社區治理體制、培育社區社會組織、發展社區社會工作服務、擴大群眾參與四項策略推進“三社”聯動[63]。吳淑珩認為,要以社工為核心、以社團為抓手,推動社區內各種社會力量之間的良性互動,通過創新社區管理模式、加大社會組織管理力度、強化社區社工人才隊伍建設三步走戰略,走出一條創新和實踐“三社聯動”的新路子[64]。秦紅增、王希認為應指出“三社互動”理應發揮各治理主體的優勢,確定權責邊界,形成靈活的互動機制,避免過程行政化、形式化[65]。任心怡認為,通過社區松綁插翅、為社會組織蓄能加油、為社會工作人才搭橋鋪路等舉措強化“三社”要素,奠定“聯動”基礎優勢[66]。
在微觀層面,學界較為關注“三社”中某一個元素作用的發揮,針對地區發展提出具體化的建議。盧文剛提出社區黨委、社區居委會、社區工作站應廣泛收集居民需求,通過政府購買的方式對社會組織進行職能轉移,扮演好資源平臺的角色[67]。夏紅莉認為在欠發達地區基層社會治理創新起步階段離不開政府的強有力推動,適宜采取政府主導型發展模式[68]。葉海波通過對泰州市“三社”聯動實踐的考察提出搭建四位一體的社區社會組織平臺、探索三級管理的社區社會組織培育模式,在“雙工”聯動基礎上提升社區社會組織服務水平、完善相關工作機制,助推社區社會組織健康發展[69]。楊貴華認為應該推進基層政府向社會組織轉移職能和加大政府購買社會組織服務的力度,進一步鼓勵扶持社會組織的成長[70]。在社會工作人才隊伍建設、提高社會工作者專業化和職業化方面研究成果較為豐富。曹志剛提出社區社會工作者有“老社工”和“新社工”之別,應在尊重老社工歷史貢獻和價值的基礎上,激勵老社工學習吸收專業社工知識,與新社工在聯動機制中實現有效協作而不是在誤解中互相拆臺[71]。張富蓮等人提出提高社區社會工作者的社會地位和薪資待遇,同時加大社工培養經費投入力度,建立績效考核和優勝劣汰機制[72]。楊貴華認為應借鑒臺灣地區在公共服務部門設置“公職社工”崗位的經驗,在政府職能部門進行“公職社工”試點,探索社工專業化、職業化發展路徑[73]。
(三)“三社”聯動面臨的困境與挑戰
作為基層社會治理的創新之舉,學界對“三社”聯動面臨的實踐問題也進行了諸多研究。李夏通過對北京市順義區“三社”聯動機制參與社區治理的現狀研究,提出了“三社”聯動運行機制很難適用于每個社區、社工對社會資源引入不足、社區社會組織的骨干學習能力不強、社區居委會參與主動性不夠、居民服務社區的意識薄弱等問題[74]。姜偉云以上海市“老伙伴”計劃為例探析了社區為老服務項目中的“三社”聯動機制,認為“三社”聯動的各主體發展不充分、運作過程問題重重,亟須建立持續的制度性保障和合作規范[75]。王子沫通過對廣州城市社區“三社”聯動的相關研究,指出社區居委會的角色定位不明確,社會組織發育不成熟,社會組織的非營利性和公益性不充分,政府、社區與社工機構的認識不統一等問題[76]。來曉蓉在對蘇州市大公園社區“三社”聯動治理模式進行研究時,歸納出社區管理的行政傾向、居民參與程度不高、項目運行缺乏有效監督、社會組織結構單一、承接能力不強等問題[77]。翟琳以江蘇省泰州市實踐為例,指出社區治理重要性認識不到位、社區居委會自治能力不足、社區治理資源匱乏、社區居民參與意識淡薄、社區社會組織發育不健全等問題[78]。曹志剛[79]、孫濤[80]、郎曉波[81]、呂青[82]、田舒[83]、陳麗和馮新轉[84]也對“三社聯動”運行中存在的問題進行了深入分析。概括起來,學界認為“三社聯動”的主要難點和不足可歸納為五個方面:一是“三社”發展失衡、“聯動”不足;二是政府讓渡空間不夠,社區內在動力不足;三是社會組織發育不成熟,無法有效承接政府轉移服務和滿足居民需求;四是社會工作專業化、職業化程度低,人才隊伍不穩定;五是社區居民參與形式化。
三 簡要評價
綜上所述,無論是國外,還是國內,都有諸多社區層面多主體協同治理的理論與實踐研究,既有“三社”作為單一主體參與社區治理的研究,也有“三社”協同參與社區治理的研究。特別是國內學界對于本土語境下“三社”聯動的關注度較高,相關研究也較為豐富,涉及“三社”協同實務層面的諸多方面,為本書構建“三社”聯動的理論與實踐框架提供了有益借鑒。
具體來說,國外對社區、社會組織、社會工作者的研究雖未提出“三社”聯動或“多社協同”之說法,但鑒于西方市民社會的發育相對成熟和社區自治程度較高等因素,其在很大程度上具有社區、社會組織和社會工作者互聯互動之特征,社區參與水平相對較高。然而,源于西方“強社會-弱政府”的現實,社會組織、社會工作者參與社區治理的因素較多,而社區這一基礎性平臺發揮的作用相對較小。相形之下,鑒于中國“強政府-弱社會”之現實,社區反而是基層社會治理的重要基礎性平臺,社會組織、社會工作者的社區參與相對不足。因此,借鑒西方社會組織、社會工作者參與社區治理之有效經驗,探究中國城市的社區、社會組織、社工三者協同聯動機制,是快速城市化背景下我國基層黨和政府亟須解決的重要問題。
國內關于“三社”聯動的研究相對較為豐富,涉及“三社”聯動實務層面的諸多方面,但現有理論提升不足,研究視角相對狹窄,以社會學居多,公共管理學、經濟學、政治學等跨學科的綜合性研究相對不足。在研究方法上,目前大多數研究停留在實務性的個案研究方面,而規范性的理論前瞻不足,特別是缺乏大范圍的實證調查研究;在研究內容上,主要聚焦于“三社”聯動的具體做法,而對其產生淵源、發展歷程、基本類型或聯動方式方法總結歸納與提煉不足,特別是對其聯動績效的評價研究更是寥寥無幾;在研究領域上,大多就“三社”而論“三社”聯動,缺乏運用多學科交叉研究視角,審視與構建“三社”聯動的實踐運作機制和操作路徑。因此,本書嘗試從社會學、公共管理學、政治學、經濟學等跨學科交叉視角對現階段我國的“三社”聯動問題進行系統化、專業化的綜合性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