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15)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海底兩萬里 神秘島(超值金版)
- (法)凡爾納
- 5794字
- 2014-06-12 10:43:43
“不到兩分鐘!我的威爾遜,你可要注意啊,在那時候,每一分鐘的時間都讓人感覺很長!你真的沒記錯?”
“我想是不會記錯的,……對呀,……在不足兩分鐘之內!”
“嗯,好!”少校繼續問,“那時,小羅伯特是在你的左邊還是在右邊呢?”
“是在左邊。我記得很清楚,他的‘篷罩’還拍到了我的臉上。”
“那你呢?你是在我們的哪邊……”
“也是在左邊。”
“看來,小羅伯特只能是在這邊失蹤了,”少校一邊說著一邊轉向山的那邊,指著右邊說道,“我還可以推測,從失蹤的時間來看,這孩子應該是掉在離地面兩英尺這一帶的山里了。所以,我們要找,就應該在這一地帶找,每人找一個地方,我們一定會在這一帶的山中找到他。”
少校話音剛落,眾人二話不說,就立即開始行動。六個人在那一帶崩塌路線的右邊,從不同高度的山坡、不同方向尋找著,甚至連最小的石縫也仔細認真搜尋。大伙兒尋找的態度都很認真,毫無考慮自身的安危。當衣服被尖銳的巖石劃破時,手腳劃傷時,沒有人會因為疼痛而皺一下眉毛或者發一句牢騷,更沒有疲倦休息的意思。但是,左尋右覓,怎么都找不到這孩子的蹤跡。所以旅伴們就想著,或者他已經死了,或者埋在了亂石堆的深坑里。
在下午快一點鐘的時候,格里那凡爵士和五個旅伴們累得筋疲力盡,實在沒辦法繼續行動,只能又一次回到了行動前的山谷中。此時的格里那凡爵士萬分悲痛,只是一個勁在那里長嘆著:“我堅決不離開這里!堅決不走!”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傷心至極,所以才有這樣的打算,并且都表示理解和聽從。
“我們應該繼續等等吧。”巴加內爾對少校,還有奧斯丁說道,“我們應該休息一下,恢復一下體力吧。無論是繼續尋找,還是接著趕路,我們都需要休息。”
“是呀,既然愛德華要留在這里,我們都留下吧,”少校說著,“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可是這希望真的很渺茫呀!”
“天曉得!”奧斯丁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可憐的小羅伯特!”巴加內爾一邊說,一邊擦著眼淚。
這山谷里的樹木雜多。少校先挑了一叢枝繁葉茂高大的樹,在樹底下搭起了一個臨時帳篷。旅行者僅有的東西,僅有幾塊蓋布,少數的干肉和冷飯,以及全部的武器。不遠之處,就有一條小河,本來是可以飲用的,但因為山崩的破壞,水變得非常混濁。穆拉迪在草地上先生起了火,水很快就燒好了,然后給主人送去了一杯熱水,目的是給他定定神。但格里那凡爵士就是不喝,垂頭喪氣地坐在“篷罩”的上面。
這一天就這么過去了,這天的夜幕和昨天的一樣,顯得平靜而又安寧。在同伴們都躺著休息的時候,格里那凡又爬上了附近山上的山坡。他屏住呼吸,用心仔細聆聽,希望能聽到細微的呼喊聲。他一邊聽,一邊獨自向前探尋,一直走了很遠,還時不時把耳朵貼在地面,認真察覺一切動靜,用極度失望的聲音在山野里呼喚。
這可憐的爵士就這樣在山里尋找了一整夜。旅伴們都很不放心,巴加內爾和少校都不放心他,生怕他這樣地胡亂走,一不小心就摔在了深坑里,出了嚴重的事故,所以少校和巴加內爾都會時不時尾隨著他、緊跟著他。就是這樣不辭辛苦地尋找著,但還是毫無收獲。這“小羅伯特!小羅伯特!”的呼喚,只能引起這親切的聲音在山谷中的不斷回蕩。
黎明又到了,眾人又跑到山坡上,去尋找格里那凡爵士,生拉硬扯地把他拉回了帳篷。看他那一副極度失望的樣子,沒人敢說一個“走”字。但是擺在面前的一個嚴重事實是:食物已經告罄!為了不被餓死,只能繼續前進。而且,大家都知道,在前面的不遠處,可以遇到前面騾夫提到的阿根廷向導,還能得到穿越草原需要的快馬。又一次走回頭路是不可能的了。因為回去的路比來的路更加艱難險峻。再說,在“鄧肯號”上,大家已約定好,一定要在大西洋海岸邊集合。所以,為了集體的利益,是不能在這里繼續停留和拖延下去了!
麥克那布斯少校很想勸說爵士不再悲傷。他用盡各種語言,不停地安慰他的情緒。但格里那凡爵士卻像什么都沒聽見的一樣,只是不停地搖頭。偶然間,他也會擠出幾個字出來:
“走,是嗎?”他說道。
“對,應該走了。”
“等等,再等一個鐘頭吧!”
“也行,再等一個鐘頭。”少校允許了。
又一個鐘頭過去了,格里那凡爵士又懇求再留一個鐘頭。于是,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過去了,時間也流逝到了正午的時候。終于,少校也只好把大伙兒的意思告訴了爵士,不能這樣繼續拖延下去了,一定要走了,全隊人的性命都搭在了爵士的決定上。
“是!好!”格里那凡爵士回答道,“現在,我們就走吧!”
可是爵士說是這么說,但腳還是沒有挪動,眼睛移過了少校,迷茫地望著遠方。可是,當他的目光凝視在天空的時候,望見那里有一個黑點,然后猛然地把手舉了起來,指著上面,如同雕塑一樣,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在那兒!就在那兒,看!你們快看。”他嚷道。
大家朝天上望去,順著他那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天空上的黑點越來越大了。原來,那是一只鳥,在高空中飛翔。
“那是一只兀鷹。”巴加內爾說道。
“是的,是一只兀鷹,”格里那凡爵士說道,“大家快看看,它飛過來了,飛過來了,繼續等等……”誰知道啊?它來了!它下來了!等一等!”
格里那凡爵士現在在希望些什么呢?難道悲慟得腦子都糊涂了嗎?巴加內爾說得沒錯,那的確是一只兀鷹。現在它的身影,大家看得更加清楚了。這種大鳥,個頭比較大、力氣驚人,能一口氣抓起一頭牛,并且丟到山谷里,一直是安第斯南部山脈的鳥中之王。在過去,當地的酋長把它們奉為神明。這種兀鷹的行動一般是,經常用銳利的爪子抓住地面上的羊、馬、小牛,然后帶到很高的天空,一直飛到兩萬尺高的地方,左右盤旋。這種飛翔的高度對它們來說,確實是不算什么,但卻是人類不可達到的極限。而且它飛得這么高,人類的肉眼都看不到它,但它卻能用銳利的眼光俯瞰地面的一切,能辨清地面上最細微的物體。這么好的視力,令所有人類的生物學家都非常驚嘆。
這只兀鷹飛得越來越近,但老是在空中徘徊,有時在盤旋,有時又想驟落,給人感覺是他看到了某些東西?到底是什么東西呢,是一個尸體嗎?難道真的是小羅伯特的尸體嗎?
不一會兒,這兀鷹就在離地面兩百米的空中,繞著圈子盤旋了。這時,地面上的旅人都看清楚了,它翅膀展開的寬度,可以達到十五英尺多,一雙矯健的翅膀在空中浮著,一動也不動了,給人一副凜然但又悠閑的神態;不像一些四處飛動的小飛蟲,如果不鼓拍翅膀,就會從空中摔落。
少校和威爾遜各自都抓起了自己的馬槍。但是,格里那凡爵士卻打手勢,制止了這一舉動。只見兀鷹在距離不到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正圍繞山腰上的一個無法攀登的平臺,在左右盤旋,那速度是如此的快,實在令人頭昏目眩,突然間,大家都看到它的鐵爪張開了,又迅速地攥緊,頭頂上軟骨的冠子在微微擺動著。
“在那兒!就在那兒!”格里那凡爵士大叫了起來。
猛然間,他又冒出了一聲,驚叫地說:
“如果小羅伯特現在還活著呢!那……這兀鷹就……對了,朋友們!開槍,快開槍!”
說時遲那時快,這時候,兀鷹已經展翅飛到了一排高高聳立的山峰后面去了。但一秒鐘之后(在爵士一行人看來,這一秒比一百年還要長),這兀鷹又重新飛回來,帶著一個重物,冉冉地向上升。眾人不禁發出一片驚駭的叫聲,原來這兀鷹的爪子,抓的是一個人。那人在空中輕輕擺動著、懸掛著。仔細一看,正是小羅伯特·格蘭特!慢慢地,那兀鷹又抓著小羅伯特的衣服,左右擺動地飛到距離帳篷不到一百五十英尺的高空。可能,這禿鷹銳利的眼睛,也看到了地面上的旅客,于是就振動雙翼,向遠處高空的狂風搏擊,想拿自己的捕獵物回去。
“啊!”格里那凡爵士大聲呼喊,“我們寧可讓小羅伯特被巖石摔碎,堅決也不能使這頭兀鷹……”
他這話還沒說完,威爾遜便舉起了槍,一心想瞄準這只兀鷹。但是他卻很膽怯,胳臂在不停地發抖,所以槍也抓不穩,自然也對不準方向。
“讓我來!”少校說道,只見他一副淡定自如的表情,眼定手穩、全身不動地瞄準那只兀鷹。這時候,那只兀鷹離他們有三百英尺的距離。
少校的手指沒有扳動槍機,山谷里就砰地傳來一聲槍響。只看見兩座雪花巖之間冒出來了一股白煙,那只兀鷹的頭中了槍,在空中打著轉,那寬大的翅膀像一個降落傘,在高空慢慢地墜下。它爪子還緊緊抓著獵物,向距離河岸大約有十來步的地方,悠然地落下。
“看,真的掉到了我們的手里了!落在我們手里了!”格里那凡爵士激動地說。
大家都顧不上去觀察這一槍是從何處來的,一齊跑到了河邊的兀鷹那里。
他們跑到河岸時,看到那只兀鷹已經死了。它的寬大翅膀蓋著的,是小羅伯特!格里那凡爵士立即撲到這孩子的身體,把他從鷹爪下拽了出來,然后放在草地上,耳朵貼到他的胸口仔細去聽。
格里那凡聽到了心臟的跳動聲,在他看來,那簡直是絕妙動聽的人間仙樂,令他實在把持不住自己,興奮地大叫起來:
“這孩子還活著呢!還活著呢!”
不到一會兒工夫,大家把小羅伯特的衣服全剝掉,并且把冷冷的河水澆在他的臉上。他終于動彈了,睜開了眼睛四處看了看,開口說話了:“哦!爵士,真的是你呀……我的第二父親啊!……”
格里那凡爵士哽咽著,興奮得說不出話。他只能跪在地面,在孩子的身旁流著淚。看來,這孩子得救,可真是上天的奇跡啊!
救命恩人
看著小羅伯特能夠死里逃生,大伙兒都興奮不已,緊緊摟抱著他那虛弱的身子,圍著他狂吻個不停,仿佛是要把他吃下肚一樣。小羅伯特雖然很疲憊,但見還能活著見到朋友,興奮得手舞足蹈。
這孩子終于回來了!在興奮完之后,大家才想起他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誰。少校是第一個知道的。他站在一塊高高的石頭上,用目光四處搜尋,終于在離河岸大約有五十步的地方,看到在高崗上,有一個高大的身軀,大約有六英尺之高,如同石頭一樣巋然不動的人。這人的肩膀寬厚;長長的頭發,用皮繩扎了起來;臉龐是古銅色,額頭上涂抹的是白色,在眼睛的下眼皮之處,涂的是黑色;在眼睛和鼻子之間,抹著一些紅紅的顏色;在他的腳下,躺著一部長槍。看來,這人是當地典型的土著人,而且是邊境地區巴塔戈尼亞人典型的打扮。他穿著一件非常漂亮的大氅,仿佛是原駝的頸上和腳上的皮所縫制而成的,細細的茸毛向外露著。大氅上,還有阿拉伯式的紅色花紋刺繡,里面穿的是一件緊身狐皮襖。皮襖的前襟是尖尖的倒三角形狀,在腰帶上掛著的是一只小袋子,可以看到里面是涂抹面龐的顏料;在腳上穿的是牛皮做成的皮靴;小腿上皮帶交叉地系著。
這個巴塔戈尼亞人,雖然涂得五顏六色,但看上去卻是很雄壯,流露著一種機靈聰穎的氣質。他站在那里,那姿態是多么的威武,如同鎮壓邪惡的神像雕塑一樣莊重。
當少校瞧見的時候,就立即指給格里那凡爵士看。格里那凡爵士忙不迭向那人走過去。那人也向前走了兩步,迎面表示歡迎。格里那凡爵士雙手緊緊握著這人的一只手,從眼光里、笑容里和面部的表情上,把自己的感激心情流露出來。這土著人看見,心里也明白了,不會對這些舉動產生誤會。他微微點點頭,然后說了幾句話,但爵士和少校卻沒聽得懂這語言。
見對方沒明白自己說的話,這巴塔戈尼亞人又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兩個外國人,又換了一種語言。但是,爵士和少校還是聽不懂這土著人說的話。不過,爵士注意到了他話中的幾個詞,他感覺那語言有幾個西班牙單詞,于是就猜測著土著人說的是西班牙語。
“閣下,你說的是西班牙語嗎?”爵士懂一些西班牙語,就用西班牙語問。
這巴塔戈尼亞人立即點點頭。這一上一下的點頭動作,全世界民族知道是肯定的意思。
“這太好了,”少校說道,“應該叫我們的朋友巴加內爾展現自己的能力了,他一直都想學西班牙語!”
少校就高起嗓子,喊巴加內爾前來。巴加內爾聞聲而來,先用法國人的高雅風度,想和這個巴塔戈尼亞人打聲招呼。但從對方表情看,卻沒能領會他那種高雅的風度。當巴加內爾一聽到要用西班牙語交流時,興奮的勁頭就來了,如雞啄米一樣點頭說道:
“這個嘛,不是什么問題。”
于是,這可敬的學者為了自己發音清楚,就一個一個字地大聲說:
“你——是——個——大——好——人!
這土著人側耳靜聽著,但不說話。
“看來,他聽不懂。”這地理學家沮喪地說。
“可能,是你說的語調不太對呢?”少校有意提醒地說。
“這倒也是,可能我學西班牙語,吃虧就是練不準那鬼語調吧。”
巴加內爾又把這一句贊美話,重復說了一遍,可是又是同樣的結果。
“看來,我再換一種意思說吧。”巴加內爾于是又咬住每一個發音的音節,一音一頓地說了一句:“無——疑,您——就——是——個巴塔戈尼亞人!”
土著人依然不動聲色,沉默不語。
“希——望——您——能——回——答!”巴加內爾又加上一句。
可是這巴塔戈尼亞人,還是沉默不語。
“您——聽——清——楚——了——嗎?”巴加內爾著急了,大聲喊著,恨不得把嗓子都喊破了。
很顯然,這印第安人實在是聽不懂,只是用西班牙語回答了:
“不!”
這下,巴加內爾沒耐心了,習慣性把眼鏡向額頭上一推,嚷道:
“他說的話,我一個字眼也聽不懂!肯定說的不是西班牙語,而是阿羅加尼亞語!”
“不可能,”格里那凡爵士補充道,“從剛才他回答來看,一定說的是西班牙語!”
說完,格里那凡爵士轉向巴塔戈尼亞人,就用西班牙語詢問:
“是西班牙語?”
“是!是!”土著人回答道。
巴加內爾頓時呆若木雞,格里那凡爵士和少校相視而笑。
“唉!淵博的學者,”少校說著,嘴上泛起一絲笑意,“你可真是粗心專家,這一回,是不是粗心大意的毛病又犯了?”
巴加內爾尷尬地站著,用有些懷疑的語調發了“嗯”的一聲。
“事實就是這樣,這巴塔戈尼亞人說的話,其實就是西班牙語……”
“他真的會說西班牙語嗎?!”
“我尊敬的學者,那還會有錯?可能你學了另一種語言,但卻以為是西班牙語……”
少校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巴加內爾賭氣地聳聳肩,沒好氣地反駁道:
“少校!你開玩笑,也開得太過火了!”
“怎么了,為什么您說的話總是聽不懂呢?”少校也不讓步,和他頂起來。
“他聽不懂我的話,是他說的話不地道!”巴加內爾生著一肚子的氣。
“其實,是你說得不好,才借口說別人講得不地道!”少校不動聲色,又逼了他一句。
“好了,麥克那布斯少校!”格里那凡爵士出來調和了,“你這個說法,是有些說不過去。我們的學者巴加內爾即使再粗心,但也不至于學錯了一國語言吧!”
“如果不是學錯了語言。好!親愛的愛德華,我倒想向你請教……換句話,我索性就直接請教你,還有巴加內爾朋友,請你細細說說,那土著人為啥和你無法交流呢?”
“這個,我不做任何解釋,”巴加內爾擺擺手說,“最好的證據是,我整天拿著西班牙語的書,苦學西班牙語,這個你都看見了吧!少校?”
這可愛的學者一邊說,一邊在口袋里東摸西摸,好幾分鐘后,就摸出一本表皮破舊的書,一本正經地遞給少校。
少校接過了書,看了書面,忍不住問:
“這到底是什么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