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佽垣純的爺爺身材也不夠魁梧，肩甲太窄莫問穿不上，腿甲也有點短，只能勉強使用胸甲，穿在身上像是一個背心馬甲，緊得有些難受。

佽垣純自告奮勇幫他著甲，在身后狠狠拽了兩下繩子，勒得莫問有些心慌。

“跑？再跑！”

佽垣純中文不錯，貼在他身后輕聲說道。

手肘傳來柔軟的觸感，僅僅隔著一層單薄的衣服，莫問額頭有些冒汗。

“呃……沒穿內衣……平波的女孩都這么大膽？”

莫問更加摸不清佽垣純了。

莫問的嗅覺是最隱蔽的觀察手段，對女人尤其有效，可佽垣純似乎有某種收斂氣息的手段，必須要貼近身體才能聞到氣味。

“忍者名不虛傳，擅長偽裝，連身上的氣味都能控制！”

佽垣純身上的味道極為復雜，空虛，縹緲，悠遠，蒼莽，冰寒……

“鬼神的靈媒？還是神靈的巫女？”

莫問結識過不少靈媒，號稱可以“溝通鬼神，豢養式神”，以體質偏陰的女生為主。她們大多數都是騙子，各個都“外表看起來小白兔，切開來一個個又污又黑”，坑起錢來絕不手軟。

佽垣純外表清純，可作風看起來污得很，很有靈媒的風范。如果她是靈媒，式神恐怕不簡單啊。

不過莫問更希望佽垣純是巫女，東洋諸島的巫女只在動漫里看到過，巫女服是他最希望林溪穿上的服飾。在林溪答應以前，看別人穿穿也不錯。

“乖乖……這女孩兒不得了啊……好大……可不可以放一杯奶茶……”

莫問的視線穿透佽垣純的衣領，瞥見一片血紅色的羽翼。

“血鶴雙翼？羽林家的家徽？羽林家是平波城曾經的諸侯，大軍都養得起，養一窩忍者也不在話下。等等，沒穿胸衣，這是紋身！紋身覆蓋整個胸口，對一個小姑娘來說真沒問題嗎？”

看到莫問不僅眼睛不老實，還嗅女兒發香，佽垣夫人產生了什么誤會，臉色有些不太好，緊握著木刀的雙手有些用力。

見到佽垣夫人已經準備完畢，莫問不敢失了禮數，將手機和耳機放在一邊，用最快的速度將臂甲和裙甲套上，從背包里拿出了家傳武器莫氏桃花扇。

金屬折扇的尺寸，長度五十四厘米，扇骨頭部寬十多厘米，尾部寬四厘米。折扇沒有傳統折扇的扇面，是金屬扇骨夾著十二片寬大的扇葉，通過極細的金屬絲線連載一起。折扇合起來像是一把短劍，完全展開是直徑超過一米的半圓，拿在手中分量十足，對使用的臂力和腕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對練當然不能使用金屬武器，莫問出于禮數先為對手展示武器，介紹演示了用法，然后拿出了木片和竹片做成的練習折扇，與佽垣夫人對峙。

兩名三十多歲的女性學員手持藤盾出任裁判和安全員，佽垣純帶著學員們圍坐在四周，表情頗為肅穆。

傳統武術有著非常強的文化氛圍，正規的比試對練有著讓人沉醉的儀式感，無論是中土還是島國都是一樣，是莫問最喜歡和著迷的地方。

隨著裁判一聲號令，佽垣夫人主動出擊，攻擊極為犀利，隨著步伐快速突擊，一記兇猛的突刺直走中路，莫問肩頭晃動剛要做出閃避動作，薙刀刀刃就往莫問手臂斬來。

莫氏桃花扇作為奇門兵器，沒有傳統武器的功能性，對戰薙刀這樣的快速利刃系武器，對于手部保護是最大的難點，“斬手”永遠是刀刃系武器優先級最高的技術指標，佽垣夫人經驗豐富，戰術選擇也極為精準。

然而佽垣夫人的動作戛然而止。

莫問的折扇已經頂在了她的肩頭。

莫問的速度太快了，加上身高臂長，不假思索采用快速反擊的戰術，后發先至一擊得手。

這一分完全是身體素質的體現，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莫問有些歉意，習慣了男子場的對練模式，面對女性沒有留手，不講武德也不合規矩。

“再來。”

佽垣夫人很快調整了心態，示意裁判繼續。

長柄木刀點在地上，佽垣夫人壓低重心，充分利用女性的身材特點，疾速向前滑步，雙臂快速抖動，木刀如出擊的毒蛇，發動速度驚人的上撩斬。

進行在器械格斗時，根據武器的防御面積不同有著不同的盲區，就算桃花扇在折扇中屬于比較夸張的類型，也是長度劣勢的短兵器，對身材高大的莫問而言，面對自下而上的攻擊也是巨大的防御弱點。

“刷”的一聲輕響，佽垣夫人的動作再次戛然而止。

“呃……”

佽垣純發出一聲驚呼，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莫問手中的折扇突然展開，不但扇面穩穩押住了木刀，展開的折扇前沿也懟在佽垣夫人的臂甲上。

寬大的折扇展開以后覆蓋了一大片面積，這一招妙就妙在不但封住了薙刀后續的所有變化，佽垣夫人的前臂還是自己湊到折扇上去的，采取任何攻擊動作前手臂就先中招了。

“斬手！二比零！”

裁判做出了判決。

“您很厲害！”

佽垣夫人很大度，她能看出莫問有意調整了折扇的角度，偏離了手腕的方向，讓扇骨頂在臂甲上。不然以她的力量撞過去，手腕就算不受傷，也會疼一陣子。

利用暫停間歇，莫問重新調整了不太合適的頭盔，伸出手指示意了一下，借助翻譯軟件笑著說道：“剛才我的風險也很大，封不住我就要被斬手了。”

誰都聽得出來莫問是謙虛的說法，以他展現出來的力量和速度，絕不會有封不住的情況。

佽垣純的臉色不好看，周圍的女學員也有些憤憤不平。

練武的人往往充滿熱血，女孩子也不例外，佽垣流的女忍者并不缺少不服輸的倔強。

莫問不介意女忍者同仇敵愾的態度。

她們并不知道秘密已經暴露，莫問想更多地觀察道館的底細，見識女忍者的技戰術水平，還留出更多的時間觀察佽垣純。

快速轉了一圈，莫問終于確認求救聲不在道館內部，示意開始比賽。

“有忍者就免不了有密室啊……看來不少好東西都在密室里！”

莫問對忍者也很好奇，以忍者為主角的動漫何其之多，很容易讓他展開聯想。

第三回合，莫問不再用格斗武術，改用偏表演性質的套路“桃花開山斧”。

折扇是奇門兵器，不具備傳統武器刀槍劍戟的功能性，講究出其不意，對戰風格偏重于小巧綿密，與佽垣流派的女性薙刀戰術的理念是同一個類型，訣竅在于“大型器械，小巧戰法，出奇制勝”。

技術理念一致的情況下，無論是技術還是身體莫問都與佽垣夫人不是一個量級，繼續下去想輸都難。

“桃花開山斧”是莫家的表演套路，風格如同開山戰斧一樣大開大合，折扇以極快的速度忽然張開又忽然閉合，在戰斧和利劍之間反復切換，直徑一米的巨大扇面極具威勢，防御時還能當盾牌格擋突襲，視覺效果格外華麗。

如果是在舞臺表演，視覺表現還會高出一個層級，只有莫問自己知道實戰能力其實大打折扣的。

不過佽垣夫人并不這么看，她被莫問變幻莫測的犀利進攻打得連連后退。

佽垣流薙刀是真正的戰陣武術，她的祖先也是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戰斗。身材不如對手，力量不如對手，更需要在防守中體現韌性，在閃避中展現智慧，在反擊中發揮斗志，在刺擊中展示勇氣和決心！

她依靠長柄木刀的攻擊距離在莫問的攻勢下苦苦支撐，依靠靈活的步伐躲避莫問的攻擊，壓低重心可以讓她發出更犀利快速的反擊，襲擾莫問難以防守的下盤和側翼，為自己爭取不多的閃避空間，將女性武者面對高大敵人時的游斗技巧發揮得淋漓盡致。

“嗨呀！”

“嗨呀！”

“嗨呀！”

一聲聲奮力吶喊聲中，佽垣夫人逐漸調動起了道場的氛圍，激發了學員們同仇敵愾的心理，連莫問也有些熱血上涌。

莫問習武多年，特殊的嗅覺賦予了他一套極為立體的感知體系，將佽垣夫人的發力方式以一種無法形容的方式呈現在腦海中。

佽垣夫人每次做出動作，身體中就有某種無法擦覺的味道被莫問捕獲，形成某種帶有預知性的畫面，毫無秘密可言。

獲勝太容易，莫問從小對習武興致缺缺。

以前參加各種比賽都是出于功利的目的，比如逃避考試，拿個證書，爭取保送特招之類。他有更多精神層面的追求，比如說，傳統武術的根基——內家真氣。

可事實扇了莫問一個耳光，坐擁號稱“傳承千年”的《莫氏陰陽爐心法》，整整二十年練不出傳說中的內家真氣，讓他覺得武術實戰是騙人的玩意。

沒有內家真氣作為依仗，身體素質在肉搏戰中才是占據決定性的因素，不講武德追求各種一擊必殺的“邪道”才是真正的實戰勝負手。

在莫問眼中，武術更像是一種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修行。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體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步登上巔峰，所以他更注重提升人的精神境界。

到了現在的階段，莫問更偏愛各種表演套路，甚至把自己當成舞蹈演員，把肌體語言當成與觀眾交流的方式，渴望人們從舞蹈中認知莫問的內心世界。

武術對抗緊張而激烈，莫問卻走神了。

無論武藝還是身體，莫問都占據了全方面的優勢。

佽垣夫人極為頑強，在絕境之中發揮出驚人的戰斗力，屢次使用同歸于盡的招數死里求生，精疲力竭卻咬緊牙關屹立不倒。

久攻不下的莫問順理成章地“更加焦躁”，攻勢更加兇猛，防守卻不知不覺疏忽下來。

佽垣夫人突然雙腿交錯，將重心壓倒極低，將全身的力量傳到腰間，以極快的速度發出決死的回旋斬！

學過杠桿原理的人都知道，沒有傳統武器的握柄，也是折扇作為武器最大的弱點，雖然換來了花樣繁多的攻防變化，代價就是在全力對抗的時候手腕無法充分發力，陷入對抗不足的局面。

“啪！”

薙刀與折扇的碰撞急促而突然。

莫問“猝急不防”，雖然展開折扇擋住了薙刀，可折扇也拿捏不住，脫手掉了下來。

莫問灑脫地后退，拱手認輸。

看到佽垣夫人奮力拼搏，終于拼出微小的機會反敗為勝，道場里響起熱烈的掌聲，壓抑已久的女忍者情緒激動，斗志昂然。

體力大量消耗的佽垣夫人也有些欣喜，勝負倒是其次，她的體力已經不如當年，已經好多年沒有發揮出佽垣流薙刀的全部特色了。

比試是武者之間最佳的交流方式，武術理念說得再天花亂墜，也不如一場硬碰硬的較量能讓雙方深入了解。

有了交流的基礎，就算有些語言障礙，借助翻譯軟件也讓接下來的會談賓主盡歡。

可莫問還是沒有能夠得到更多的秘密。

沒關系，莫問已經想出了后續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