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乘飛機抵達，十點去接。九點半的時候，我到了機場，晃晃悠悠等著老板給我打電話。十點一刻的時候，老板終于打來電話，那會我正坐在車里看著電子書。

“老板，我已經到機場了，您下飛機了嗎？”

“我還沒上飛機呢，晚點了，你不用等我了，我自己打車回去。”我一聽，這樣也好，跟師傅趕緊回了公司，下午報紙要發印廠，我得再盯一下。

一回到公司，在門口就碰到了主任，主任一看我自己回來的，劈頭蓋臉一頓數落，我當然解釋，老板說讓我先回來，飛機晚點了幾個小時，待會他自己回來。

幸好，老板最終安全歸來。我的心也落了地。

六點鐘的時候，我跟主任打了個招呼自行下班，公司外面已經是漆黑一片，間或刮起的塑料袋和一個個貼著墻根走的行人居然讓我生出了一絲絲的悲憫之情，我簡直要被自己感動了。這么冷的天，我當然不會虧待自己的胃，拐角就到了常去的那家米粉店，這個時間店里人滿為患，我點了一個肥羊米線，心里想為什么肥羊米線聽起來比羊肉米線好吃很多，這種錯覺是哪里來的。

但撲面而來的熱氣給了我最大安慰，我挑起一個鵪鶉蛋，狠狠地吞下去，唇齒的熱烈讓我心中的煩悶一掃而光。

也許是因為生活在別處，也許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很迷茫，都有一段時日覺得自我的狀態不夠好。所以我們極力想要逃脫目前的生活，盡管開心的時候也還會大笑，難過的時候，負面情緒卻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總是這樣啊，堅持或者放棄都需要勇氣。這種勇氣從來不是來自別人，從來都是依靠自己。或許每個人都這樣，生命中總會有一些時光，好像很難很難，難到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什么時候，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不知道人生的意義在哪里。但我們還是要堅持啊，只有堅持下去，才能看到閃閃發亮的自己。

66

高三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因為宿舍樓整修，高三班女生臨時搬到了一個空閑的教學樓。因為教學樓的教室比宿舍大的多，所以原來的兩個女生宿舍合并住一個宿舍。本來班里有六七個女生宿舍，這樣合并之后就只剩下三四個了。

南城一中跟其他學校一樣，每個月一個周期休息兩天，也就是正常住校的學生每個月能回家一趟。每個周的周六下午也是休息時間，因為時間短，也只能在學校附近轉轉。

所以每個周六是學校周邊最熱鬧的時候，也是大家最放松的時候。只有少數人在教室自習，大多數還是選擇外出逛街。

楊幸福那天下午沒有回家，在教室上自習。他習題早就做完了，在做自己買的練習冊。一輪模擬的試卷他已經做完好幾套了，我的還沒有開始。同樣是人，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看我開心的樣子，他笑：“瞧你高興那樣，又要去吃小吃一條街了？”

我心情挺好，懶得跟他計較，“切，你今天不回家了？”

“不回了，前天晚上剛回去了一趟。”他說著話，手上的筆倒是沒停。

“哦，好吧，那我出去，你有什么要帶的嗎？”

他看我一眼：“沒有，你不是出去逛街，帶這么多亂七八糟的干嘛？”

我打算把教室里一些暫時用不到的資料還有一些磁帶都收拾好拿到宿舍去。最近月考周考的考試超級多，試卷多到窗臺上都快擺不下了。

其實也是為了不讓自己分心，不能每天都偷偷看娛樂報，偷偷聽歌了，所以我要把這些影響精力的東西都放在宿舍。

我的零花錢除了吃，就是買小說和磁帶了。

“我先回宿舍一趟，把這些東西送回去，你不去吃飯嗎？”

“不餓，你快去吧，磨磨唧唧的。”

……這人可真是，不是你沒事找事跟我聊天的嗎？

教室里人不多，大家基本都外出了，王書涵也沒走，不知道為什么，我就特別不樂意看見他倆單獨在這。

雖然莫名其妙，但卻有種背叛感。

67

一中旁邊實在沒有太多可玩的，我們最遠也就是去上面的新華書店。新華書店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很近。旁邊還有個菜市場，每次到這邊，我們都要買涼菜，炸雞或者雞蛋灌餅醬香餅。

上學的時候尤其能吃辣。每次去買涼拌菜都要阿姨放很多很多的辣椒面，超級辣超級過癮。跟隔壁鹵肉攤的雞大腿非常搭配。

每周在外面買的這一餐是彼時非常期待的一餐。我常常跟陳燕在宿舍鋪了報紙的床上像野餐一樣。去的多了，拌涼菜的阿姨都認識我們，每次都開玩笑，看我們精瘦精瘦的，給我們多加點菜好好補補身體。

我和陳燕都瘦，尤其陳燕，簡直排骨身材，她臉又小就顯得極為弱不禁風。偏吃的一點不比我少。

買好了涼菜和雞腿，我倆就在街上閑逛。陳燕拿著一包貓耳朵，一邊走一邊吃著。其實也沒有多東西要買，就只是看著眼前的熱鬧好像也很過癮。我還買了其他的零食，有些吃起來沒有聲音的，可以放在教室里晚自習的時候吃。帶聲音的就只能下課時間吃。

學校西門除了文具店之外，最多的就是各色小吃了。其實西門這邊平時根本沒有什么人來，只有周六才像趕大集一樣，人山人海。因為知道我們的作息，每次周六小攤販們都蜂擁而至。

街上人多，沒想到會碰上班里的女生，她看見我們的時候大驚失色，“你們怎么還在逛街啊，你們宿舍著火了。”

聽了這話，我跟陳燕都有些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看上去很著急，“你倆趕緊快回宿舍看看吧，你們宿舍著火了啊。”

我倆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往宿舍跑，還有兩個隔壁宿舍的也跟著我們一起回去了，其實那會心里根本不會想到多么嚴重，甚至還有一絲絲看熱鬧的心態。

直到看見宿舍樓。

整棟樓已經戒嚴，樓下占滿了看熱鬧的人，趕上了周六放假，大家倒是都有時間。我站在樓下，仰望著火從宿舍的窗戶里竄出來，又伴隨著濃濃的黑煙，居然有點害怕又吃驚的恍惚感，多么奇怪啊，多么難以置信的一件事。

楊幸福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站在我身邊的，他一邊笑著，一邊虛偽地安慰我，我忽然覺得不掉點眼淚好像都不應景，眼睛一熱，就掉了幾滴淚。

他摸摸我的頭，“別哭了，聽說已經燒很久了，可能就快燒完了。”

本來沒什么感覺的，他不說話也還好，一說這話我直接哇的一聲哭出來。消防車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來的，宿舍的另一扇窗戶從外面被打開，火苗從里面往外冒，濃煙滾滾。

好像過了很久，大火才終于被撲滅。但整個樓都被封鎖，不允許進入，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了。

在教室坐了好一會，心里才升起了一股真實悲涼的感覺，入冬的衣服和被子前幾天才帶來，昨天下午剛剛把教室里的書整理了，打包帶回宿舍，宿舍箱子上的一摞書都是我的。還有今天我才收拾的收藏了好多年的貼畫啊，日記啊，我前幾天才買的磁帶。全都沒有了，沒有了。

我可真后悔，我真是吃飽了撐的，為什么偏偏這個時候收拾這些東西。

過了好久，教室里人陸陸續續回來了，我盯著門口看，看見自己的舍友就彼此交換個眼神，彼此安慰一下。

68

后來，老班進來，組織所有的男生都去女生宿舍幫忙。看著陸續出去的男同學，我心里忽然生出一點感動，男生們走了之后，女生們也開始七嘴八舌。

一時間，怨憤和悲傷充斥著整個教室。

坦白講，我還有種恍惚感，可能還是沒有那么真實，因為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我拿出下午買的鍋巴瓜子貓耳朵，跟同學邊吃邊聊。忽然想起來，今天晚上去哪里睡還是個問題。

另外一個宿舍的女生當然慷慨表示可以去她那里睡。后來王娜也過來找陳燕，邀請我們去她宿舍睡，還說給我們拿衣服穿。我當然沒去，最后找了楊婷湊合了一晚。

過了許久以后，老班帶著男生們回了教室，順便開了個班會。“你看，雖然這個事情把，不是個好事。但我們卻看到了一個患難見真情的道理。我們是一個班集體，女生宿舍出了這樣的事情，男生們義不容辭去幫忙。這才是一個班的啊，只有一個班的同學才會這樣啊，怎么不見一班的男生去幫忙呢？你們一定要珍惜這樣的同學情。在以后的人生中，你們會明白，同學的珍貴，那不是其他朋友可以比擬的。你們一定會懷念現在，懷念這段感情。”

其實他說得也挺對，同學之間的感情就像另外一種戰友吧，大家因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在一起的感情也都是真的。男生們看上去確實很辛苦，大家也都很配合，沒有人偷懶或者不愿意去。

“我們宿舍什么樣子了啊？”我問楊幸福。

“你猜我們是去干什么了？”他偏頭問我。

“干什么啊？”

“抗洪。”

“你們宿舍慘不忍睹，看看我的鞋子。”

我低頭看了看，果然他腳上的鞋子已經濕的不像樣子。消防隊撤了以后，宿舍基本就被水淹了。我倒是很好奇里面到底什么樣子。

“有沒有什么幸存的東西？”我抱著一絲希望。

楊幸福似乎想了想，“床架子，算嗎？”

第二天，老班帶我們回到被火燒過的宿舍，毫不夸張的說那叫一個滿目瘡痍，所有的鐵床都變成黑黑的焦炭。所有的一切幾乎全部化為灰燼，住在門口的徐佳佳因為把錢放在一個小鐵盒子里竟然沒有被燒壞！她倒是大氣，對這些并不在意，拿這些錢請大家吃了零食和飲料。

我的床就不用想了，這次起火的原因是有人用大功率電器，電源就在我的床邊上。

69

學校給我們新換了公寓樓，著火的宿舍要重新裝修，起火的原因是王書涵在宿舍里給大功率照明燈充電。但因為她成績好，學校也沒有怎么追究，最主要也是沒有人受傷，這事就這么不了了之了。

這次的宿舍換到了離教學樓有點遠的地方。早上六點多，我拎著暖瓶從公寓樓去教室，這大概是我起的最早的一天了。

看著墻上黑板報一個月換新顏，陽光從斜前方轉到斜后方，一天天的時間想起來很短，過起來又很長。才下過雪的校園，一大早地上的雪還沒有被清掃，陽光打在地上，像是沾上一層熒光，讓人不舍踏上去。

馬上就要寒假，也意味著期末考試又要來了，同時也意味著我們馬上就要進入黑色高三下學期，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小心翼翼踏在雪地上。

其實往常我是很喜歡下雪的，但是一想到馬上來臨的期末考，一想到明年就面臨的高考，我的心情忽然有一些落寞和哀傷。

腦海里一遍遍循環著昨天剛剛從別人的mp3里聽到的歌：

你準備好了嗎

現在的你還怕不怕？

飛翔是寂寞的天堂

正當一切都在遠離

也正是一切都將來臨。

當你期待乘風又逐浪

又怕不小心會受傷

青春就是這樣的脆弱和勇敢

那時候的人生，最大的事情就是高考。日記里最常寫的格言也是無怨無悔。

抬頭看了眼路燈，我慢慢走向教室，遠遠就看見教室里亮著燈，要不是早上被尿憋起來，我才不會這么早就起床，但是教室里這么早用功的可是大有人在啊，路過一班的時候，往里面瞅了一眼，也只有兩個女生在。

天微微有些亮的時候，楊幸福才來。

今天的他看上去跟往常不大一樣，不但裹著厚厚的羽絨服，一開口還帶著鼻音，我趕緊問他，“啥情況，你感冒了？”

楊幸福抽抽鼻子，從兜里掏出感冒藥給我，“先吃點吧，別傳染了你。”

他這話說的很有道理，我倆挨這么近，還總是聊天說話，被傳染的幾率實在太大，我趕緊吃了兩片，一定將感冒扼殺在萌芽階段。

這個感冒藥上勁特快，沒一會我就困到坐著就能睡著。

早上第一節課是語文，聽著語文老師講試卷，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醒來是因為楊幸福把我下巴狠狠抬了一下。

我嚇了一跳，但也成功被他吵醒，看一眼講臺，老師好像根本沒發現，我小聲發脾氣，“你干什么啊，嚇唬我。”

他還笑，“我看你張著嘴巴，怕你口水掉下來，給你合上。”

70

寒假轉瞬即逝，新學期馬上開始。

這是高中的最后一個學期。

別看班里氣氛看似很和諧，其實大家都是暗暗較勁。同學之間都會私底下比較誰花在學習上的時間比較多。

比如有些同學明明很努力，但是卻跟別人說自己在家根本不看書，光玩了。或者說自己沒復習完，學不下去之類的。還有一些說自己什么都不會，鼓動別人不要用功。更有甚者還煽動大家出去玩。

“我光在家看電視，我一點也沒看書。”

“誰在家會學習啊。我只打游戲。”

我們把這些做法稱之為偷學，生怕別人知道自己念了多少書，以前宋雨就是這種人，她總是擔心別人比自己多學了什么，生怕自己的方法被別人偷走。

不知道為什么，越是到了最后階段，班里的偷學現象越嚴重，似乎別人學好了，就會導致自己學的差，所以都拼命遮掩自己的實際情況。

老師們當然也知道這些情況，經常勸大家，真正的對手都在外面，自己同學沒有什么好競爭的，你們可以所有人都考上大學，這不存在你上我就上不了的情況。

當然，我是沒有這種實力的，看著那些明明很優秀，還要擺出一副我從來不學習，我什么都不會的同學真的很煩躁，特別是身邊還坐著一個學霸，這種壓力可想而知。

那天下午晚飯后，大家都陸續回到了教室開始上自習。一般晚自習之前的這段時間班主任是會來轉一轉的。

王書涵回來的晚，發現她桌子上放了一堆吃的，也是大部分人都看見之后了。但凡正常人都知道這是李成放的。可是王書涵就看上去不知道一樣在教室里喊，是不是神經病，這誰的啊，為什么放在我這里。教室里沒人說話，就顯得她這話聲音更大了，感覺她的聲音里還摻雜了一點惱怒和羞憤。

我跟楊幸福交換了一下眼神，表示尷尬。

喊了三次之后，班主任剛好進來了，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班主任就把她叫到了外面。我轉過頭去看李成，他的臉通紅，在后面一言不發。

雖然是備胎，但是位分其實沒有公開透明化。我才不信王書涵不知道那是誰放的。平時她要是感冒咳嗽什么的，那藥都是提前放在桌子上。杯子里的水也是提前給她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