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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錦言素語 誓妃上不可

走出翼王府幾個(gè)街口,虞錦才停住腳步,翼王的話不是不會令她動(dòng)容,雖只是短短數(shù)句,卻是那樣的情真意切……

可是,即便是這樣又如何呢?能改變?nèi)缃癫豢赡孓D(zhuǎn)的對立處境嗎?他是郁郁不得志的皇子,更不是皇室血脈,身負(fù)孽緣,誓要報(bào)這刻骨之仇,他想要顛覆這天下,更加想要慕容紫后悔當(dāng)日所為,這樣的他,她該如何站在他的身側(cè)?

或許,還不僅僅只是這樣?還有虞錦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想要追尋的真相。

虞家。

虞錦換過女裝,坐在院內(nèi)的秋千上,如同一抹紫色的影子,發(fā)絲也隨風(fēng)起舞,裙裾飄逸出塵,如同這院落內(nèi)的景致,美不勝收。

正在這時(shí),程裳回來了,笑著說道:“難得看你這么清閑坐著。”

虞錦失笑,說道:“你只當(dāng)我跟你一樣沒心沒肺呢?”

程裳站在虞錦身側(cè),為其推秋千,虞錦說道:“裳兒,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我妹妹不喜花,對嗎?”

程裳一愣,說道:“是啊,雁兒很確切地跟我提過,說二小姐從來不敢碰任何花朵,否則定會渾身發(fā)癢,長滿紅斑。”

虞錦起身,朝外走去,程裳在其身后喊道:“小姐,你要去哪兒?”

“走,跟我一起去瞧瞧咱們的二小姐。”

程裳雖是一頭霧水,可是仍舊快步跟上去,走至虞屏的院落,程裳卻見虞錦放緩了腳步,自小的情誼自然讓她懂得虞錦這是正在猶豫掙扎,于是低聲試探地問道:“小姐,你到底有什么緊要的事沒想明白?”

“我怕一面鏡子,雖然冰冷、沒有溫度,可是一旦碎裂,再也不能有重圓的機(jī)會。”

虞錦說罷,見程裳依舊迷茫的神情,心中好生羨慕她可以不明白這份悲哀,思慮再三,正要踏步走進(jìn)虞屏的院落,誰知卻見虞屏正從里面走出來,見到虞錦后,微微一怔,旋即繞過虞錦就要離開。

“站住。”

虞屏腳步一頓,又繼續(xù)朝前走,虞錦疾步上前,攔住虞屏的去路。

“你到底有什么事?快點(diǎn)說,我還要去照顧父親喝藥。”

虞錦仔細(xì)打量著虞屏,見虞屏的臉光滑如初、潔白透徹,疑惑之余又頓時(shí)松了一口氣,難道一切都是自己多慮了?難道一切都不是自己料想的那樣?可是,那失竊的金色羽箭該如何解釋?佛堂的人影又該如何解釋?

“屏兒,我希望永遠(yuǎn)不要在不應(yīng)該的地方遇見你。”

虞屏轉(zhuǎn)過身,問道:“要是遇見了,你會怎么辦?”

虞錦盯著虞屏,認(rèn)真回答道:“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一句話,看似簡單,卻含著太多深意,該怎么辦就怎么辦,這已經(jīng)向虞屏挑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好,那咱們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虞屏不顧儀態(tài)地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走遠(yuǎn),直到虞屏的身影消失,虞錦似乎還在耳邊聽見她的笑聲,凄涼而自憐,其實(shí),虞錦也笑了,在心底……

還好,沒有到必須決裂的時(shí)刻。

虞錦簡單地給程裳說了今日朝堂之事,程裳詫異萬分,喊道:“你難道從此就要住進(jìn)太子府?那咱們下山來的任務(wù),就要這樣擱置了嗎?如果是為了虞家目前的處境,咱們大可再想別的法子,甚至可以去將那石相殺了……”

虞錦苦笑,搖頭說道:“如今朝堂黨派之爭嚴(yán)重,可未嘗不是互相制衡,如果將石相殺了,勢必會影響到朝廷格局。裳兒,你難道忘了,咱們下山之時(shí)答應(yīng)過師父,不能做這些有悖朝綱的事嗎?”

“可是小姐,你如果真跟在太子的身邊,咱們以后怎么相見?”

“該怎么見還怎么見,我待在太子身邊,有他的力量幫忙,想必能快一點(diǎn)找到寶盒,到那時(shí)我們一起回乾坤門,去過快活的日子。”虞錦長舒一口氣,看向程裳,見程裳拍手附和,便笑了起來。

還好,還有乾坤門可以回。

出來很久了,是到了該回去的時(shí)候了。

虞錦獨(dú)自朝太子府走去,誰知在路上卻撞見了一個(gè)人,竟是許久未有音信的雁兒。虞錦當(dāng)機(jī)立斷,便悄悄跟在了雁兒的身后,雁兒身形輕巧,手里卻提著另一個(gè)人,虞錦仔細(xì)辨認(rèn),發(fā)現(xiàn)雁兒手里提著的那個(gè)人竟是斷曲的姐姐段麗華,不禁大驚。

雁兒將段麗華塞進(jìn)路邊停靠的一輛馬車?yán)铮约阂惨卉S而進(jìn),車夫?qū)ⅠR車趕得飛快,虞錦只好施展輕功跟在后面,見那輛馬車疾馳出了城,于是也加緊腳步追去。虞錦辨認(rèn)出,這輛馬車是駛往梨落庵的方向,看來雁兒是想將段麗華藏匿在梨落庵內(nèi)。

誰知,沒過多久,那輛馬車突然停下,虞錦閃身至樹后,卻見遠(yuǎn)處也來了一輛馬車,停在了雁兒所在的馬車旁邊,趕車人的帽檐兒很低,虞錦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卻似在哪里見過,有些熟悉。雁兒從馬車?yán)锾拢瑢⒍嘻惾A從車廂里面拉出來,想塞到對面的馬車車廂里。

虞錦當(dāng)機(jī)立斷,閃身一躍,朝雁兒撲了過來,雁兒為避閃虞錦手中的匕首,必然就松開了段麗華,虞錦就勢將段麗華拉至身后,誰知那趕車之人卻突然一躥而起,力道之大,令硬生生受力的虞錦差點(diǎn)兒窒息。

虞錦后退了半步,仔細(xì)朝那車夫看去,才看清到底是誰,于是冷笑道:“堂堂一個(gè)王爺,易容扮作車夫,就為了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儀王龐芴衣將頭上的帽子一擲,露出一雙炯亮的眼睛,說道:“你不該跟過來。”

虞錦看了一眼身后的段麗華,見她倒是毫無懼色,一直顯得從容不迫,心下有些詫異,卻也不無回護(hù)地說道:“這個(gè)人,我要帶走。”

“不可能。”龐芴衣說道。

虞錦扣著手中的匕首,不屑地問道:“你想要攔我?”

龐芴衣自信地說道:“不必如此,因?yàn)樗粫阕摺!?

段麗華始終沒有表態(tài),她甩開虞錦的手,緩緩朝龐芴衣的身邊走去,虞錦見狀于是問道:“你難道不想見你的弟弟斷曲了嗎?”

段麗華腳步一頓,說道:“請你轉(zhuǎn)告斷曲,我這么做是有苦衷的,我必須要找到虞志的下落。”

虞錦不解地問道:“段麗華,虞志的下落我們可以幫你找,你跟在儀王身邊,他又能幫得了你什么?他總歸是寧王的義子。”

“正因?yàn)樗菍幫醯牧x子,所以才更能幫得上我,你別忘了我曾經(jīng)是寧王的侍妾。”段麗華站在龐芴衣的跟前,肩膀禁不住地聳動(dòng),用手袖掩嘴,良久才帶著哭音說道,“斷曲是我的弟弟,我本該愛護(hù)他,誰知卻連累他被人迫害,而我的志兒,也難逃同樣的命運(yùn),我心不甘啊,我一定要那些人付出代價(jià)。”

虞錦冷笑道:“那你要誰來幫你?誰是你的同盟,難道是這位儀王?”

段麗華卻對龐芴衣充滿信任,說道:“儀王的妹妹也在八年前失蹤了,所以我和他自有能感同身受的共鳴……”

虞錦乍然聽到龐芴衣失去妹妹的消息,有些詫異,龐芴衣貴為王爺,竟也會遭到如此厄運(yùn),是人禍還是天災(zāi)?

“可是,你不要忘記,他只不過是把你當(dāng)作一枚棋子,利用你去對付寧王,哪怕你死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為你哀悼。”

龐芴衣始終抱臂而立,嘴角帶著淡淡的譏諷,冷眼旁觀虞錦對段麗華的勸說,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段麗華苦澀地笑道:“那又怎樣呢?即便是死了又如何,只要能找回我的志兒,就算是讓我死,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虞錦搖頭,嘆道:“你這又是何苦?”

“或許將來,你能明白一顆做母親的心。那日,志兒遇刺,我口口聲聲說是你所為都是被逼無奈,盼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個(gè)好姑娘,有你在斷曲身邊照看著,我很放心。”段麗華說罷,微微笑了笑,本來姿色平庸的她,卻因眼角的風(fēng)情綻放出光彩。

段麗華走進(jìn)龐芴衣身旁的車廂,說道:“儀王,咱們走吧。”

“好。此刻,我倒不知該叫你金玉還是叫你虞家大小姐。不過,無論你是何身份,本王都奉勸你一句,能置身事外是最好不過的。”

龐芴衣將帽子重新戴到頭上,拉低了帽檐兒,駕車疾馳而去,馬車揚(yáng)起的風(fēng)塵,迷失了虞錦的雙眼,那漫天塵霧,似是虞錦心底落下的那層吹不散的灰,或許此刻,唯有暢快淋漓的一場打斗才能消散虞錦壓抑的心情。

虞錦眼角的余光看到雁兒慢慢朝后退去,于是冷笑道:“雁兒,看在你這么多年悉心照料屏兒的分兒上,我可以饒你不死,但是你必須交代清楚你潛進(jìn)虞家到屏兒身邊的目的。”

雁兒戒備地看著虞錦,說道:“你為什么不親自去問二小姐呢?是不是怕話說出口,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姐妹之情就再也難以挽回?”

虞錦看雁兒刻意激怒自己,也不著惱,淡淡地說道:“我數(shù)十聲,你如若不能把握機(jī)會,我就先將你這一身白水教的邪功廢掉。”

雁兒此時(shí)終于明白,虞錦早已識穿自己的身份,也不再做任何掩飾,冷笑道:“你既然知道這是白水教的功夫,就該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gè)本事。”

雁兒話音未落,左肩微抖,一條如線般的細(xì)蛇直直撲向虞錦的面門,虞錦袖中的匕首滑落至手心,隨手?jǐn)財(cái)嗄菞l細(xì)蛇,鮮血四濺,地面上的小草頓時(shí)被侵蝕死掉,也有幾滴血落在了虞錦的衣袍上,雁兒得意地笑著,說道:“這金線蛇本身乃是劇毒,經(jīng)過我喂養(yǎng)后,毒上加毒,世上已無人可解,它的血沾在任何東西上,都會將其摧毀。沒有想到,主子百般防著你,而我卻這樣輕易地就將你殺死。”

雁兒笑得前仰后合,癲狂不已,虞錦望了望自己袍角的血滴,無奈地?fù)u著頭說道:“我最煩別人弄臟我的衣服了。忘了告訴你,我所有的衣服都被藥水浸泡過,百毒不侵。”

虞錦眼底的笑意越發(fā)濃厚,雁兒卻驚駭?shù)脜柡Γ恢币詾榘恋亩疚镌谟蒎\面前竟是毫無作用,雁兒雙肩微顫,數(shù)十條線蛇都朝虞錦射過來,虞錦不想再被污血沾染衣服,于是只左右騰挪,一躍而起,用手輕搭在樹枝上,躲過成片的蛇群,手中的匕首已然刺向了雁兒的脖頸。

雁兒跌跌撞撞地朝后退了幾步,虞錦手中的匕首卻如影隨形,雁兒面如死灰般跌倒在地,用仰視的目光看著虞錦,生出萬千的憤慨來,喊道:“就算你殺了我,也不能再彌補(bǔ)你和二小姐的感情,只會讓二小姐更恨你。”

“雁兒,我與她終歸是姐妹,而你卻是挑唆她走上不歸路的人,你說,我要怎么處置你?”虞錦將手里的匕首隨意地向雁兒的臉頰旁劃了劃,低聲說道,“或者你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讓我饒過你。”

雁兒驚恐地看著虞錦,慌亂地說道:“什么方式?”

“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這些年來,又是誰教唆的虞屏?”

或許雁兒正被另一種更大的危險(xiǎn)威脅著,她咬緊牙關(guān),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出那人是誰,虞錦冷冷笑著,說道:“你不肯說,其實(shí)也在我意料之中,如若你真這般禁不住拷問,即便我不殺你,那人也肯定將你殺了。可是我不能因此輕饒過你……”

隨著雁兒一聲哀號,虞錦手起刀落已經(jīng)將雁兒腕處的一條血筋挑斷,雁兒在地上翻滾著,因吃痛連聲音都顫抖著,說道:“你竟然廢了我的武功,你為何不直接殺了我?”

“廢了你的武功,你就做不了惡了,你照顧屏兒這么多年,我理當(dāng)留著你的性命。”

虞錦知道雁兒雖然被挑斷血筋,卻不會有性命之虞,遂轉(zhuǎn)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虞錦走得極慢,就那樣一步步地朝回城的路上走去,路上落葉滿地,已近秋色,夕陽余暉將虞錦的身影拉得很長,更顯得她落寞而孤寂。或許人生就是這樣,總會有獨(dú)來獨(dú)往的時(shí)刻,總會有一份令人來不及接納的蒼涼傷悲,將自己堅(jiān)硬外殼下的柔軟的心,徹底暴露在世人面前,可是即便如此,我們也會主動(dòng)戴起偽裝的面具,向世人宣告自己是永遠(yuǎn)不可戰(zhàn)勝的。

虞錦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陽落幕、天色擦黑才進(jìn)了城。

走到一座酒樓前,虞錦猛然轉(zhuǎn)過身,不理會那人被發(fā)現(xiàn)后眼底閃過的些許尷尬,朝一直尾隨在自己身后的那人低沉說道:“陪我進(jìn)去坐坐?”

譽(yù)王段無妄見虞錦竟毫無慍色,心中不禁暗暗詫異,面上卻仍舊一派風(fēng)流,笑著說道:“恭敬不如從命。”

小二很快上來酒菜,虞錦不待段無妄說話,便自斟自飲了一杯,辛辣入口,不禁長吸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眼淚都差點(diǎn)兒被嗆出來。

“你喝得這么急做什么?慢點(diǎn)兒喝,這些酒水低劣,怎比得上本王府里的十年少,不如跟本王回府,管你喝夠。”譽(yù)王本想取過虞錦手里的酒杯,誰知虞錦卻緊緊握住,不肯撒手,譽(yù)王一時(shí)無可奈何,只得松了手,拈起酒壺給虞錦斟了一小杯酒。

“只能再喝這么一小杯啊,否則小心被這酒嗆壞了嗓子。”

虞錦直直地看著譽(yù)王,說道:“你是不是早已知道拿著金色羽箭號令錦衛(wèi)的人是誰?”

段無妄握住酒壺的手略微一顫,旋即恢復(fù)平時(shí)的嬉笑,說道:“小師妹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呢?”

虞錦起身便要走,情急之下,段無妄猛然按住她的手,低聲說道:“別走,我說就是。”

窗外天色已黑,因酒樓的二樓只有虞錦和段無妄這一桌客人,所以格外寂靜,靜得像能聽見風(fēng)的流動(dòng)聲。段無妄在答應(yīng)虞錦要說出真相之時(shí),面色沉寂,眼底簇亮的火花似是在掙扎猶豫。或許,這是很難的一件事,原本是華美的錦緞,如今卻要逼著他將錦緞下的污垢展現(xiàn)在世人眼前。

“你也知道那人是誰了,對嗎?”

虞錦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開口說話,此刻沉默無不代表著一種試探,試探段無妄是否肯說出藏在心底的真心話。

“他畢竟是我?guī)煾傅挠H外甥,這層血緣關(guān)系是誰也不能否認(rèn)的。所以,即便師父傳授過他任何武功或者秘籍,我都能理解。可是錦衛(wèi)牽涉眾多,差點(diǎn)兒釀出大禍,想必師父當(dāng)初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段無妄淡淡說出真相,即便口中始終沒有提及“翼王”兩個(gè)字。

虞錦搖了搖頭,又冷笑不已,說道:“你們師徒兩個(gè)可真有意思。”

“你是在說我?guī)煾笇ξ译[瞞了這一切嗎?我不怪他。”

“可是,他明明知道你已經(jīng)知曉,卻仍舊不肯給你一個(gè)交代,這就是他的不對。他在逃避你的質(zhì)問,或者他根本不敢面對這一切,但這些事情都是由他而起。段無妄,你不要再傻了,難道要讓他和翼王聯(lián)手將你一直耍下去嗎?”虞錦有些義憤填膺。

“你為什么要這么激動(dòng)?是不是因?yàn)槟阋灿龅搅送瑯拥氖虑椋俊?

虞錦怒目,低喝道:“你在說什么?”

“你的妹妹,虞屏。”段無妄苦笑道,“她是你的親妹妹,可是她做出了令虞家滿門抄斬之事,勾結(jié)翼王,偷走金色羽箭伏擊大臣,這是何等重罪,難道你不知道嗎?”

虞錦被譽(yù)王說中心事,有些心不在焉地?fù)]了揮手,說道:“你少提她,她的事我心中有數(shù),我會在合適的時(shí)機(jī)安排她離開陽城,以后跟翼王不會再有瓜葛。”

“那虞家呢?虞家已經(jīng)到了今日這個(gè)地步,你難道不想保住虞家?”

“我只要保住我父親和虞屏的性命,便算是保住了虞家,這個(gè)我并不擔(dān)心,最起碼我有辦法將他們從天牢里救出來,從此隱姓埋名度過下半輩子。”

段無妄“哧”了一聲,說道:“他們甘心?他們甘愿?”

“除非太子肯放過虞家。”

段無妄心里一動(dòng),試圖去拍虞錦的肩膀,誰知卻被虞錦躲開了,一時(shí)尷尬不已。

“我不信太子會發(fā)此慈悲。別忘了,你也參與了當(dāng)日在涼亭內(nèi)的聚會,清楚地知道了太子的諸多隱秘。和這些人相處,有時(shí)只需要?jiǎng)铀姆种坏剿姆种哪X筋,而你不小心卻動(dòng)了百分之百,這也就意味著對方也會拿出百分之百的腦筋算計(jì)你,你說,這對你有何益處?”

“我心里自有計(jì)較。”

段無妄卻突然探過頭來,很認(rèn)真地說了一句:“你不會以為太子多看了你兩眼,就是喜歡上你了吧?”

虞錦挑眉,冷冷地看著段無妄,段無妄一臉無辜地說道:“我是好心,你應(yīng)該知道。”

“我最應(yīng)該知道的是,你該死……段無妄。”

未等虞錦話音落下,段無妄已經(jīng)如弦般朝后彈去,嘴里振振有詞地嚷道:“沒有哪個(gè)男人喜歡張牙舞爪的女人,你再不收起自己鋒利的爪子,誰肯喜歡你?”

虞錦見段無妄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樓梯口,便頓住腳步,誰知那段無妄卻又突然探回頭來,笑著說道:“當(dāng)然,如若真沒有人要你,我要你……”

我要你。

虞錦正要發(fā)作之時(shí),段無妄卻已經(jīng)真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虞錦又可氣又好笑地往太子府走去。已是深夜,虞錦卻仍舊輕而易舉地找到白日從太子府翻越出來的位置,足尖輕點(diǎn),借著竹枝的力量,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錦然居。

只是,憑著虞錦的功力,很容易聽出房間里面還有一人,那人自然便是太子李潤。李潤正坐在書桌前,執(zhí)筆寫著什么,聽見虞錦的腳步聲,頭也不抬地說道:“你終于回來了。”

“太子是在等金玉?”

虞錦疑惑地看過去,李潤正用摻著金粉的墨抄寫經(jīng)文,見虞錦走近,將筆擱在一旁,說道:“本太子想抄寫四十九部經(jīng)書為父皇祈福,你既然回來了,就由你替本太子抄寫吧。”

虞錦吃驚地看著李潤,見李潤臉上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心中暗罵其不懂勞役之苦。

“不知太子抄寫多少部了?”

“一部未完。”

虞錦嘴角一抽,于是刻意強(qiáng)調(diào)地說道:“太子的誠心真可謂比山高,比海深啊!”

“這個(gè)自然。”李潤回答得極為肯定,不理會虞錦的反諷,說道,“現(xiàn)在可以說一說你為什么回來得這么晚嗎?”

“本來想早回來的,后來遇見故人,所以耽擱了。”

“故人?”李潤冷笑道,“不知金玉公子口中的故人是指翼王、儀王還是譽(yù)王呢?”

“這與太子有什么關(guān)系?恕金玉不能滿足您的好奇心。”

李潤狹長的丹鳳眼半瞇著,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虞錦,似是看著手中的獵物,一時(shí)還沒有琢磨出到底該不該結(jié)網(wǎng)以待。

虞錦見李潤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不禁有些沉不住氣,但多年的修為總算是沒有白費(fèi),虞錦到底蘊(yùn)藏著常人沒有的韌力,虞錦來到書架前,抽出一本書,坐到靠窗的椅榻上,細(xì)細(xì)地讀著,沉靜若水。

李潤再度拿起筆抄寫著經(jīng)文,而虞錦坐在靠窗的角落默默地讀著書,沒有劍拔弩張,沒有硝煙戰(zhàn)火,也沒有了明奸暗謀,就那樣靜靜地相守在一個(gè)房間內(nèi),沒有貌合,也沒有神離,讓人不忍心驚破兩人身側(cè)這微妙的氛圍。

夜太過于寂靜,以至于只能聽見李潤手中的筆落在紙上潤透的聲音,還有虞錦翻書換頁的紙張聲,以及兩人均勻而低不可聞的氣息聲。夜太過魅惑,以至于兩人不期然地互視時(shí),胸口悄然溢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暖暖的,又亂亂的,令人難以捉摸。

李潤將筆擱下,走到虞錦身邊,見虞錦正在讀《縱橫》,說道:“縱橫之論,難以辯乎?”

虞錦略仰著頭,目光平靜,淡淡地說道:“縱橫天下,豈容辯也?”

“如若他朝,不以皇位論天下,金玉公子會做何舉動(dòng)?”

“只望能置身事外,在山清水秀處結(jié)廬而居,管他江山鹿死誰手?”虞錦十分向往那樣無拘無束的生活,說起此話之時(shí),眼底已經(jīng)簇亮。

李潤輕嘆一聲,過了良久,才說道:“或許你不知道你口中所描述的生活,在別人眼中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連羨慕的資格都沒有。”

“那是因?yàn)樯砩媳池?fù)的東西太多,放不下,放下了也就能如我這般,不是嗎?”

“想要放下談何容易?有些東西都已是上天注定,放下可以,即便是賭上自己的性命也未必放得下。”

虞錦認(rèn)真地看著李潤,說道:“太子是在說自己嗎?”

李潤略俯下身,肩側(cè)的頭發(fā)垂在虞錦面前,不怒而威的氣勢壓倒一切,散發(fā)著一種令人傾倒且不可抗拒的力量,朝倚在榻上的虞錦說道:“該死,你憑什么這樣認(rèn)為?”

虞錦卻絲毫沒有示弱,毫不客氣地回敬道:“這本就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虞錦本以為自己這句話會激起李潤更大的怒氣,誰知李潤卻半瞇著眼睛,牢牢盯住了虞錦,手伸向虞錦身側(cè)的椅榻扶手,良久沒有下一步的舉動(dòng)。

兩人互視,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遠(yuǎn)處平生在錦然居外輕聲地喊著“太子”的聲音,李潤站直了身,隨手一撩外袍,姿勢瀟灑自若,朝外走去。

虞錦將書掩在臉上,長舒一口氣,房間內(nèi)壓抑的氣息頓消,竟生出一絲絲的愁緒,若有若無,讓人心里癢癢的,卻無力可碰觸。

虞錦站起身來,走到書桌前,握住李潤用過的筆,在紙上寫了幾個(gè)字,也不知是不是因?yàn)槲展P之處還存有李潤的余溫,虞錦只覺得自己寫的字歪歪扭扭,連指尖也有些微顫……

虞錦將紙迅速地揉成一團(tuán),擲在地上,有些心煩意亂,胡亂臥下,一夜難以成眠,閉目后皆是各種混亂景象,難以收拾。

事皆有得失兩面,虞錦跟著李潤一同進(jìn)宮,因?yàn)殛D帝,虞錦有了名正言順進(jìn)宮的理由。所以,在李潤去乾元殿見闐帝之時(shí),虞錦很順利地見到了已是容貴妃身邊得力太監(jiān)的斷曲。

斷曲進(jìn)宮這些日子,不僅從容貌、衣著上已是一名太監(jiān)的樣子,更難得的是,連同他的氣質(zhì)與舉手投足之間的行為都有所改變,帶著一副察言觀色的伶俐勁兒,又帶著有主子撐腰趾高氣揚(yáng)的氣勢,在宮里混得如魚得水。

虞錦站在原地,笑著打量斷曲,說道:“像,可真像。”

斷曲撫額不禁嘆息,說道:“也難怪你說像,再這樣待下去,我都要忘了自己是誰了。”

“你見到程衣了嗎?”

斷曲聽見虞錦提到程衣,眼睛一亮,見虞錦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見到了,跟著容貴妃去慕容紫宮里時(shí)見到的,不過并未說上話,程衣現(xiàn)在貼身守著慕容紫,難得有份清閑,慕容紫傷還未愈,又不是時(shí)刻清醒著,程衣走不開。”

“那慕容城呢?他難道沒有在澄瑞宮里守著嗎?”

“在,只是時(shí)常被闐帝召去,每次慕容城離開乾元殿時(shí),闐帝都會大發(fā)脾氣,將茶杯、奏折摔得滿地都是,容貴妃時(shí)常抱著小皇子過去勸慰,闐帝看到小皇子才展露笑顏,心情大好。”

虞錦心中冷笑,定是因?yàn)殛D帝本不想救治慕容紫,想讓其自生自滅,但是慕容城的傾盡全力讓闐帝不滿,兩人發(fā)生爭執(zhí)。只是任憑慕容城武功絕世,也難敵宮中好手無數(shù),闐帝為什么不借故干脆下令將慕容城拿下,讓虞錦不解。

“聽你這意思,小皇子很得皇上歡心了?”

“那可不,闐帝每日都要過來瞧小皇子,極為喜愛他,宮里有些嘴碎的,還說闐帝說不定會將皇位傳給小皇子呢。”斷曲說道。

“傳位給小皇子?這怎么可能?那太子呢?”

“不過就是那些人隨口一說罷了,就怕有人會聽到心里去了。”

“容貴妃呢?她聽到這些話后,有何反應(yīng)?”

“就地將那些人杖斃。”

虞錦明白這容貴妃將那些人杖斃,其因不外乎有二,其一就是為了將事情鬧大,傳到闐帝和太子李潤的耳朵里去;其二就是為了讓眾人皆知自己毫無助小皇子奪太子位的居心。

有時(shí)候做事情太過于著痕跡,反而顯得磊落。這就是容貴妃的手段,大智若愚,讓闐帝毫無提防之心。

“你可曾見到過容貴妃與儀王暗地里有往來?”

“這倒是沒有,容貴妃每日里一多半時(shí)間都在照看小皇子,有時(shí)也會去乾元殿伺候皇上,閑暇時(shí)間本無多少,又深居后宮,難與儀王來往。”

虞錦挫敗地看著斷曲,無奈地問道:“斷曲,你是真傻還是在給我裝傻?那容貴妃至于以身犯險(xiǎn)只身一人去見儀王嗎?難道她就不能派人出宮去見儀王?”

斷曲答道:“容貴妃不可能派人出宮。”

“為什么?”

“因?yàn)樗龑m里宮女、太監(jiān)雖多,可是貼身伺候的極少,也不過三五個(gè),每日里又都當(dāng)值,從不歇息,所以我料著那幾人不可能出過宮。”

“那儀王就不能派人入宮私下去見容貴妃?”

斷曲搖頭,說道:“最起碼在我的視線范圍內(nèi),從沒有人可以隨意見到容貴妃。容貴妃極少見人,就連那些慣常踩低爬高的妃嬪來拜會,容貴妃都讓人用各種借口打發(fā)了去,久而久之,就幾乎無人登門了。”

虞錦微怔,頓時(shí)對容貴妃充滿了好奇,這樣的容貴妃在闐帝心中將是何等明理曉事、安分守己,不驕奢浮華,又育有皇嗣,也難怪闐帝會偏寵于她。

只是,如果與儀王有往來的那人不是容貴妃,又會是誰呢?虞錦對此滿腹疑惑,只得讓斷曲繼續(xù)待在容貴妃宮中,伺機(jī)而動(dòng)再探虛實(shí),因?yàn)橹庇X告訴她,那人定是容貴妃,錯(cuò)不了。

“我要趕緊回去,時(shí)間長了恐怕惹人生疑。你如今跟在太子身邊,遲早會露出馬腳。咱們找到寶盒,還是趕緊脫身回乾坤門為妙。”斷曲說道。

虞錦點(diǎn)了點(diǎn)頭,見斷曲轉(zhuǎn)身要走,突然喚住他,說道:“等等,斷曲,有件事,我想告訴你,關(guān)于你姐姐的……”

斷曲面色一沉,頓時(shí)緊張起來,試探著問道:“她,她還活著嗎?”

“這個(gè)自然。”

斷曲明顯松了一口氣,說道:“她究竟怎么了?你快告訴我。”

“不知道她為何落在了雁兒手中,雁兒又將她交給了儀王。”

斷曲聽罷,只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吭聲。

“你難道不問問我,為什么沒有救她?”

“就算是為了我,你能救也自然會傾盡全力去救。我何必要問?”斷曲淡淡說道。

虞錦心里一熱,緊緊握著拳,說道:“她是自愿跟儀王走的,不肯讓我救,她說要找到虞志的下落。我猜著儀王肯定要用她要挾石相或者寧王。我會讓程裳跟著她,總之,你放心,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我知道。”

斷曲朝虞錦笑了笑,目光充滿了信任和真誠,隨即轉(zhuǎn)身離開,不過片刻,身影便消失在花徑林間。

待到虞錦從御花園里走回去,李潤還未從乾元殿里出來,一直在闐帝跟前伺候的秦公公正急得抓腮撓頭,見到虞錦后喜出望外,迎上來說道:“金玉公子這是去哪兒了?可叫奴才一通好找啊,這腿都要跑斷了。”

“左右無事,見天氣好,就去御花園里轉(zhuǎn)了轉(zhuǎn),一不小心在假山后睡著了。秦公公找金玉何事?”

虞錦知道這秦公公乃是闐帝近身伺候的太監(jiān),于是待他也頗為客氣。

秦公公笑著說道:“請金玉公子進(jìn)殿見駕。”

秦公公話音剛落,未等虞錦有所反應(yīng),大殿之上就傳來茶杯摔碎的聲音,一聲怒吼道:“朕當(dāng)你這些年是真的將慕容家的事置之度外了,原來,慕容家還沒有怎么樣,你就第一個(gè)跳出來反對朕、質(zhì)疑朕,朕何錯(cuò)之有?即便朕就是錯(cuò)了,那也有錯(cuò)的理由。”

正是闐帝雷霆震怒的聲音。

虞錦還在思量到底要不要此刻進(jìn)去,秦公公已經(jīng)眼明手快地吩咐人將大殿的門打開并通報(bào)了進(jìn)去,虞錦只得進(jìn)去見禮回話。

闐帝坐在龍椅上,眉頭緊鎖,雙目怒睜,不待虞錦行完禮便一揮手叫起,說道:“金玉,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你的好師父是如何違逆朕的心意的。”

虞錦側(cè)頭看去,見大殿上除去李潤外,慕容城也在,慕容城風(fēng)華無雙,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從容淡然。

而李潤卻沉穩(wěn)謹(jǐn)慎,一言不發(fā),與虞錦互視一眼,又迅速挪開。

“金玉,烏雅國在邊境處突然加派了兩萬人馬,蠢蠢欲動(dòng),時(shí)不時(shí)地騷擾當(dāng)?shù)匕傩眨尴敕饽銕煾笧榫高h(yuǎn)大將軍,領(lǐng)兵五萬,鎮(zhèn)守邊關(guān),但你師父執(zhí)意不肯,你來說說看,你師父為何不肯答應(yīng)?”

虞錦這才明白闐帝雷霆震怒的原因,闐帝怕慕容城將慕容紫治愈,所以便派慕容城出征,慕容城明知闐帝要將慕容紫置于死地的意圖,又怎肯答應(yīng)?

只是闐帝卻要讓自己講出其中內(nèi)里的真實(shí)原因,意欲何為?虞錦一時(shí)僵住。

此時(shí),李潤上前說道:“父皇,兒臣以為國舅推辭父皇的好意,不過就是掛念著母后的病情。只要母后傷愈,國舅定無再推辭之理。”

罷了,既然李潤避重就輕地挑明了此事,虞錦總算是好應(yīng)對一些,說道:“太子說得不無道理,不過金玉卻覺得,還有另一層原因。”

“哦?還有何緣由?你說給朕聽聽。”

本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因虞錦口中所言的另一層原因都起了興趣,連一直靜默不言的慕容城也將視線投了過來。

“我?guī)煾鸽m武功絕世,也深諳兵法之道,卻從未領(lǐng)兵出戰(zhàn)過,他是怕冒昧出征誤了國事。”

闐帝緊緊盯著慕容城,說道:“國舅,真如金玉所言嗎?”

未等慕容城答話,石相突然從殿外大步流星地走進(jìn)來,口中高聲說道:“皇上,金玉公子所言不無道理。臣愿舉薦一人,此人一到邊關(guān),定會讓烏雅宵小聞聲退卻三百里,永不敢再進(jìn)犯。”

“哦?石相舉薦何人?”

“回稟皇上,臣要舉薦的正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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