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少年練拳為長生,青田白日出妖邪
- 執道天行
- 古巷老僧
- 2946字
- 2021-05-22 22:16:54
這條路元七走了三年,從來不覺得枯燥,哪怕現在烈陽當空也是不起火氣,過了石橋再行一片魚子湖便到了劍閣,諸葛懿一如往常一般站在劍閣外的青石臺階上等著他。
剛一見到元七他聲音便響起來了:“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
元七一笑:“莫惜柴農不解君,自有芳名留青書。”
諸葛懿會心一笑:“這詩不好。”
元七氣定神閑道:“可弟子也只會作這勉己的詩了。”
諸葛懿道:“春去秋來,花謝花開,人啊,真是應了一個苦字。”
元七這時走進他了,從底下看他也能感覺出來其心中藏滿了憂愁:“先生之才本應在朝野,而不是在這鄉野之間悲觀嘆世。”
諸葛懿自覺失態收拾心情開口:“你先前提起的周洪生有子嗣了?”
元七:“嗯,沒起名呢,先生幫著斟酌一下?”
諸葛懿自嘲道:“我一個捧不起圣賢書的迂人怎么能耽誤人家孩子。”
元七上了石階在他身前站定:“先生今日的話感覺有點言不由衷啊。”
諸葛懿定定看著他:“行至水窮處,笑看云起時。這才是你的詩。”
元七道:“八百里風沙滿天,一羅袖撫塵而去,這也該是先生的詩。”
諸葛懿一怔然后道:“不該讓你下山走了三月,你回來竟然有了世俗豪氣?”
元七猜想他多半昨夜聽到了些許風聲便開口道:“先生是聽到了什么吧,是不是因為百里外的唐鎮今年發大水?當地人都稱龍王發威,可咱明白,是地方里的命官兀自毀堤,為的就是百姓手里的一畝三分田。”
諸葛懿不愿與他議論國事,可今日不知怎么了所言句句離不開這些:“北伐剛停,大晉的國庫就算有十座金山挨到今年也得空了,唐鎮是先皇御賜守土家眷的田地,所納賦稅比其他地方低的不止六成,一塊肥肉在前自然有人眼紅。”
元七:“先生,咱管不得這些,天塌了自還有那幫儒學大能給頂著,宗主將青田宗開春存下來的五谷一半都送過去了不也是杯水車薪嗎,修道本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諸葛懿:“若有一天我執政定要為萬千生民求個太平日子。”
元七道:“哪我便做先生門下吏。”
諸葛懿深深看向元七動情道:“伯玉知我,可惜唯有伯玉。”
元七一笑:“伯玉是知你,可惜是個江湖人,不然也要如同月下追重言那般,把你截到漢營為將。”
諸葛懿聽他這般逗樂自己心中郁悶也是少了一半:“行了,今年的竹子格外壯實,你隨我一起去看看,邊看邊聊。”
元七:“從命。”
說是觀竹其實就是借著一片小竹林避暑,小竹林內有一處亭子,諸葛懿喜歡喝荼,記得第一次見諸葛懿將綠里透黃的葉子碾粉倒進滾燙的熱水中時元七便倍感新奇,翻看古書唯有遠古黃帝以此法賞賜大臣同飲,因其苦澀難以入口所以后人多以輔料一同飲用,像諸葛懿這般放眼當今天下也是沒有第二個人了。
元七手捧一杯荼水看著白色熱氣升空不由心境大開,元七明白這多是三年養浩然之氣的原因:“先生,有件事咱一直沒問過你,劍閣第一層的書您大多都翻過,可那本《太常玄經》先生就沒一點印象?”
諸葛懿無奈笑了一聲:“那本書天下唯有一件孤本,十年前倒是在劍閣,可如今流向何處便不得而知了,你問這個是想煉氣為王?”
元七憨憨一笑:“不瞞先生,煉氣多是為了長生,咱在另一本書里看到過,彭祖煉氣心得便記在《太常玄經》里面。而咱在書架介引上也看到了那本書的位置,可奇怪的是架子上是居然是空的。”
諸葛懿眼神逐漸空了,兩雙眼睛就盯著亭蓋,元七知道他這是入定了便也不言語,飲一口荼再看一眼竹林愜意的很啊。
“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
元七回過頭正好對上諸葛懿一雙明亮的眼睛:“先生?”
諸葛懿道:“太常玄經我曉得在哪了。”
元七:“先生何意。”
諸葛懿:“北涼有個天生重瞳的隱人,十年前來青田宗借書,說是為了擒龍,我見他天生雙瞳便借給他十卷,其中就有太常玄經,時間太長入定二十息方才想起來。”
元七面色一凜:“天生雙瞳!借書擒龍?”
諸葛懿面色不改道:“聽說他昔日為北涼閣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后來辭官歸隱。算了算今年他也該年過半百了吧。”
元七聞言一愣:“野有遺賢。”
諸葛懿一笑:“哪有那么多的賢人,不過是下山的輸家罷了。”
元七:“難怪,不過擒龍這事是真是假?”
諸葛懿答:“半真半假吧。”
清風拂竹林,元七頓時感覺后背發涼:“看來山下還真熱鬧啊。”
諸葛懿飲下一杯荼水道:“古往今來,官場明爭,江湖暗斗,昔日百家爭鳴,七國伐交頻頻,如今釋儒道三家爭霸,大晉支離破碎退據江左,中原群雄逐鹿。”
元七反問他:“先生,那您是儒家還是道家?”
諸葛懿:“儒家也好,道家也罷,只要存著救蒼生的念想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元七不以為然:“儒家被尊崇這么多年早已大勢已去,如今道教昌盛,以道家理念治國也不失大道。”
諸葛懿平心靜氣道:“所言甚是但卻不占理。”
元七尷尬撓了撓后腦勺:“咱不知理從何來,書中的理雜七雜八,咱只明白活在當下每活過一天便是與理又進了一步。”
諸葛懿眼神漸漸虛了,他望著元七想起了三年前在河落山自己所言與他大致不差。
“緣分啊。你不必在此順著陪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元七一怔然后樂呵呵道:“哪呢啊,陪先生觀竹便是元七想做的事。”
諸葛懿面色一板:“撒謊,明明心里有個人,偏偏死硬著不松口。”
元七臉色一紅然后扭捏道:“先生。“諸葛懿一笑:“男大不中留,你情我愿有什么羞澀的,去吧,小碧峰離這不近。過了時間人家姑娘可就要生氣了。”
元七尷尬起身:“先生,咱就是有不懂的事想請教人家。”
諸葛懿:“該是你不懂,可人家姑娘就懂?少說多聽。”
元七一笑:“弟子真走啦?”
諸葛懿眼神橫了他一眼:“還想我攆你?”
元七落荒而逃……
小碧峰上,
楚向靈有意無意的看著殿內角落里的銅漏,水滴不似她有雜事堆心頭依舊從容不迫的滴下,無論世事如何急迫,它也從不會改變。
元七躡手躡腳走進大殿,許詩堯不在,那喜熱鬧的小靈兒也不在,元七暗喜。
楚向靈此時背對著他在大殿內打坐,但聽腳步也知這個時間是他來了。
“擅自闖小碧峰,你好大的膽子。”
元七笑瞇瞇開口:“師姐,咱是給你合劍靈的。”
楚向靈嫣然淺笑但語氣還是那般:“誰是你師姐?杜小蘭才是吧,來這喚我師姐,她知道了又得把你耳朵揪紅了。”
元七走進她些:“師姐,你這頓邪火可是因為昨夜?”
楚向靈見她提起昨夜面色微紅:“劍就在哪,想拿自己取!”
元七自討沒趣只能訕訕走到大殿內劍架前,三層劍架橫放著一短一長兩把劍,上面那把長劍通體黑紅劍鄂似被鮮血浸染,劍身則刻有蛇紋,這是一年前元七從云崖拔出來的那把劍,而下面那把短劍卻是通體雪白刻有花紋隱隱閃著流光。
心通劍靈,合劍意便是合劍靈。這是青田宗獨有的養劍之法,意在人劍合一。
元七先取過那把短劍,劍有名,為眰恦,元七盤膝而坐將劍橫放與自己膝蓋前,文脈引氣如今對元七來說也不再是穿腸毒藥一般,信手拈來一尊駭然無比的獨眼金剛成形于他頭頂,金剛虛妄出塵,仿佛有普度眾生之心也有負天滅地之力。
楚向靈終于不再端著架子了她悄悄扭過頭看著那個比自己小的太多的少年,少年身前無風吹過,墨發卻無端漂浮,此刻的元七無內斂之神多了張狂之韻。
楚向靈的眰恦有太多苦楚,每一個為她合劍靈的人無不勾起內心最向往的人或事,大到宋致政小到榮小成都是如此。
求而不得,只能寄情與飛鳥,望郎君得知。
而此刻的元七也是如此,只不過他沒有依著劍意而走,而是自己幻化一片鏡像。
天地的盡頭,元七變成了一座高山久久看著日出日落,無人知曉,無人可與它訴說人間之事,所見僅有紫光染色的白云,漩渦而成的大海。
水滴依舊在滴,楚向靈卻不在原地而是走到閉眼的元七身前提起袖袍為他擦拭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