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人想瓷器一樣土崩瓦解，打破了神秘茶社之中的寧靜。

霧氣中起了某種變化，讓神秘茶社的氣氛更加恐怖。

想一想腳下踩著厲鬼鋪成的地磚，至少有成千上萬只厲鬼，莫問就頭皮發麻。更別說天井里、包廂里的潛藏著無數更恐怖的玩意，別說他一個人，就算特偵科領著一只部隊進來，只怕也會團滅。

莫問當機立斷，揮手在長廊邊緣再次打開一條虛幻的生死路，指向落在天井之中的另一截高蹺。

沒有證據的猜測只能算是臆想和腦補，并不能解開一個又一個疑團，這對高蹺無疑是最好的研究對象。同時這對高蹺具有詭異的空間能力，如果被西山靈修會的人撿回去，天知道又會惹出什么亂子。

迷霧在虛幻的生死路盡頭散開，莫問做好了再次看到厲鬼拼成地磚的慘烈畫面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再次看到了一副超乎想象的畫面。

他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水域，一具具膨脹腐爛的浮尸順流而下。

“天井里有溝渠并不奇怪，千湖城水網眾多，古代的豪宅引活水從自家花園里流過并不罕見。不過這水域也太寬了吧……高蹺去哪里了？”

虛幻的生死路只容一人經過，視野范圍受到很大的限制，莫問又不敢真正踏足長廊，只能像看貓眼一樣焦急地尋找。

不是他沉不住氣，而是神秘茶社里的恐怖氣息與時俱增，霧氣不斷往他周圍迫近，原本兩米左右的可視范圍現在少了三分之一。

突然他在漆黑的水面上看到了一抹銅銹，連忙用天蝎座的虹光罩了過去。

“咔嚓！”

一截長長的白紙鎖鏈從遠方竄了出來，拉纖的號子聲混著女鬼鬼哭的聲音快速迫近。

“鬼花船？！這鬼東西怎么來了？”

虛幻的生死路遠方出現了一排紙船，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艘，其中最大的一艘上擺著一個巨大的白紙蓮臺，上面端坐著一個穿著粉紅紗衣的巨大骷髏，懷里抱著一個有上百顆頭顱的巨嬰，周身環繞著數以萬計的怨鬼亡魂，在紙船艦隊上空盤旋飛舞，恐怖的怨氣像臺風一樣一掃而過。

他投射在水面上的虹光像是雪花掉進了油鍋里，連個泡都沒冒就冰消雪融。

“順喜菩薩？！”

莫問的腦海里只轉過一個念頭，虛幻的生死路陡然崩碎。

“跑！”

無數紙鎖鏈從長廊縫隙里飛出，莫問躲得快，間不容發地從鎖鏈縫隙鉆了出去。

紙鎖鏈一擊不中，像蜘蛛結網一樣瞬間將長廊入口封閉。

鬼花船具有虛空挪移的能力，既然他能利用長廊的空間縫隙，鬼花船想必也可以做到類似的事情！

“該不會想用鬼纖夫把整支艦隊拉過來吧？”

白紙編成的鎖鏈布滿了古色古香的長廊，讓莫問仿佛置身于一座古老的靈堂。

他的雙腳莫名其妙晃動起來，覺得自己像是一塊靈位，被孝子賢孫捧著擺上供桌。

整個人就像著了魔一樣，大腦被攪成一團漿糊，很多不知從何而來的怨氣侵入了他的身體，纏繞在心肝脾肺腎上。

“勾魂奪魄的五鬼惑心術！”

莫問第一次親身體驗到五鬼惑心術的滋味，也感受到林溪日日夜夜被厲鬼糾纏的痛苦。

“這女人真能忍受痛苦！”

王道士曾經多次稱贊林溪的意志品質，莫問當時還覺得他有些偏愛，想騙她學法術?，F在親自嘗了嘗五鬼惑心術的滋味，才知道王道士的稱贊絲毫沒有夸張。

秦璐事件中林溪被五鬼惑心術折騰了好久，整夜整夜地受到折磨，第二天還能若無其事地上班，跟著王道士學法術，她意志力之堅韌讓莫問刮目相看。

莫問反手展開折扇，桃花扇如飛輪一樣繞身一周，爬在莫問脖子上吸血的枯瘦女人被斬成了一縷青煙。

“是鬼媒婆！她剛剛隱身爬過了生死路！”

鬼媒婆來無影去無蹤，往往只會留下一條濕漉漉的足跡。可生死路不是真正的路，就算有足跡也很難發現，竟然被它鉆了空子！

鼻血從眼耳口鼻里噴涌而出，莫問迅速從背包里掏出莫家線香，點燃之后插在紙鎖鏈上。

莫家線香再次展現出神奇之處，整條線香幾乎在一瞬間燃盡，燦爛的星火將所有白紙鎖鏈引燃，化為一片灰燼。

熟悉的異香包裹著莫問的身體，一股股冤魂厲鬼的惡臭從每一個毛孔里排了出去，消散在濃濃的迷霧里。

解決了鬼媒婆在身體上留下的隱患，莫問才有機會打量天井。

鬼花船組成的艦隊不在天井里，而是借助了長廊的空間特性，鎖定了同樣具有空間特性的青銅高蹺！

“青銅高蹺上一定留著鬼花船的暗記，所以鬼媒婆能夠精準地找過來！”

青銅高蹺上傳來莫名的吸引力，似乎在召喚另外一半。

莫問回頭望向長廊入口，白紙鎖鏈化為灰燼之后，鬼纖夫的氣息徹底消失了。

隨著見識增長，莫問越發能夠想清楚王老人和王振東的區別了。廢棄茶園一戰，分明就是王老人手把手教他如何對付鬼花船！

“看來這鬼花船也有限制，需要鬼媒婆引路，鬼纖夫才能拉纖，當時王道士開壇做法，也是斬媒婆殺纖夫，然后才將鬼花船困在法壇前干涸的水池里，一把火燒掉！可惜那一戰之后王老人的傷勢越發嚴重，讓王振東占據上風，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暫了?！?

或許全盛時期的王老人能夠真正做到“鬼神驚無妖邪”吧，可惜歲月不饒人啊，莫問沒能真正見識“夙夜更夫”的風采。

青銅高蹺上的躁動越來越強，震得莫問手臂發麻。青銅花紋里一張張哭泣的鬼臉開始作妖，冰冷的氣息像破裂的水管，往莫問身上噴涌。

“給我老實點！”

莫問不堪其擾，將桃花扇合起，緊緊貼著青銅高蹺，不讓沉重的青銅高蹺在手心里震。

讓莫問意外地是，躁動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壓制。

“桃花扇連這玩意也克制？”

莫問更加覺得自己手中的桃花扇才是正品，銀行保險柜里放著的那把很可能是用來遮掩耳目的玩意。

壓制住青銅高蹺，莫問此刻的問題是如何穿越天井。

鬼花船能夠利用長廊的空間特性，如果他再走長廊，八成是自投羅網。現在只剩下天井一條路了。

站在天井邊緣，將腳伸到濃濃的霧氣里，一股恐怖的寒意從腳尖直透心脾。

“下面有東西！不能直接走下去！”

剛才用生死路找另外半截青銅高蹺，莫問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水域。

“照壁附近的地磚是鎖著厲鬼的枷鎖，那么天井里有一條飄著浮尸的溝渠也有可能！”

千湖城水網密布，古代豪宅以引入活水為榮。神秘茶社當年引一條溪水穿堂過戶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

“如果我掉進水里，會不會也變成一具浮尸？”

踩高蹺的銅人單腳狼狽逃跑的樣子在莫問腦海中浮現，天井里恐怕也有令它極為忌憚的禁忌。

“西山靈修會不會無緣無故派一個踩高蹺的銅人過來！銅人消散之后，順喜菩薩居然親自出手，難道這對高蹺就是應對神秘茶社陷阱的答案？”

莫問將單腳高蹺豎在地上，輕飄飄地站了上去。

“咔嚓！”

青銅屐齒在鞋面上咬合，高蹺緊緊鎖住了莫問的腳踝。

他的扇舞技巧已經登堂入室，空中姿態是最為人稱道的特點，就算單腳高蹺從來沒練習過，駕馭起來也輕而易舉。

“咚”地一聲輕響，莫問踩著高蹺跳進了天井。

高蹺深深陷入了泥淖之中，迷霧之下果然有一條滿是淤泥的溝渠！

或許……不是淤泥，而是死人的……

腦海中惡心的畫面一閃而過，莫問集中精神單腳跳了起來。

青銅高蹺的空間特性讓莫問大開眼界。

一米多長的高蹺似乎能夠在水下無限延伸，無論下面的淤泥有多深，高蹺都能一踩到底！

“簡直就是小號的如意金箍棒?。　?

青銅高蹺的能力讓莫問非常意外，“咚”的一聲輕響，他出乎意料地跨越了一段遙遠的距離，從無數恐怖的桌椅之間一閃而過。

莫問想起了坐進神仙轎的經歷，此刻的情形與青玉姬帶著他從陰間回到陽間的情形十分相似。

“這個天井又是一條從陰間到陽界的通道？”

開辟生死路的通道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走起來要以自身的陽壽為代價。踩著青銅高蹺往回走幾乎不會吹灰之力，莫問甚至用上了最擅長的鶴三飛，像一只獨腳仙鶴穿越迷霧，在恐怖的桌椅之間如履平地。

“青銅高蹺不僅僅能在空間縫隙里發揮作用，我踩在高蹺上，與下面的桌椅處在了不同的維度，所以能夠規避危險！”

莫問腦海里一瞬間出現了很多騷操作的念頭，猶豫著要不要給李洪瀅再來一記狠的，一想到恐怖的無頭厲鬼被他送了過去，腦袋立刻清醒過來。他不想被無頭厲鬼的大刀斬成獨腳獸。

“咚！”

“咚！”

“咚！”

不知道過了多久，莫問聽到了腳下水流的聲音。

他看到了遠方的船只和燈火。

“我來到了荊河上？”

莫問回頭一看，濃濃的迷霧不知道何時散去，背后是連綿的小南山，腳下是清澈的荊河水。

神秘茶社不知所蹤，方才的經歷仿佛一場噩夢。

天邊的繁星已經落幕，東方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

“天快亮了！”

不知不覺過了一夜，莫問全身沒由來地一陣疲憊。

渾身皮膚松弛眼角脹痛，讓莫問知道自己嚴重透支了身體，超負荷地使用“太歲指路”讓他身體格外空虛。

“鬼！鬼?。　?

一個穿著運動服的騎手落荒而逃，踩著自行車快速遠去。

借著燈光看向河面，河面上倒影著一個滿是血污的可怖身影，脖子上一圈幾乎斷裂的血痕，額頭上貼著一張黑漆漆的符紙，單腳站在荊河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