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時候多么期待畢業可以上班自己賺錢，以為只要做好了自己分內的工作就萬事大吉，可事實上呢？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除了工作的內容，我們還要分一大部分精力給人際關系，給各種刁難。

我仍然記得，正式上班沒幾天的時候，因為馬上離校需要找房子。晚上我便約了朋友一起去看房子，下班的點一到我就打卡離開公司了。

看房子的地方離單位不算太遠，半個小時多的路程。剛見到朋友，我就接到了主任打來的電話。主任綿柔的聲音從聽筒那段傳來，“小黃呀，你今天怎么走那么早。主編找大家聊一下下期選題的意見呢。大家都在，給你布置的任務我發你郵箱了?！?

“哎哎，好的。”我忙不迭答應，掛了電話，一陣心慌。

朋友當然覺得不可思議，“你們單位也太奇葩了吧，這不都下班了，還打電話。你又不是賣給他們了?！?

“哎，真的一言難盡。我心里總覺得有些心慌，要不我們今天不去看房了吧?！?

可能工作都是這樣吧，總是有些難以言說的問題和煩惱。誰的工作也不是躺著數錢吧，給人打工能怎么辦呢。

大概十分鐘后，我又接到了辦公室的電話。這次是同事曉菲，曉菲有些急促地跟我說，“你趕緊回來，總編發火了。我剛剛給你發微信你怎么沒回？”這邊電話還沒掛，主任的電話已經又打來了。

我立馬上了公交，“你先自己去看哈，我得馬上回公司一趟?！绷粝屡笥岩粋€人在風中凌亂。

可到了公司之后，總編居然一句批評都沒有。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其實更可怕，我寧愿他劈頭蓋臉的罵一頓，或者來半小時的發言稿。我心里根本早就是七上八下，還有些愧疚，連累了好幾個同事在回去的地鐵上又坐了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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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下學期真的令人緊張。往常的周日我都是四點多才開始往學校趕，今天提前了兩個小時，兩點半我跟莊曉麗就從家里出發了。

雖然還是春天，但外面實在是太熱了，我跟莊曉麗騎了半個小時的單車，就已經滿身是汗。我倆按照慣例在路上交流了彼此看的電視劇。這次在家趕上了倚天屠龍記重播，簡直看上癮了，賈靜雯可真是太美了。各花入各眼，莊曉麗更喜歡高圓圓。跟她不一樣，我比較有主角濾鏡，在我眼里主角是永遠比配角美麗的，但這部戲真的美女如云，除了賈靜雯我還喜歡蛛兒，雖然臉上有個疤，也美得很明顯。

在家里看幾集電視劇根本不過癮，但沒辦法，回學校就只能趕緊收心學習。到宿舍鎖好車，順便去樓下的小賣店儲備點零食。結果小賣店的大叔也正在看倚天屠龍記。我忍不住在小賣店又看了半個小時……

后來還是大叔提醒了我，他說同學你高幾的，我一時良心發現，便急匆匆往教室去了。

果然，雖然還不到四點，教室里已經有自習的了。大約我來的不是時候，李數跟陳玲兩個人在教室里挨很近，看上去十分親密，看我進來，倆人有些尷尬的匆忙分開。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們倆在一起了。

當然與我無關，我走到自己座位，擦了擦桌子。周末兩天不在，可能因為窗戶開著的緣故，桌子上落了一層灰，順便給楊幸福的桌子也擦了擦。

晚自習老劉少不了開班會。

這次不是老生常談了，這周末學校組織老師們去衡中考察，老劉帶來了新鮮出爐的經驗和思想。

看老劉的表情，這次考察衡水中學那可真是感慨良多。

他說去考察的時候，他先是問了學?？撮T的大爺這個學校的本科率是多少，沒想到看門大爺開啟了嘲諷模式，在我們學校本科率有什么稀奇的，你得問重點本科率。

看門大爺這話給了老班很大的刺激，他說，“人家衡中的學生那可真是煉獄模式，每天都是在學習中度過的，不管是吃飯還是去打水的空隙，都是在背單詞的，根本沒有放松的時候。你們都在干些什么，還有點沒有危機意識？我看你們就是不知道死活啊，一點數也沒有啊?！?

自打這以后，老班的班會總會提一下這次考察，耳提面命的都是衡水中學的鐵血政策。

他每次說到這個我都會想起歷史書上的鐵血政策的那個德意志領導人俾斯麥。“這算知識遷移不？”我問楊幸福。

“算，表現很好，繼續努力。鐵血政策時期，德意志周圍的法國和意大利是什么情況，還有他們地區的經緯度、物產、主要城市還有氣候等等可以一并研究一下。文綜的這些東西你最好都能一起聯想一下。你看這道題就是這樣。”

說著，他扯過一張試卷，指給我看。我目瞪口呆看著他，心里充滿了佩服。

“你倒是挺適合去衡中的?！蔽矣芍哉f道。

“你沒聽老班說，衡中的人吃飯都是跑步去，五分鐘一個來回，這一般人不行啊?！?

我其實很懷疑，“他們真有那么拼嗎，怎么感覺老班在故弄玄虛呢？”

“肯定真的吧，人家的升學率在那呢。雖然說時間不決定一切，但不付出時間，想考好也挺難的。你想想高中就這么點東西，如果你都背得滾瓜爛熟，考試能差到哪里去?！?

想想他說得倒也很有道理。馬上就要一輪模擬了，為了迎接一輪模擬，學校組織了無數次考試，幾乎每兩個周就要輪一次，我是真的要瘋了。

成績非常影響心情，有的時候發揮好點，有的時候發揮差點，總是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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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考試實在是太密集了，我都考吐了快，試卷都沒地方放了。我專門找了個袋子裝試卷，考完了又不能扔掉，一是舍不得，二是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用到。即便這樣，每次上課老師講試卷，我還是翻半天也找不到。

看我很焦慮，楊幸福不大理解，“這都考了多少次了，還不習慣嗎？再說了，這就是平常的考試，又不是一輪模擬，你焦慮什么？”

“這次老師不是說了要跟一班對比，如果比不過一班的話，咱們班不但沒有了流動紅旗，還將失去老師的寵愛，說不定以后他們都不上心教我們了…….”我一頓胡謅八扯。

他對我的說法不置可否。我看向他，“你不是號稱會押題嗎，來給我們押押題唄?！?

“說了這么多廢話，你就是想讓我幫你押題啊，做人能不能坦率一點？”

我很誠實，“不能?！?

“反正，什么‘王安石變法’啊，什么‘抗日方針在不同時期的變化’，‘漢唐的民族政策’之類的，這里面應該會有一道題，不如就抓鬮吧，反正這是押題?！睏钚腋Ｕ裾裼性~。

“考不到不負責?！彼旨恿艘痪?。

我斜睨他，“你上次號稱自己押到兩個大題，不會也是這種方法吧?！?

他把歷史書“啪”的扔過來，“哥還需要押題嗎？照著目錄來，隨便提問題，你看哥能不能給你全部背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會猜，還是巧了，考試還真考到了他說的其中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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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上課下課都是做試卷。老師們上課有的時候領著復習，有的就是直接發試卷。

上午兩節數學，我基本把上次考試的試卷重做了一遍，但是兩個填空題還有最后一道附加題，怎么也做不出來，有心看一下楊幸福的，又覺得不好意思，上次我跟他吵架后就再也沒說過話。

大概他看出來我對著試卷發呆，只說了句，“畫輔助線。”

“我畫了。”

他這才認真地拿過來看一眼，“你畫錯地方，這樣懂了嗎？”他把輔助線改到了另外一角。我頓時豁然開朗，是的，他就是這樣一個常常可以給你豁然開朗的人。

我還挺不好意思的，這樣也算是和好了吧。我倆總是因為各種小事吵架，比如他總是不經我同意用我的各種文具，心情好的時候我當然不計較，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跟他吵架。

前兩天，我倆用了一樣的自動筆，被王凱調侃，“你倆是情侶筆啊。”因為這種筆很好用。我買了兩只，后來被楊幸福拿去用了一只。

王凱陰陽怪氣的樣子讓我很生氣，我就遷怒到楊幸福身上。

楊幸福為了引起我的注意經常搞各種動作，例如寫字的時候故意把桌子寫的很響，或者故意把水杯灑在我的桌子上，這個時候我都會大度的不跟他一般見識，無視他裝作道歉的言辭。

一輪模擬眼看就要開始了，其實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一輪是全市統一的，據說是考驗一個人真正實力的時候。至于二輪模擬和三輪都是臨近高考了，純粹是練兵，防止松懈罷了。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對待這次考試。

雖然如此，我還是很偶爾看一下小說。不知道為什么，越是這種時候，看小說就越刺激，自制力差的人都是這樣，管不住自己，總想著下次一定改。我無數次在日記本上寫：高考之前絕對不許看小說，不看雜志，堅決不聽歌！

看我又在發誓，楊幸福邊笑邊說，“你少在那整沒用的吧。你看人家王書涵都是在教室把飯給解決的，你呢？吃飯占用了多少時間，別說吃飯了，正常上課，你的效率高不高？”

我忽然意識到，我其實從來真正用心和努力過。湊合，還行，就這樣吧，我不斷給自己這樣的心理暗示，我根本沒有一定要考個好大學的決心。

雖說面臨一輪模擬大家都很緊張，我們倒是一起參加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爬梯。我們班的徐佳佳家境優越，平時也是十分低調，因為是十八歲生日，家里為她舉辦了盛大的宴會，她便邀請了班里幾個關系不錯的同學。她和陳燕關系還行，我是沾了陳燕的光。

我跟陳燕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對這種只有在電視劇里才會出現的場景表示了吃驚。最好笑的是我們都穿著校服顯得格格不入，徐佳佳只說到她家吃蛋糕。不過想想人家也是好意，真讓我們好好打扮，我們也沒有什么條件……

第一次去那樣的豪宅，第一次見那么大的蛋糕，好多層很夢幻。徐佳佳也不像在學校里穿得那么普通，搖身一變成為了小公主。她說自己其實很不喜歡這樣，但是家里人覺得十八歲的生日一定要隆重，邀請了很多達官貴人，當然我們都不認識，這些跟我們的學校生活真的相距甚遠，似乎不是一個世界。

宴會在一樓，客廳有兩個教室那么大，中間是一架很大的鋼琴，周圍擺滿了禮物。我跟陳燕還覺得人過生日空手去不好，在學校門口的文具店給她買了一個水晶擺件。這個小禮物在徐家擺滿禮物的大house里顯得那么奇怪。

回學校我還跟陳燕討論，原來聽徐佳佳說他們家里事情可多，家里人成天做生意根本不在家的時候，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甜蜜的煩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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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幸福依舊是每天都去打一會球，用他的話說是勞逸結合。他腳底下踩著球，早就準備等下課鈴一響就沖出去。我白他一眼，“跟去食堂搶飯一樣。”

“你以為呢？這可比食堂搶飯嚴重多了，操場總共才四個籃筐，去晚了哪有我們的份，一幫高一的小孩整天以為自己是灌籃高手，霸著操場不出來。不趁著吃飯前這個時間，等會過了飯點，就只能在操場外面干瞪眼了。”

我翻翻白眼，至不至于的。

他最近狀態很好，對考試很有把握的樣子。或許了解自己也明確目標的人心態總是很穩定。

我正在收拾窗臺的各種試卷，一輪輪的考試讓我的試卷猶如小山。楊幸福臉上滴著汗水進了教室。

我仰著頭問他，“你這是汗還是水??？”

“汗”他嘻嘻笑，“當然是水了，剛剛打完球，洗了把臉?！彼S意地用毛巾一擦，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咕咚咕咚的喝起來。

那時候，我們的大操場在學校的最后面，還是一片尚未開發的荒地，每次體育課，我們都在一片原生態的青草上跑步鍛煉。他們男生打球都在小操場，其實從教學樓就能看到。教學樓前面有一排自來水管，夏天的時候，一到下課，男生們都跑到那對著水管沖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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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看?！蔽以谧雷酉峦低党读顺稐钚腋５囊陆?。他會意的蹲下來，我指了指遠處的李數和杜瑤瑤。

他也很震驚，我之前才告訴他，李數跟陳玲在一起。沒想到這么快就換人了，這效率。

我可真是有做八卦記者的潛質，沒想到李數的兩段戀情都被我發現了。難怪杜瑤瑤跟陳玲兩個人一直不大對付，她倆后來都跟我們一個宿舍，還是上下鋪，真的厲害。我本來想跟陳燕八卦來著，楊幸福讓我好好學習，不要多管閑事。

“如果你再加把勁，也許還有可能跟我去一個城市。”他莫名其妙說。

“你想去哪？”我問他。

“不是BJ嗎。”他回答的理所當然。

“BJ啊？”我皺眉。

“對啊，你不是想去BJ嗎，我們就去BJ?！?

“切，誰稀罕跟你一個城市啊?！?

“老劉說了，你能上個好大學。”他忽然看著我，認真說道。

“什么時候啊，真的假的？”我將信將疑，當然期望這是真的。

“上次在路上遇到他，跟我說起你來著?！?

我聽了他的話，心里一熱，又覺得好感動。沒想到我在老師眼里還有這樣的潛力。不管這話是真是假，都給了缺乏自信的我莫大的鼓勵。

我屬于那種從小就見了老師躲著走的學生，也從不曾多么討老師的喜歡。雖然私心里我很喜歡這個老師，也無從表達，所以當他這樣告訴我的時候，我心里頓時有了一種力量，來自師長的肯定對于學生來說太重要了。

在那樣的時期，在那個心理無比脆弱的高三，這句話的作用無以倫比。在很多時候當我無心學習，當我對自己不自信的時候，我會想起班主任對我的期望和看好。

我跟楊幸福互相勉勵，當然，更多的是他督促我。每周的例行考試，我都覺得自己更扎實，不再是以前那種輕飄飄的感覺。原來，只要你下定決心，只要你自己相信，困難也沒有那么難。

英語單詞記在小紙條上，打水的時候也背。歷史和政治大題，列個提綱，照著提綱背下全文，我忽然驚訝地發現我也可以。

高三那年，大概是我這輩子最拼命用功的一年。

好像也不覺得苦，一切都是習慣，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除了學習，好像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一輪模擬之前大家都很緊張，班主任說一輪基本就代表了高考的成績，學校老師都非常重視這次考試。那段時間，楊幸福也很少回家。

考完試他就不見了，晚自習的時候才看見他提著兩個袋子回來。

我看了看他的袋子，“你去哪里了？”

“回家了一趟?！彼雌饋硗﹂_心。

“你這是回去搶劫了嗎，帶這么多東西?！?

“對啊，我媽以為我鬧饑荒了，給我裝了兩袋子。”他提起一袋放在我面前，又接著說，“某人不是說要我給帶零食嗎，夠不夠？”

楊幸福一臉邀功的樣子，看上去特別單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