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噔噔噔噔。”手機鈴聲仿佛從天邊傳來并逐漸向蘇葉靠近。

好在蘇葉的意識總是能很快占領大腦，她緩緩坐起身拉開被子，往客廳走去——自從得知科學家關于手機輻射的討論后，蘇葉再沒讓它睡在自己枕頭方圓一米內的地方過。

大四就搬進的這間單身公寓是標準的一室一廳一衛，租這間屋子的錢來自蘇葉大學期間省吃儉用，每月剩下的那部分生活費，她用這筆存款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

最初這間屋子里只配了一張床和最基本的衛浴，其他的家具都是留白開始盈利之后，不定期一件一件由蘇葉從家具廠挑回來的，她買東西不喜歡將就，錢不夠的話不買就是了。

媽媽死后，蘇葉本來也想硬氣的不要蘇宏宇一分錢，但從找上門來的律師那里知道媽媽留給了她一筆來路不明的遺產之后，蘇葉第一時間為這筆錢和自己的未來做了打算：用媽媽留下的錢開一間屬于自己的店。為此蘇葉在大學期間的做過不少兼職，不單是買東西，開店也一樣，要開就得開成蘇葉想要的樣子。

于是蘇葉不哭不鬧，老老實實每個月拿蘇宏宇的生活費，回家過年但是從不陪蘇宏宇走親戚，不和劉菡一般見識也從不和她多說一句廢話。

高三一年加上大學四年，需要用錢的時候蘇葉從來不多要一分，但也一次沒有少要過。

留白，蘇葉的母親叫肖茉白。

這樣的留白，蘇葉不想讓它和蘇宏宇有半毛錢關系。

‘王依陽’

蘇葉看著亮光的手機屏幕，腦海里毫無規律的閃著不同時期王依陽的臉。

-“未接來電剛剛”

-“王依陽響鈴45秒”

“呃…”還沒等蘇葉做好準備，電話就先自己斷了。

鎖屏上未接來電下方的一條通知來自微信，蘇葉順勢點開。

-上午 2：37

-“醒了嗎？”

宸秋的消息。

凌晨兩點半就醒也太早了點吧？？

“你失眠了嗎？“蘇葉皺著眉頭回了一條，雖然現在的孩子學業是重，但宸秋又不好好學習，應該不至于吧？

孩子，宸秋……

想象自己在他懷里哭唧唧的樣子，蘇葉仿佛置身于圍滿了觀眾的玻璃籠子；再回想起自己的腦袋抵著他肩膀瘋狂吸鼻子的樣子，蘇葉仿佛當著一萬個陌生人的面在玻璃籠子里一腳踩空了樓梯。

然而從宸秋身上汲取到的安全感又在下一秒讓蘇葉覺得籠子外的那一萬個陌生人都充滿了善意。

被這樣的男生喜歡的女孩，不管需要面對怎樣的未知心都不會懸在半空的吧。

宸秋媽媽的聲音在蘇葉腦海里縈繞：“你喜歡的女孩喜歡喝咖啡嗎？”

“噔噔噔噔噔噔噔。”

手機在蘇葉手上再一次響起來，嚇了蘇葉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按了接聽鍵。

“喂，依陽。”蘇葉只好硬著頭皮開了口。

“葉子，是不是吵醒你了？”王依陽說話比平時慢，蘇葉記得這是她用來掩飾緊張的習慣。

衣著、樣貌甚至氣場，下點功夫都可以改變，但習慣這種東西，沒有旁人提醒，本人通常很難發覺，更別說輕易更改。

“沒有，怎么了。”比如蘇葉就總是下意識不去給別人造成負擔，因為她也不想別人給她帶來麻煩。

“沒什么事，這兩天一直忙著劇組的事沒顧上聯系你，今天終于接近尾聲了我才閑下來，就想說問問你，你怎么樣，這兩天沒發生什么事吧？”

明明一個簡單句就可以明確表達出中心思想，硬是被彎彎繞繞成了一整組句子，加上王依陽試探的語氣，蘇葉逐漸煩躁了起來，也第一次覺得有點心涼：“你這兩天有時間嗎，我們見個面。”

上午的燈光籃球場并不需要開燈，太陽公公明顯還沒睡醒，正迷迷糊糊走在上班的路上。

上午的籃球場也不需要搶位置，因為大部分運動員都偏愛更涼爽的傍晚，但胡宇玢并不是大多數，他一貫保持著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

而宸秋秋同學這半個月來，竟然也逐漸養成了正常人的生物鐘，在收到胡宇玢的邀請后，爽快的答應早晨打球。

江沅、周澤飛和其他幾個男生都不是能早期的孩子，自然沒有現身，宸秋和胡宇玢便1v1斗起牛來，二人的影子被東升的太陽拉長，雙雙投射在空曠的球場上。

按照比較專業的比賽定位來分，胡宇玢是一個優秀的控球后衛，他擁有良好的控球能力，可以安全的將籃球從后場帶到前場，再快速的判斷出眼前幾名隊友中誰是更容易得分的那個，并將籃球精準的傳過去。在真正的賽場上，胡宇玢永遠是那個組織進攻、指揮隊友的攻擊發動機。

宸秋則是一位出色的小前鋒或者得分后衛，雖然技術全面但最擅長也是最首要的任務就是得分，他命中率很高而且出手總是很迅速，賽場上的宸秋一碰到球就會想盡辦法將它塞進籃筐。

兩個人同隊打比賽時的配合越是默契，私下的斗牛就越是針鋒相對。

幾個激烈的回合結束，兩人的汗從面頰滑落，宸秋壞笑著開始得瑟：“讓你光顧著學習，連球都不會投了吧。“

胡宇玢在宸秋身旁坐下，平復氣息擰開礦泉水瓶，還沒來得及回懟。

“要不下次哥讓讓你？”宸秋是鐵了心不讓胡宇玢順利喝下那口水。

胡宇玢冷笑一聲，竟還是沒接茬兒。

宸秋見狀也不再嘗試挑釁，恢復了些正經：“別憋著了，直說吧？”

胡宇玢自從高二分班之后就沒主動約過校外的活動，如果他的學習任務完成，周末才能得閑做做文體活動，反正宸秋一伙人周末除了網吧就是球場，胡宇玢只要打電話確認一下具體位置就絕不會撲空。

胡宇玢今天的狀態就像便秘幾個月了似的，連剛剛斗牛都有點心不在焉。

“也沒什么事，”這就是標準的‘我有大事’開頭，“就是今天比較閑。”

宸秋瞇著眼睛思考兩秒，隨即看了下手機屏幕上的日期，星期六。

“不應該啊，胡同學的周六不是被我們班學習委員承包了嗎？”

這下宸秋的目的是徹底達到了，正在喝水的胡宇玢被這話嗆了一下，弓著身子劇烈咳嗽起來。

宸秋裝模作樣的拍了拍胡宇玢的背：“別激動，慢慢說。”

胡宇玢哀怨的回看了宸秋一眼后繼續應付還沒徹底結束的咳嗽。

幽怨的小眼神竟然讓宸秋想起了蘇葉，他再次按亮手機，8：14了，還沒回微信，八成還在睡覺。

看來昨晚蘇葉沒有像他擔心的那樣失眠。

晚風里蘇葉藏在長發中白皙的側臉，不好意思對視卻又忍不住瞪他的哭紅了的雙眼，還有下意識環住他腰的胳膊……

“笑什么呢，笑得那么蕩漾？”終于咳舒服了的胡宇玢好像恢復了狀態，開始向宸秋開火，“說起來，你也得有兩周沒約我打球或者打游戲了吧，你什么情況？”

“我忙著呢。”宸秋甩給胡宇玢一個‘你懂什么’的表情。

但兄弟了好幾年，宸秋企圖用浮夸表情掩飾什么的真實意圖肯定瞞不過胡宇玢，胡宇玢的好奇心一下躥到了喉嚨眼兒：“什么事這么重要，得讓你的未來職業生涯和人生第一愛好同時讓路？”

“這段時間，我在留白打工呢。”宸秋故意挪開視線，拿過一旁的籃球在小腿周圍嫻熟的運了起來。

留白？胡宇玢有些印象：“是……蘇云舒姐姐的咖啡店？”

宸秋點點頭，轉而企圖將炮火轉移回去：“記得可真清楚啊。”

“你去那兒兼哪門子職？到底干嘛去的？”胡宇玢則認為，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宸秋家里不窮，自己每個月直播少說也有幾千塊入賬，雖然他也有個需要花錢的愛好——球鞋，但并沒有那么熱衷，況且咖啡店兼職能賺幾個錢啊，現在網絡游戲市場那么好，真要缺錢也犯不著去咖啡店兼職。

籃球與地面的碰撞不自覺間加快了不少：“去早戀。”

“你喜歡蘇云舒！？”胡宇玢脫口而出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幾乎是將這句話喊了出來。

運丟的籃球蹦跳著滾向場內，宸秋長嘆一口氣轉過臉無語地看著胡宇玢：“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胡宇玢這才反應過來，‘最后的疼愛是手放開’這種事宸秋絕對干不出來。

宸秋為了想要的東西可以心無旁騖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他會拼了命去追，還夠不到就發了瘋地變強，然后再來拼命追，更可怕的是，在宸秋的目標尚未達到之前，這個周期可以無限循環。

最讓胡宇玢羨慕的，是宸秋在追求渴望的漫漫途中自尋樂趣的本事，宸秋從沒覺得自己是在苦苦堅持，就好像那看起來遙不可及的目標不是最終的一個點，而是奮力前進的整個過程。

“不過，你是在為我激動呢，還是為蘇云舒激動啊？”宸秋戲謔地挑起一邊眉毛，看胡宇玢比方才還慌亂神情，“你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你的事還沒交代清楚呢，別往我身上扯。”

“行啊，我交代啊，交代什么？”

“你早戀對象誰啊？”

“蘇葉，蘇云舒的姐姐。”宸秋終究沒好意思看著胡宇玢的眼睛交代，“不過說早戀不準確，我還沒表白。”

“喲，你秋神也有沒自信的時候？”

宸秋罕見地用躲躲閃閃的模樣說慫了吧唧的話，胡宇玢心底大呼過癮。

“她好像總把我當小孩兒看，”說著，宸秋開始病急亂投醫，“我看起來很幼稚嗎？”

“不怎么成熟。”說是這么說，但事實上，胡宇玢不是真這樣想，“她多大？”

“23。”

“六歲，是小了點。”

“……滾。”

“這么說她肯定沒把你當潛在戀愛對象了，那你就算每天24小時都跟在人家屁股后頭晃也沒有意義啊，”好歹常年名列年級榜首，胡宇玢也是聰明人，沒了情緒作祟的他，智商穩步回升，開始使用‘必殺宸秋技’——激將法，“然后你還不表白，說不定明天就被人家追走了。”

這些倒是沒盤算過，最開始覺得蘇葉人很有意思就老想接近，越是相處又越克制不住繼續探索，連宸秋都不知道那個喜歡上蘇葉的準確時間點。

眼下順著胡宇玢的話，剛想到蘇葉從楚冰拉開的店門走進留白的場景，宸秋就已經開始上火。

“那就搶回來。”

“還搶‘回’來，你用得著‘回’這個字嗎？”

“小爺又高又帥學習好，幽默靠譜賺錢還早……”

“那些頂多夠進個復試，女生得哄得照顧，得對她好，最重要的是堅持、一直對她好。”胡宇玢拿出自己知道的唯一一點情感知識持續加壓。

“用得著你說？”

從宸秋能接觸到異性開始，李殊湎就沒少教他要照顧、不能欺負女孩子，導致他幼兒園的時候沒少被班里女孩子偷親，直到宸秋應付不過來找李殊湎求救時，李殊湎才教他分辨尊重、照顧和保護的區別。

對人好這種事，拿出真情實感來做不就行了，最難的堅持，自己不是最擅長嗎？

那我在這慫什么呢！

宸秋越想越上頭，我還在早戀的范圍內是吧？

宸秋‘噌’一下站起身往球場走去：“等著，過完生日，哥就把嫂子給你追回來。”

胡宇玢計謀得逞，偷笑著朝宸秋喊：“誰哥？我說不定比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