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 有刺的才是玫瑰

雯雯像是媽媽培植的玫瑰花，在溫室里安靜乖順地成長，進入初中后，因為學習和交往等問題與媽媽之間產生重重矛盾，對媽媽一切以學習為先的做法越來越排斥，矛盾日積月累，升入重點高中后終于爆發。雯雯不吵也不鬧，就是不寫作業，不肯上學。她認為媽媽只愛學習成績不愛自己，于是以非暴力不合作的戰略進行反擊。

1．媽媽的無奈

一個九月的清晨，與往常一樣我很早就來到學校，因為極喜歡靜謐校園中樹葉與花影間跳動的晨光，以及漫散的令人心神爽悅的清新香氣。

剛剛走到輔導中心的樓下，看見一個陌生的中年女子站在門前，左右張望，看到我走來，她神情局促，欲言又止。我笑著點頭招呼：“您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助嗎？”

“您好，我是學生家長，在這里等心理老師。”原來是找我的，我迅速打量她，偏瘦的身材，面容愁楚，晨風中凌亂的額發夾雜著灰白，顯得蒼老和孤單。看來又是一個遇到難題的媽媽，我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請她和我一起上樓。

她一路不停寒暄，聲音柔和，語速緩慢，帶著明顯的客氣和小心翼翼。請她在輔導室的沙發上坐下，我問道：“您找我是不是想說孩子的事情？”

空氣忽然滯住，她剛剛禮貌周到的笑容快速轉為不安和焦慮，嘴唇緊緊抿起，看得出來在用力壓抑。遲疑了一會兒，她開始訴說，聲音顫抖，想保持平穩但是很徒勞，焦灼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說女兒雯雯剛升入高中一個月，斷斷續續有兩周沒上學，擔心無故缺課影響不好，所以她一直跟班主任請假說孩子身體不舒服，其實是不肯來。家里并沒發生什么事，開學前的軍訓和入學培訓都挺正常，沒想到正式開學沒幾天，雯雯就說不想上學，跟她怎么講道理都不理睬，軟硬不吃，說不念書就真的不念了，再有幾天就是高中第一次月考，雯雯說不參加考試。家里人急壞了，因為考上重點高中很不容易，再這樣下去學業會徹底荒廢。我猜測孩子是出現了心理問題，可是因為不想讓班主任和學校知道這件事，所以一開始并沒有打算求助，應該是實在沒辦法了才偷偷來找心理老師。

雯雯媽媽情緒很激動，話沒說幾句便潸然淚下，我給她倒了杯熱水，說：“孩子剛上高中，出現這樣的狀況肯定會很焦心，問題出現一定有緣由，咱們慢慢梳理，不要太著急。”

在我的詢問中，媽媽開始訴說有關孩子的基本情況，情緒漸漸平靜。雯雯是父母結婚好幾年后才出生的，所以一直被視如珍寶，雖然家境不富裕，但是孩子的吃穿用度，尤其是教育投入方面從來都不吝惜，無外乎是希望她能有出息，將來生活有保障。雖然對女兒寵愛，但各方面要求一直挺高，家教也很嚴格。雯雯性格內向，安靜聽話，家里人都覺得很好，小女孩兒就應該乖巧聽話，所以一直不鼓勵孩子參加和學習無關的事情，省得分心浮躁，因此從小到大雯雯的時間基本都用在學習上。雯雯不是很聰明，但是因為家長盯得緊，所以成績一直還不錯，小學、初中都在很好的學校讀書，經過了艱苦的努力終于考上重點中學，很令家人欣慰和自豪，但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媽媽說雯雯小時候挺乖巧，很懂事，做什么事情都要先問問媽媽，和爸爸關系也很好，在外面話不多，在家里有說有笑，日子過得很舒心。雯雯升入初中后有一些變化，比小時候沉默了些，會時不時要求出去和同學玩兒，或者想買課外書、手機什么的，經過耐心勸說后都會放棄自己的想法。后來因為功課多，怕被打擾，常常自己待在房間里不出來。女孩子長大了，這些變化也正常，家里人沒怎么當回事，媽媽還是像以前一樣仔細照顧她，并嚴格督促她學習。

最近一段時間，雯雯像是變了一個人，以前那么愛學習，現在不但不來上學，在家里也不碰書本。家里有電腦，但是不能上網，因為怕她分心。開學后她讓把網絡連上，父母當然不能同意，于是她就看電視，什么節目都看。把電視關掉她也不說什么，就去睡覺，或者看雜志閑書，反正一點兒正事兒都不做。好好談不管用，批評指責甚至罵她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有時候父母氣得真想揍她一頓。父母沒轍了，媽媽哭著求她來上學，也是無動于衷，這孩子好像中邪了，好好的忽然變成這個樣。說著說著，雯雯的媽媽又是泣不成聲。

2.班主任的困惑

從媽媽那里了解到，雯雯對高中新的班級和老師非常滿意，軍訓那陣子看著她心情挺好。開學初的家長會媽媽和班主任交流，老師還說雯雯很適應新集體，雖然不太活躍但是認真踏實，大家都很喜歡她。

雯雯究竟為什么不來上學，媽媽無法提供更有價值的信息，必須要見到孩子才能了解真相。但是就當時情況看，雯雯不會聽從媽媽的安排來學校接受心理輔導，也許通過班主任老師能邀請到她。我對雯雯的媽媽說了自己的想法，需要她和班主任坦誠溝通，孩子的問題用躲和藏的方法并不明智，一定要先面對問題，才可能解決問題。

媽媽雖然還是心存疑慮，但是孩子一直不來上學實在是難以承受，于是同意跟班主任老師講明實情，請求幫助。如果班主任老師也無法幫助孩子解開心結，就會建議她接受心理輔導，這是學校幫助遇到問題的孩子的常規程序，班主任老師都很有經驗，學校也不會因為雯雯沒來上學而批評處分孩子，所以不必擔心。

大概一個星期之后，班主任找到我，說了解了雯雯的情況后給孩子打電話做思想工作，結果她來了兩天又不來了。班主任去家訪，感覺到雯雯的家庭氣氛特別壓抑，爸爸表情很陰郁，不怎么說話，媽媽話比較多，沒說幾句話就開始哭。雯雯不像在學校時那么平靜，顯得特別不耐煩，問她為什么不能上學，只說爸爸媽媽管得太多了，很討厭，所以不想上學。班主任建議雯雯的父母試著改變對孩子的態度，不再說教和責備，順著她的性子，盡量滿足孩子的要求，以此來緩和氣氛，看看如何。結果也沒好幾天，雯雯連月考都沒參加。

班主任感到困惑，雯雯在學校的表現一直挺好，雖然有些內向，但是與老師同學相處得都不錯，從課堂反應和作業來看都挺正常，不來上學應該是家庭問題，但是具體原因始終不得而知。這期間班主任又找她談過兩次，道理講了一大堆，孩子總是安靜地聽著，但是不起作用，找不到問題的癥結，看來還是得接受心理輔導。班主任建議雯雯來找我談談，幸好孩子沒拒絕，于是趕緊預約輔導時間。

3.她的憤怒

雯雯很準時地走進輔導室。她身材高挑，氣質很好，馬尾辮一絲不亂，帶著窄框眼鏡，問好的語氣禮貌而疏離，面容顯得憔悴，可以感受到她的焦慮和疲倦。

我微笑著說：“雯雯，很高興見到你。”

她不置可否，敷衍著點了下頭，自己選了靠窗的沙發坐下，四處巡視，神情淡然。這孩子最近沒少被談話，肯來見我多半是出于習慣執行指令，有抗拒和排斥的情緒都很正常。

“上高中一個多月啦，你過得怎么樣，心情好嗎？”我問她。

她歪過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莫名其妙，短短嘆口氣，沒說話，眼神轉向窗外。

“那是不太好嘍！聽說你十幾天沒來上學，是哪里不舒服嗎？”我的語言充滿關切，語氣比較輕松。這孩子很習慣控制情緒，要激她一下。

她果然有些不滿，鼻子里哼了一下，明顯沒好氣兒，停頓了一會兒，轉過頭發現我依然認真地看著她，等待她回答，便皺了皺眉，說：“我媽媽不是都說了嗎，您怎么會不知道!”語氣很不友善。雯雯知道媽媽來找過我，這點很好，看來媽媽接受建議，沒有再刻意隱瞞。

“你媽媽是來找過我，班主任也來過，都是因為你不上學，又無法幫助你，很擔憂，而具體是怎么回事我更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開誠布公地說明情況，反而可以降低她內心的阻抗，她的神色有緩和，但是語氣依然冰冷，說：“我沒有生病，不來上學也不學習，看電視、看閑書、睡大覺，當然過得很舒服。”

我輕輕搖搖頭，說：“雯雯，你從頭到腳都在說，自己一點兒都不舒服。”

她的眼神終于落了下來：“您怎么知道我的感受？！”語氣中有不滿和挑釁。

我給她解釋看法何來。從了解到的信息完全能夠確定雯雯一直是個做事認真、勤奮要強的孩子，不僅僅是媽媽的介紹，而且主要是班主任提到的她只要來到學校就會很認真地聽課和寫作業這個細節。而且從客觀規律上講，無論遇到什么情況，一個人固有的基本態度和習慣并不容易改變，對于一個原本重視學習的孩子來說，這么長時間不上學一定有原因，而且自己也會很著急、很難過，甚至很痛苦。甚至可以猜想，在家里只是當著家人的面時不學習，自己一個人待著的時候一定會看書學習。

雯雯一副“你怎么會知道”的驚異表情，很可愛。轉而皺起眉頭，煩惱和憤怒糾結在一起，斗爭了一會兒，一字一頓地說：“老師您分析得對，我不是不愛學習，不上學是因為不想讓媽媽得逞！”聲音不大，但是語氣惡狠狠的，小姑娘徹底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情緒。

“不上學是不讓媽媽如愿嗎？”停頓了一會兒，我問道。

雯雯皺著眉頭，眼神陰郁，聲調和語速都突然提升，連珠炮一樣地說：“這些天來很多人和我談話，都說父母一片苦心要感恩什么的，好像我不上學很沒有良心。其實媽媽給的根本不是什么恩情！媽媽太虛偽了，老是以愛我的名義給我套上枷鎖，說自己付出很多只是為了我將來如何，其實是她只愛考試成績，愛面子，而其他一切，包括我在內都沒有意義，既然這樣那我就偏不學習了！”小姑娘身體繃得緊緊的，憤怒又傷心。

雯雯的臉氣得發紅，眼中有淚，倔強地不肯讓淚水流出來。我遞過去紙巾，說道：“不想讓媽媽得逞的意思，是不是覺得媽媽不愛自己只愛分數？想通過不上學懲罰媽媽？媽媽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對的事情才讓你如此傷心。”她的眼淚終于掉落下來，沒有哭泣的聲音只有淚珠不停滑落。每當看到這樣哭的孩子我就心疼不已，小小年紀得是多難過多壓抑啊。我輕輕拍拍她的肩，不停遞紙巾，等著她慢慢平復。

感覺到真正被理解的孩子，宣泄之后終于可以放松下來，她深深嘆了口氣，想說什么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問她：“是不是找不到太大的事情？”她點點頭。我告訴雯雯，很多煩惱其實并不一定是多大的事情引發的，尤其是家庭生活中，小的不開心積累起來也有很大的破壞力，可以從自己記得的第一個不開心說起，要把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一件件講完。

這樣引導著，雯雯開始回憶從前的種種，無外乎是成長中的小生命需要陽光時得到的是雨水，需要雨水時得到的是暴曬，導致小小的花朵在成長的過程中毛刺漸生。

4.逆反的由來

雯雯說媽媽看著很溫和，其實特別固執，只要是她認為對的事情，一定會想盡辦法達到目的。媽媽整天好像沒別的事情做，就會管著自己，不許做什么，只能做什么，還總說多愛多愛自己，雯雯其實根本感受不到什么愛。遠的不說，就說前不久軍訓結束后雯雯身體很不舒服，媽媽還讓做那么多習題，說高中的知識難，很快就會有考試，要抓緊。班里好幾個同學不舒服，都能休息調整一下再上學，自己并不是懶惰的孩子，可媽媽的態度好像是雯雯在裝病一樣，毫不關心，那會兒她忽然明白了，媽媽愛的只是分數，是名次，根本不在乎自己，如果學習不好自己可能都被遺棄了。當時她氣得要命，所以不管媽媽同不同意，就不上學，就不讓她滿意。記得第一次不肯上學時，看到媽媽那么慌亂，無計可施，自己的心里很舒服。媽媽總是很擔心，不停地講道理，還哭。看到媽媽眼睛都哭紅了，雯雯有點兒嚇到了，轉天去上學了，后來發現哭是媽媽的武器，只是為了達到她的目的，于是慢慢就熟視無睹了，甚至很鄙視。

雯雯說爸爸不愛說話，工作也忙，都是媽媽在管自己。小時候覺得媽媽很溫和也很親切，長大了就越來越覺得媽媽不是真的在乎自己。當時初中可以擇校，雯雯以全A的優異成績進入最好的初中，同學們都是從各校來的尖子生。開學后不久雯雯發現，班里很多同學不僅學習好，還多才多藝，自己什么特長也沒有，很多活動都插不進去，有點兒落寞。雯雯身材高挑，四肢協調，小學時就被選到舞蹈隊訓練和演出，可是到了四年級時，媽媽因為排練與補習時間沖突了，就讓雯雯退出舞蹈隊，那會兒雯雯還小，不懂什么，都聽媽媽的。可是到了初中才發現，當年真應該堅持下來。雯雯上初中的學校是健美操運動特色校，教練看中了她，讓她加入，在征求家長意見的時候媽媽一口回絕。雯雯很不高興，回家跟媽媽說想參加，媽媽苦口婆心講了一大堆，什么初中競爭激烈啊，學習更重要什么的，還舉了好多例子，反正是不讓去。雯雯郁悶了一陣子，后來學習緊也就淡忘了。

之后還有很多類似的事情，參加學校的活動啦，競選個社團負責人啦，只要是和學習沒有關聯的媽媽就不可能讓雯雯參加。初中時同學們會利用休息日一起出去玩兒，媽媽從來不允許雯雯去。同學們都習慣用QQ群聯絡，媽媽也不讓用，說不知道的事情媽媽可以打電話問老師，不需要問同學。雯雯想要手機方便聯絡，媽媽不給買，說耽誤學習，況且媽媽每天都給雯雯送午飯，晚上放學接她回家，雷打不動，不需要聯絡。初二那年好說歹說買了電腦，但是不肯開通網絡，跟沒買一個樣。自己除了學習什么也不知道，在班里像個傻瓜一樣，難受死了。可每一次和媽媽說起這樣的感受，總是引來一籮筐的說教，媽媽并不發火，只是碎碎念，令人厭煩，后來雯雯干脆就什么都不說了。

雯雯滔滔不絕地細數對媽媽的不滿，沉在心里多年的積怨汩汩而出，我的腦海里不停地出現一個渴望掙脫出來，融入伙伴和現實生活的小女孩兒，和一個顯得驚慌的，不停地把孩子拉回懷抱里的辛苦奔忙的媽媽，畫風透著淡淡的無奈、徒勞甚至凄涼。

5.“戰爭”和談

應該是從來沒有過如此暢快的控訴，雯雯說得有點兒累了，喝了一杯水，比之前平靜很多。我問她：“你真的認為媽媽根本不愛自己嗎？的確是除了學習媽媽什么都不關心嗎？”

她沉吟了一下，說：“那倒也不是，別的事她也管，不過目的都一樣，有時候裝著對我好，也是想哄著我聽她的話，好好念書，我不想要這樣虛偽的母愛！”雖然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但雯雯的語氣不那么冷硬了。

我換了個問題：“就目前看，你不上學媽媽的確很著急，你懲罰媽媽的目的達到了，是嗎？”

她點點頭。“那你是否感覺開心呢？”我追問。

雯雯吸了口氣，忽然委頓下去，像個泄了氣的小皮球。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問：“是不是其實自己并不愿意這樣做？不上學看起來不是個長久之計吧？”

她緩緩地點點頭，說：“別人每天都上學，我自己在家里待著，閑得發慌。”

“你也沒有都閑著吧，是不是也在學習，否則偶爾來上學不可能跟得上啊。”

雯雯偷偷笑了一下，說：“老師您還真聰明，的確，爸爸媽媽在的時候我就故意不學習，氣他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趕緊看書寫題，可是功課太難了，不是自學能應付得來的。”

“那不參加考試，是不是也是因為缺了很多課，所以心里沒底，并不是真的拒絕考試呢？”雯雯無奈地皺了皺眉，點頭承認。

其實走到這一步，雯雯進退兩難，上學就懲罰不了媽媽了，而一直待在家里也不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洞悉她內心的這個糾結，我得到了雯雯徹底的信任，她主動問我應該怎么辦才好，小眼神苦惱而又期待。

我們倆認真地討論了一下，決定找個折中的辦法，幫雯雯搭一個臺階。我建議雯雯：“你和媽媽定個協議，媽媽以后不再干涉你的學校生活，你繼續來上學，如何？”

雯雯說：“當然好！可我很懷疑媽媽能否做到。”

“不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我和你媽媽溝通一下，然后咱們三方會談，怎么樣？”

約定了和解方案之后，雯雯如釋重負。

之后我約見了雯雯的媽媽，把孩子的問題簡要地反饋給她。媽媽聽說女兒同意上學，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說什么條件自己都答應。眼神中瞬間亮起的神采，分明是極愛孩子才會有的光芒。閑聊中我問了問媽媽為什么那么在意女兒的學業，媽媽嘆了口氣，說起一些往事。雯雯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去世得都比較早，自己和雯雯爸爸的身體也不太好，想來也不會有太長的壽命。孩子又生得晚，夫妻倆，尤其是自己，特別擔心不能照顧女兒太久，每當想到留下女兒一個人在世上，就心痛如絞。唯一的辦法就是要讓女兒有能力，有本領，有地位，這樣才能放心。聽著媽媽的話，我的雙眼不覺霧氣升起。天下父母心，唯有為人父母后才能理解吧。

之后的工作難度不大，媽媽也在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不對，很可能適得其反，孩子的這次抗爭讓她心生恐懼。協議達成后雯雯沒有再缺課。不久后我約雯雯聊天，問問她的功課以及家里的狀態，她微笑著說都還不錯。

“雯雯，咱們追加一個問題討論一下，之前談話的時候你說媽媽處處嚴苛地要求你其實是想達到她自己的目的，那媽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這是我找她的主要目的，良好的親子關系并非制衡和妥協，而是理解和包容。

徹底平靜下來的雯雯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她承認媽媽其實一直都對自己非常好，說照顧得無微不至都不過分，單是每天風雨無阻地送午飯已經是太多家長做不到的，加上媽媽身體也不是太好，卻從來沒有因為自己不舒服讓雯雯吃過一頓冷飯。如果說媽媽根本不愛女兒，就太沒有良心了。

至于媽媽為什么那么關注雯雯的學習成績，甚至不惜一切代價，這個得雯雯自己去問問媽媽。所以雯雯的家庭作業是了解一下媽媽真實的想法，這是多年來母女從未交談過的話題。還有就是要想一想，媽媽的嚴苛教養，是否就真的一無是處。

之后見到雯雯，小姑娘還是靦腆，但是明顯神清氣爽了很多。她說和媽媽認真談過，了解了父母的一些看法，也明白了他們的良苦用心。其實雯雯也挺感激媽媽，否則沒有人約束，估計也考不上重點高中。雖然媽媽愛講道理、愛碎碎念的毛病深入骨髓了，完全改掉根本不可能，但是自己想清楚了，不管怎么不滿意，以不上學來應對代價太大了。我揉揉她的頭發，給她大大的肯定。

父母之愛、赤子之心，最終還是要相互走近，彼此感知，別人幫不上太大的忙。

6.寫在后面

一個人的狀態不會發生“突變”

一個人身上出現的所謂“突變”往往并不突然，必定有其原因，而且常常是日積月累而來，只是身邊的人難以覺察，等到問題出現后又亂了方寸，不能理性分析，更做不到合理應對。

一向聽話的孩子開始頂撞，一直努力的孩子開始懈怠，一貫勤快的孩子變得懶惰，一直開朗的孩子忽然沉默悲觀……隨著自我意識的覺醒和認知能力的發展，會使很多積累的問題以某種突然的變化表現出來，此時，身邊的人必須穩住心神，不能單純就事論事，要耐心加細心地找到根源。

欲速則不達

類似雯雯家的戰爭曾經在不少家庭里爆發，孩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見解和看法，不像小時候那樣任人擺布，常常會與父母產生矛盾和沖突。對很多家庭來講，父母最為關注的就是孩子的學業，所以孩子們在與父母抗爭時很容易以放棄學習作為武器。對很多家庭而言，孩子不肯上學是天大的事情，尤其是一直表現良好的孩子，忽然不肯上學家長更是難以接受，于是火急火燎地想盡一切辦法，只要孩子肯背著書包去學校就行，結果往往因為不擇手段，帶來更加難以解決的問題。

反思是父母的成長力

當孩子出現強烈的厭學情緒甚至厭學行為時，父母一定要認真反思，仔細鑒別，一方面酌情調整自己的家教方式，給孩子起碼的尊重和信任；另一方面要了解孩子的真實想法，到底是單純的要挾，還是另有緣由。如果父母及早了解到這一點，了解孩子的真實心理需求，多給孩子些鼓勵，就不會產生如此大的家庭問題。歸根結底，父母對子女要予以充分的關注，在管好飲食起居，嚴格監督學習的同時還要加強溝通和交流，關注他們心靈的成長。

溝通是萬用良藥

雯雯的媽媽從來沒有將自己的擔憂告訴過女兒，怕她太小，嚇到了就不好了。當然，媽媽也沒有想到自己很多年來過于關注孩子的學業，忽略了她的心理需求隨著年齡增長一直在發展和變化，會對雯雯的內心造成這么大的傷害。好在雯雯才剛剛上高一，而且是以不上學這種方式表現出來了，比真正出現心理障礙要好很多。

我建議雯雯的媽媽和女兒認真談一談，在沒有尊重孩子意愿就替她做決定這樣的事情上要跟孩子道歉。此外要知道社會適應能力比學習成績更加重要，不應該阻攔孩子參加正常的社會實踐活動，只會學習的孩子不但上高中時很難發揮出相應的水平，上大學后會更難適應，更別說成才了。

如何應對自己的突變

每種突如其來的變化都不是偶然，背后一定是日積月累的怨氣和不被理解。發生這種情況時，非暴力不合作絕對不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我們應該理清自己狀況突變的原因，然后合理地表達自己的訴求，積極溝通，盡快調整狀態，將負面影響降至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