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

林子 又名林霞，陜西寧強人，大學畢業后落戶鹽池，從事藝術裝幀和平面設計。業余時間喜歡文學寫作、古琴彈奏和中國畫。

◎林 子

蘇默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打開音樂文件，這是一個多年來雷打不動的習慣。唯一的一次破例是汶川發生大地震，出于默哀，連續三天沒聽音樂。用這種方式默哀在別人看來稚嫩可笑，但對于蘇默來說，聽音樂卻是僅次于吃飯穿衣的頭等大事。如果不是當時心情過于沉重，沒有音樂的那三天是如何也堅持不下來的。

這是一個冬陽煦暖的早上，蘇默哼著小調，邁著輕快的步伐來到公司，同往日一樣順手打開電腦，點開“酷我”，吉他和鼓聲立刻充斥在整個空間里，那是一種金屬節奏的音色，可能用的音箱太差了，聽起來很毛糙的感覺。隨著一個嘶吼著的高亢人聲響起，正在沏茶的蘇默怔了怔，隨之愉悅的心情頓時被一種淡淡的憂傷代替，萬千思緒也被那震撼的樂聲拉到了遙遠的回憶中……

人潮人海中

有你有我

相遇相識相互琢磨

……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許多

更不必難過

終究有一天你會明白我

人潮人海中

又看到你

一樣迷人一樣美麗

……

這是一首十幾年前風靡中國樂壇的流行歌曲，風格統一、前衛，詞曲充滿朝氣，樂器運用編配新穎，不像當時內地流行音樂的滯后，也沒有港臺音樂的靡軟。連愛情歌曲也是充滿力度，沖擊力十足，從另一個聽覺角度打動人心。既有硬搖滾的生猛，又有流行的旋律，純正西方化的演奏方式，讓人耳目一新！作為主題曲的這張專輯也像一面迎風招展的大旗插在了中國的流行音樂的山峰之上。也許它沒有插到最高的峰頂，但異常醒目，得到的回應是難以想象的熱烈。這些都不足以成為蘇默埋藏在心底十幾年仍然記憶猶新的理由，雖然《無地自容》無論從節奏上、演奏上，還是旋律上來說都算得上是經典，卻無法令蘇默產生共鳴。

照朋友秦桑的話來說，蘇默是一個有著雙重性格的人，內向和外向各占一半。在語言的領地中相當活躍，喜歡和別人高談闊論，很多人聽過她的言論后都認為她應該去當律師。但在其他方面卻很內向，可以說有些古板守舊。對于音樂，從來不喜歡聽現代流行的勁爆歌曲，更別說搖滾這種歇斯底里的音樂。所以在第一次聽見煜唱時，她對于當時火爆到全民皆唱的這首歌卻一無所知。

不知道這首歌真的很好，還是因為第一次是聽煜唱的，反正從那一刻起蘇默是深深喜歡上了這首歌，也順便將唱歌的人烙在了自己的心上，成了一道永遠無法磨滅的痕跡。

結婚后，有了自己的生活，一切塵埃落定，隨著歲月的流逝，很多往事都已淡忘。但那就像宣紙上的一滴墨，會模糊卻不會消失。

這些年不常聽《無地自容》了，蘇默在恬淡寧靜的狀態下很舒心愜意地享受著生活。她很滿足現有的一切，多年來心如止水，面對任何外界的誘惑都如老僧入定般波瀾不驚。可就在今天猛然聽見《無地自容》這首老歌時，蘇默的心頓如小鹿亂撞，怦怦直跳，幕幕往事就如雨后春筍般勢不可當地從心底躥了出來。

有時想想，蘇默和煜從一開始劍駑拔張的對立到最后的相知相愛真應了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句話，一段躲也躲不掉的緣分，只可惜是有緣無分！

在放手那段感情以后，蘇默曾想象著再見到煜的景象，也許是艷陽高照，也許是風和日麗，也許是煙雨蒙蒙，總之會是在一種不期然的情形下偶遇，說起來有點像情景劇，然而太陽底下無新事，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猛一見的怔忡，瞬間的不可思議，既而一頷首的微笑，一句淡淡的“你好”，多少年埋藏心里最底層的柔情剎那間便如水波般慢慢暈開，一點一點蕩漾在整個心頭。

每思至此，蘇默便會輕嘆一聲，不知道他會是什么樣的態度，是激動萬分，是熱情洋溢，還是平和淡然呢？

也許煜早已放下，甚至已沒了往昔的記憶，也許還記得曾經如流星劃過生命的這個人，但這個事卻已如風過竹林而不留聲了。男人嘛，畢竟都是很理性的，他們的心中被太多太多的大事所占據，怎能將年少的輕狂永遠駐留。而女人卻是感性的，尤其是面對感情，記憶總是深遠綿長，雖已事過經年，又怎能忘記夏夜聽蟬鳴，怎能忘記冬晨踏雪行……

撩了撩耳邊的發絲，蘇默關掉音樂，將思緒拉回。

要再度見面的想法已隨著生活重心的轉移越來越淡了，更多的時候只是深埋在心底，那是最美好的一段回憶，連想都會融化的甜蜜雪藏。

其實在生活表層的光環下，都會有一些黯淡的影子，也許生活會因為這些陰影而不再完美，但世間本沒有完美，完美總是與缺陷共存的。或許，因了這些若有若無的影子，可以彌補一些生活的遺憾吧。

活在這個世上，沒有哪種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