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應

突然接到昔日學生燁瓊的短信，要我給他的新書《鄉風囈語》寫序，隨后就發來了書稿。

好長時間沒有動筆了，忽然提起筆總有些膽怯。

我迅速翻看書稿。他的有些篇目我以前已經看過，這次通篇閱讀還是震撼到了我。他對鄉村碑石、志記的考釋與研究，對鄉風鄉俗的記述與追憶，對村民故事的描述把我帶進了北方農村優美的田園風景畫中，受著淳樸的鄉風鄉俗的熏染，我似乎已經醉了。他的作品中濃烈的感情，深厚的文字功底，坦露出的文學才華深深地吸引了我，也勾起了我童年的記憶，我有了表達我感想的沖動。

鄉村遺留下來的石碑所記錄的歷史及民間傳說故事中，有歷史的印記，有動人的故事，有淳樸的鄉風民愿，但這些很少有人注意到。

我也曾想考釋我的家鄉“仝寨村”的來歷，想必是一個安營扎寨的地方，但考查起來難度很大，最終沒有什么結果，也許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歷史故事就淹沒在時間的長河中了。后代人無從知道他世世代代生活的家鄉的歷史印痕，這是何等的可惜和遺憾。

《鄉風囈語》抓住了這個無人關注的點，使它更有意義和價值，更接近生活的底氣。《蘇軾與太白山》《眉縣乾隆古碑》《康熙古碑》《嘉慶古碑》《敕封碑的歷史故事》，實實在在地記錄了那一時代的鄉間往事，拉近了我們與歷史的距離，家鄉人看了倍感親切。從《鳳翔“義塢堡”的報恩往事》《眉縣孔公渠的歷史故事》《東湖凌虛臺的歷史故事》《眉縣清代屏風傳家風》及《扶風伏波村的故事》中，我們看到了感人至深的道德風尚，傳統道德的精髓就在這動人的故事中一代一代傳頌于鄉村民間，浸潤著后人的心靈，教化著后人的言行，傳承著中華民族的美德，《鄉風囈語》的意義和價值也就不言而喻了。

第二部分“鄉間風語”中所記錄的往事更使我倍感親切，因為我與作者都生活在渭河北岸的塬上，相差不了幾里地，作品中描寫的兒時玩耍的樂趣我也歷歷在目。我也有與《澇池記憶》相似的情景深深地珍存在記憶里。我們村子里的澇池也是我印象最深的地方，夏天我和玩伴幾乎天天去，那時候也不知道講究，光著身子從岸上一躍就扎到水里，常常潑水打仗，比賽游泳技藝，一猛子扎下去，抓住水底的淤泥，一口氣游到澇池對岸，半天不露頭，每到這時岸上的家人和看熱鬧的人們就既害怕又興奮。長時間不露頭大人就緊張，當頭在對面冒出來的時候又有陣陣的喝彩聲，這一“浮水”的游戲直到有一次我光著身子上岸后感到莫名的害羞就不再進行了。我的游泳技藝就是在家鄉的澇池里練就的，無師自通。直到現在，我在水里還是浮沉自如，看來小時候練就的技藝終生難忘。去年，省政府劃撥專項資金把家鄉的澇池整修一新，據說衛星照片上都能看見它的存在。家鄉的澇池常年不枯，是岐山縣幾個大澇池之一，因而作為農村的景觀維護被保留了下來，現在還時常有人參觀拍照。

《大土堆的記憶》中描寫的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北方農村特有的風景。那時每個生產隊都有一個大土堆，都是村民農閑時用架子車一車一車從土壕里拉回堆積而成的，是農家肥的原料。那時幾乎買不到化肥，生產隊喂養了幾十頭牲口，糞便用大土堆的土覆蓋發酵成土肥，滋養那時貧瘠的土地。大土堆和飼養室就成了生產隊的中心場所，那幾乎是生產隊全部的生產資料，它也是全隊人的期盼，來年土地能收獲多少糧食就靠它了。

那時的土地產量很低，每畝能產300斤小麥就算大豐收了，全隊生產出的糧食交完公糧、愛國糧等，留夠種子飼料后就按人口分到各戶作為全年的口糧，精糧不夠吃就用粗糧補。記得有一年生產隊為了度過二三月的饑荒，就去遠處有水澆地的生產隊借了小麥分給社員，來年一斤歸還兩斤。當時的我，覺得能吃麥面饃饃了，不知有多高興。等到做成飯吃的時候才知道飯里的沙石磕牙，我至今弄不清楚是人為摻進去的還是沙土地自然帶的，這一幕在我的記憶里異常深刻，至今想起此事，似乎還能聽到咯嘣咯嘣的磕牙聲。

《楊家莊的記憶》中記述的飼養室的故事，與我的記憶何曾的相似。在我的記憶里飼養室永遠是小孩子常去的地方，特別是冬天，天氣特別冷，大人小孩擠滿一炕，土炕熱得燙手，氣氛異常熱烈。我的文學啟蒙也發端于這里，在這里我欣賞到了大人講的《三國演義》《西游記》的故事，還知道了《紅樓夢》《唐詩三百首》等書籍，相互傳讀了許多中外文學作品，知道了魯迅、茅盾、郭沫若，還秘密傳抄過《梅花圖》等當時禁看的手抄本作品。這些在我的童年記憶里仍然異常清晰，也不時激蕩著我的靈魂，使我每每懷想我那歡樂的無憂無慮而又營養不良的童年時光！

《我的母校鳳翔師范》《八三二》記錄了作者三年師范的學習成長經歷，充滿著對母校濃烈的感情，母校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有意味深長的故事，有著少年時期的美好記憶，是作者對母校強烈的眷戀之情。對鳳翔師范我們有著相同的記憶和感情。如今的鳳翔師范已經失去了它昔日的輝煌，物是人非，人去樓空，當年的英姿不再，光華已逝。學生和老師已經撤離了具有115年歷史的這所師范名校。空曠的校園、破裂的建筑和寂寥的樹木仍然向人們訴說著它昔日的惠風教化、文韻昭彰的繁華，如祥林嫂般依然講述著阿毛的故事。站在鳳師校園里，我有一種落寞的孤獨與悲涼，我仿佛看見了一個白發蒼蒼衣衫襤褸的百歲老人用渴望的眼神祈盼著救贖。我的心一次次地顫抖了！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校園愛得深沉！

散文集《鄉風囈語》的文字不時地激蕩著我的靈魂，撥動著我的情感，在他看似平實的敘述背后，飽含著非常濃烈的情感。《北首嶺素描》《來吧，在槐樹園，讓詩意與遠方相伴醉在深秋》《渭水岸邊，那一片透心的美艷》《醉在深秋》《太白山下水光熱戀》這些寫景散文，用詩化的語言，富于情感的描寫，讓人讀來朗朗上口，心潮激蕩；《石頭城畔賞雪景》《丙申秋末游紅河》《3511》《尋訪玉女潭》《游“夢泉寺”》等這些游記散文，文字優美，描寫生動，感情濃烈，充滿了對大自然的熱戀之情，膾炙人口，我不止一次地被這些散文感動著。

我時常思考這樣的問題，人的一生到底應該怎樣讀書才能有讀而有獲，當然方法很多，因人而異。但我覺得至少要做以下幾點。

一、多讀。要博覽群書，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政、史、地、哲都要讀，要有一定讀書量的積累，做好讀書筆記，搜集讀書資料，提高語言的感知和理解能力，提高語言的表達能力。

二、多思。書讀得多了自然就會想得很多，別人的觀點對不對、好不好、行不行，我的觀點是什么，思考得多了就會形成自己的思想。我渴望文人思考的自由，記得陳寅恪給王國維撰寫的墓碑上有這樣一段話：“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志于俗諦之桎梏，真理因得以發揚。思想而不自由，毋寧死耳。……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這是文人追求的最高精神境界。

三、多寫。讀得多了，思考得多了，就渴望把他表達出來，就會產生要寫的想法。最初的寫作就是練筆的過程，成熟的寫作就是作品。大多數人忽視了寫作，所以就少了成功。這也許是經驗之談。

啰啰唆唆寫這么多，不成文字，權作《鄉風囈語》之序吧！

2017年8月27日

（李曉應，副教授，寶雞職業技術學院鳳翔師范分院教務科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