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星火初燃
- 秦律九昭
- 清越不是呆呆
- 5386字
- 2025-06-23 21:12:08
夢境中的星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葉斕曦站在水鏡之上,仰望著那個終于轉過身來的身影。他有著與自己相似的眉眼,但輪廓更加剛毅,長發如夜色般披散,額間一枚玉冠熠熠生輝。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左眼金色如烈日,右眼銀白似冷月。
“曦明...父親?”葉斕曦試探著呼喚。
身影微微一笑,那笑容溫暖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悲傷:“我的孩子,你長大了。”
聲音如同清泉流過石縫,讓葉斕曦莫名眼眶發熱。他有千萬個問題想問,卻不知從何說起。
“時間不多。”曦明抬起手,指尖輕觸葉斕曦額頭的鑰匙紋飾,“'燭陰'已經感知到三鑰合一,正在加速腐蝕封印。你必須趕在血祭前抵達昆侖虛。”
“我該怎么做?”葉斕曦急切地問,“如何徹底封印'燭陰'?”
“不是封印,是平衡。”曦明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太虛鏡本就是維持三界平衡的樞機。西王母當年將'燭陰'封入鏡中,是因為他代表了過度的混沌與吞噬。但混沌本身并非邪惡,正如秩序并非絕對正義...”
話音漸漸微弱,曦明的身影如同被風吹散的薄霧。葉斕曦伸手想抓住他,卻只抓到一把星光。
“記住...月圓之夜...三鑰...歸位...”
最后幾個字幾乎聽不見了。葉斕曦猛地坐起,額頭撞上了低矮的巖頂。
“做噩夢了?”葉流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正在整理行裝,身旁放著幾個鼓鼓的皮袋。
葉斕曦揉了揉額角,夢中景象仍歷歷在目:“我見到我父親...曦明。”
葉流光的手停頓了一下,但沒有表現出太多驚訝:“血脈相連,夢中相見很正常。他說了什么?”
“提到平衡...還有必須在月圓之夜前讓三鑰歸位。”葉斕曦猶豫了一下,“您真的認識我父親?”
“只見過一面。”葉流光將一把青銅短劍插入靴筒,“那時我跟隨兄長去昆侖赴會,恰逢瑤光殿下巡狩。曦明大人作為她的護衛出現...”他露出懷念的神色,“那是我見過最般配的一對,可惜...”
話未說完,地面突然傳來輕微的震動。葉流光立刻警覺地熄滅了螢蠱燈籠,示意葉斕曦保持安靜。震動越來越明顯,伴隨著馬蹄聲和金屬碰撞的脆響。
“秦軍巡邏隊。”葉流光耳貼地面聽了聽,“至少二十騎,帶著重械。不尋常...”
他悄悄移開洞口偽裝,透過縫隙觀察外界。晨光中,一隊黑甲騎兵正從東邊疾馳而來,每人馬鞍旁都掛著一個青銅籠子,里面關著某種不斷撞擊欄桿的生物。
“影犬!”葉流光倒吸一口涼氣,“嬴政連這玩意都放出來了?”
“那是什么?”葉斕曦小聲問。
“用戰死士兵的魂魄煉制的追蹤獸。”葉流光迅速封好洞口,“能嗅到十里內的靈力波動。我們得立刻轉移。”
兩人收拾好必需品,葉流光引導葉斕曦來到地洞深處的一面石壁前。他按動隱蔽的機關,石壁無聲滑開,露出一條狹窄的隧道。
“通往西北方向的密道,走半天就能出戈壁。”葉流光遞給葉斕曦一個水囊和幾塊肉干,“路上吃。”
隧道陰冷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某種草藥的氣息。葉流光走在前面,手中螢蠱燈籠是唯一的光源。葉斕曦注意到墻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刻著七顆星星的圖案,與胡楊樹上的標記相同。
“'星火'是什么組織?”他忍不住問道。
葉流光沒有立即回答。隧道拐了個彎,前方出現一絲微光,他才開口:“始于七十年前,最初是六國術士為對抗秦吞并而成立的秘密聯盟。后來嬴政開始收集上古秘器,我們轉而專注于阻止他釋放'燭陰'。”
“成員都有誰?”
“各派都有。蜀山巫彭、陰陽家鄒衍、墨家徐夫人...還有你父親葉流云。”葉流光的聲音帶著驕傲,“他是楚國分部的首領,直到...”
直到為保護我而死。葉斕曦在心里補完了這句話。一種復雜的情緒在胸中翻涌——葉流云明知他的身世,卻依然視如己出,甚至不惜犧牲性命。
“兄長從未后悔。”葉流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愛瑤光殿下,也愛你。對我們巫咸一族來說,血緣遠不如羈絆重要。”
巫咸一族?葉斕曦正想追問,隧道已經到了盡頭。出口被茂密的灌木遮掩,葉流光小心地撥開枝葉,確認安全后才示意葉斕曦跟上。
外面是一片開闊的荒漠,遠處地平線上隱約可見連綿的雪山輪廓。
“昆侖山脈。”葉流光指向遠方,“再走兩天就能到山腳。'星火'的其他人會在黑水河谷等我們。”
烈日當空,兩人披上白色罩袍以抵御酷熱和陽光。葉斕曦體內的血脈之力在高溫下變得活躍,尤其是來自“燭陰”的那部分,如同冰水流淌在經脈中,抵消著外界的灼熱。
“感覺如何?”葉流光遞給他一顆青色藥丸,“荒漠行走最耗靈力,這個能幫你穩定血脈。”
藥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涼流遍全身。葉斕曦驚訝地發現體內兩股力量不再互相沖撞,而是如同兩條并行的小溪,各走其道卻又相輔相成。
“這是什么?”
“蜀山秘方,巫彭研發的'兩儀丹'。”葉流光狡黠地眨眨眼,“原材料很難找,我攢了十年才做出三顆。”
兩人在荒漠中跋涉了大半天,除了偶爾的沙蜥和禿鷲,看不到任何活物。正當葉斕曦懷疑是否走錯了方向時,葉流光突然停下腳步,警惕地環顧四周。
“不對勁...”他蹲下身,手指輕觸沙地,“太安靜了。”
話音未落,四周沙地突然炸開,十幾個黑影從地下竄出!他們全身裹著黑布,只露出眼睛,手中彎刀泛著詭異的藍光。
“沙匪!”葉流光迅速拔出短劍,“不,等等...這是...”
領頭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張布滿刺青的臉:“葉流光,好久不見。”
“巴圖爾?”葉流光明顯松了口氣,“你嚇死我了!怎么用這種方式接頭?”
“情況有變。”被稱作巴圖爾的男子收起彎刀,“黑冰臺的'影月司'傾巢而出,月無殤親自帶隊。我們損失了三個安全屋,只能化整為零。”
他好奇地打量著葉斕曦:“這就是'鑰匙'?比想象中年輕啊。”
葉流光簡單為雙方做了介紹。巴圖爾是羌族巫師,也是“星火”在西北地區的重要聯絡人。他帶來一個壞消息:嬴政已將血祭提前到明日月出時分!
“怎么會?”葉流光臉色大變,“原定不是三天后嗎?”
“昨夜咸陽天現異象,太虛鏡劇烈震動。”巴圖爾壓低聲音,“據說鏡中伸出了一只手,差點抓住嬴政!那瘋子受了刺激,決定立即舉行血祭。”
葉斕曦想起夢中曦明的警告,心頭一緊:“我們來得及趕到昆侖嗎?”
“走常規路線肯定不行。”巴圖爾拍拍手,沙丘后又走出幾個黑衣人,“但我們有捷徑。”
其中一人展開一張獸皮地圖,上面用紅顏料標注了一條蜿蜒的路線:“死亡谷地下通道,直通昆侖北麓。危險但快捷,半天就能到。”
葉流光仔細研究地圖,眉頭緊鎖:“你確定通道還暢通?十年前那場地震后...”
“上月剛派人探查過。”巴圖爾信誓旦旦,“除了幾處塌方,整體完好。我們備足了破障符和'避瘴丸'。”
事態緊急,葉斕曦一行人立即啟程。巴圖爾和兩個羌族向導在前引路,其他人分散在四周警戒。隨著海拔升高,荒漠逐漸變成了戈壁,氣溫也開始下降。
“死亡谷是什么地方?”葉斕曦小聲問葉流光。
“上古戰場。”葉流光神色凝重,“傳說西王母曾在那里與共工部族大戰,死傷無數。谷中至今陰氣繚繞,常有怪事發生。”
正說著,前方出現了一道狹窄的峽谷入口,兩側巖壁如刀削斧劈,呈現出不自然的暗紅色。谷口散落著許多白骨,有人類的,也有各種說不上名字的生物。
“戴上這個。”巴圖爾分給每人一個香囊,“里面是雪蓮和雄黃的混合物,能抵擋大部分瘴氣。”
進入峽谷后,光線立刻暗了下來。巖壁上附著某種發光的苔蘚,提供微弱的照明。空氣中彌漫著腐臭和硫磺的混合氣味,即使隔著香囊也能聞到。
“別碰巖壁。”巴圖爾警告道,“那些苔蘚有毒。”
隊伍排成一列,小心地在崎嶇的谷底前進。葉斕曦注意到地上不時會出現一些奇怪的痕跡——像是巨大蛇類爬行留下的溝壑,但寬度足以容納一輛馬車。
“那是...?”
“共工部族的戰獸'巴蛇'留下的。”葉流光低聲解釋,“據說體長百丈,能吞云吐霧。當年被西王母斬殺于此,尸骨化作了峽谷的一部分。”
正說著,前方突然傳來一聲驚叫。一個向導指著巖壁上方的某處,臉色慘白。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數十具尸體被釘在巖壁上,排列成一個詭異的圖案。
“黑冰臺的杰作。”巴圖爾咬牙切齒,“他們在用尸體布置'引魂陣',想干擾昆侖的靈氣流動。”
葉斕曦仔細觀察那些尸體,發現他們額頭上都嵌著鏡片,與之前見過的鏡奴如出一轍。但奇怪的是,這些鏡片不是透明的,而是泛著渾濁的黃色,像是被什么污染了。
“小心!”葉流光突然推開葉斕曦,“鏡片里有東西!”
幾乎同時,那些黃色鏡片紛紛爆裂,一團團黑霧從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條巨蛇的虛影!與通天巖上見過的不同,這條蛇影更加凝實,鱗片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燭陰'的分身!”巴圖爾大喊,“結陣!”
羌族向導迅速圍成一圈,手中銅鈴搖動,形成一道音波屏障。蛇影撞擊在屏障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葉流光則從懷中掏出一疊符紙,念咒后拋向空中。符紙自燃,化作火鳥撲向蛇影。
葉斕曦嘗試調動體內力量,但峽谷中的陰氣似乎壓制了西王母神血,只有“燭陰”血脈響應了召喚。黑氣從指尖涌出,卻不受控制地四處亂竄。
“不要只用一邊!”葉流光邊戰邊喊,“平衡!”
葉斕曦深吸一口氣,回憶著玄夜的教導。他不再抗拒“燭陰“血脈,而是引導它與神血同時運轉。漸漸地,右手的金光與左手的黑氣開始相互纏繞,形成一條金黑相間的光鞭。
蛇影似乎感應到了這股力量,放棄攻擊屏障,轉而撲向葉斕曦!
“來得好!”葉斕曦揮動光鞭,狠狠抽向蛇影七寸。
光鞭與蛇影接觸的瞬間,刺目的光芒爆發,整個峽谷如同白晝。蛇影發出痛苦的嘶吼,身體寸寸碎裂,最終化為一灘惡臭的黑水灑落地面。
“干得漂亮!”巴圖爾拍拍葉斕曦的肩膀,“不愧是'鑰匙'!”
危機暫時解除,但眾人不敢久留,加快速度向峽谷深處前進。隨著深入,兩側巖壁上的發光苔蘚越來越多,光線反而比入口處明亮了些。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仿佛暗處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前面就是地下通道入口。”巴圖爾指向前方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里面岔路多,跟緊我。”
洞口處立著兩根石柱,上面刻滿了古老的符文。葉斕曦靠近時,額頭的鑰匙紋飾突然發熱,石柱上的符文隨之亮起藍光。
“西王母的禁制。”葉流光敬畏地說,“看來鑰匙確實能打開這條路。”
穿過石柱,里面是一條向下傾斜的隧道,空氣陰冷潮濕。巴圖爾點燃了特制的火把,火焰是奇異的青白色,照得人臉慘淡如鬼。
隧道不斷分岔,但巴圖爾似乎對路線了如指掌,每次都毫不猶豫地選擇方向。墻壁上不時會出現一些古老的壁畫,描繪著西王母與各種異獸戰斗的場景。葉斕曦在一幅壁畫前駐足——畫中西王母手持一面鏡子,將一條巨蛇吸入其中,應該就是“燭陰”被封印的場景。
“快到了。”巴圖爾在一處岔路口停下,“前面有段路被地震破壞了,需要攀爬過去。”
果然,轉過一個彎后,隧道被塌方的巨石堵住了大半,只留下頂部一條狹窄的縫隙。眾人不得不卸下行裝,一個接一個爬過去。
葉斕曦是倒數第二個通過的。當他擠過最窄處時,懷中的昆侖之鑰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與此同時,身后傳來一聲慘叫——最后一個羌族向導被什么東西拖回了黑暗處!
“戒備!”巴圖爾迅速拔刀,“有東西在跟蹤我們!”
眾人背靠背圍成一圈,警惕地掃視四周。隧道中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彼此急促的呼吸聲。
“啊!”又一個向導突然被拖走,速度快得只剩殘影!
葉斕曦集中精神,激活鑰匙紋飾。在增強的感知下,他看到了——墻壁上附著著數十個半透明的影子,形似人形卻沒有五官,正悄無聲息地向他們靠近!
“墻上有東西!”他大喊警告。
葉流光反應極快,一把朱砂撒向墻壁。朱砂碰到影子立刻燃燒起來,影子發出高頻尖叫,迅速退入巖石縫隙。但更多的影子從四面八方涌來,整個隧道仿佛活了過來!
“影魅!”巴圖爾臉色慘白,“死亡谷的怨靈!它們怎么會進到通道里?”
“有人故意放進來的!”葉流光邊戰邊退,“看那個!”
在影魅群后方,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浮現。他穿著黑冰臺的制服,但額頭上沒有鏡片,反而戴著一個青銅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
“影月司的'鬼面'。”巴圖爾聲音發顫,“專門飼養邪物的瘋子!”
鬼面一言不發,只是做了個手勢。影魅們立刻變得更加狂暴,攻擊方式也從單純的撲咬變成了釋放精神沖擊。葉斕曦感到一陣劇痛襲來,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釬捅進太陽穴!
“集中精神!”葉流光擋在他身前,“用鑰匙的力量!”
葉斕曦咬牙抵抗著疼痛,嘗試調動體內力量。但影魅的精神攻擊嚴重干擾了他的集中力,兩股血脈再次失控,在體內橫沖直撞。他跪倒在地,眼前一陣陣發黑。
危急關頭,隧道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與影月司的骨鈴截然不同,更像是風鈴的悅耳聲響。影魅們聽到這聲音,動作立刻變得遲緩起來。
“是'清心鈴'!”葉流光驚喜地喊道,“援軍來了!”
果然,隧道深處亮起柔和的藍光,幾個身穿白袍的身影快速接近。他們手持銅鈴和玉磬,奏出的音波所過之處,影魅如冰雪般消融。
鬼面見勢不妙,轉身欲逃。但一道銀光從白袍人中射出,精準地貫穿了他的后心!鬼面倒地后,身體迅速干癟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張人皮和那個青銅面具。
“障眼法。”領頭的白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清秀的女子面孔,“又是傀儡。”
葉斕曦驚訝地發現,這女子竟是琴清!那個在咸陽宴會上戴著青銅面具的趙國占星師!
“琴清前輩?您沒死?”
琴清微微一笑,臉上的黑色紋路比上次見面淡了許多:“葉公子別來無恙。說來話長,我們先離開這里。”
在“星火”援軍的護送下,眾人順利通過了剩余隧道。出口處是一片開闊的山谷,遠處昆侖雪峰巍峨聳立,在夕陽下泛著金色的光芒。
山谷中已經搭起了十幾頂帳篷,中央篝火旁聚集著形形色色的人物。葉斕曦認出了幾個熟悉的面孔——陰陽家鄒衍、墨家徐夫人,甚至還有在欽天監有過一面之緣的齊國方士!
“歡迎來到昆侖大營。”琴清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星火'全體成員,恭候'鑰匙'多時了。”
葉斕曦望向遠處雪峰,額頭的鑰匙紋飾微微發熱。他能感覺到,在那雪山之巔,有什么在呼喚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