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七雙眼朦朧,他平躺在床上扭頭看著坐在旁邊閉目養神的賈老怪,扯著疼痛起身道:“你是誰?”
賈老怪睜眼:“大道無常,有博觀取約的浩然,也要與天理一爭的鬼道,你小子入不得浩然了。”
元七聽不懂他說的話,他覺得口好渴便想起身下床找些水喝,卻沒想到那立地的雙腳陡然一軟跌倒在地,而雙膝跪地的方向竟不偏不倚正對著賈老怪。
賈老怪倏地起身,這個躋身于一流強者的老人竟不敢受他一拜:“你日后是要成大事的,我承載不起你的氣運。”
歷來個人氣運與他人相交便是共享,陳老道與老袁頭就是如此,陳老道因為元七可與老袁頭同死便是這個道理。
元七無論雙臂怎么掙扎那軟在地上的一雙腿就是站不起來,賈老怪見狀長嘆一聲:“緣分呀!”
他走到元七身前將他扶起,元七重新坐到床上:“為什么?”
賈老怪道:“是誰教你的引氣?”
元七抬頭道:“先生。”
賈老怪笑了:“我青田宗弟子,長老,執事多如牛毛,可偏偏沒有先生。”
元七清了一下嗓子沙啞道:“劍閣先生諸葛懿。”
“啊,是他呀,當得起你一聲先生。”
賈老怪道:“娃娃,來青田宗為了什么?可否與我說道說道。”
元七緩了一口氣:“家里兩位長輩要我平平安安長生。”
賈老怪一雙眼睛不生波瀾:“如此甚好,這拳你不學也得學了。”
元七不明所以,賈老怪走到屋子中間道:“你身體昨夜積攢的戾氣由月光增長,我將他存入你的靈府,可惜堵不如疏,長期以往那戾氣早晚會把你的靈府給漲破,屆時性命難保。”
元七覺得他在忽悠自己,可洞觀靈府長方向那片星海果然有一團黑氣盤踞在在中心不免大驚:“為何會這樣!”
賈老怪背對著他道:“你叫元七是吧。”
“從明日起每日辰時來執事府,我教拳,午時方止,你若是有一日不來,我便再也不教。”
元七看著眼前老人憑心道:“有毛病!”
賈老怪不惱:“我的拳可止住戾氣生長,當然你若是只愿活四五年光景我也不攔。”
“元七,謝恩!”
杜小蘭在門外聽著終于忍不住沖進來,元七見到杜小蘭正色言謹便軟了口:“師姐,我學。”
就這么,元七有了第二次師徒之恩……
大晉康靖十八年
北伐大軍歸來,夏日炎炎。
這一年,建康城內北伐歸來的魏岑因蜀中建功提領司馬兼大將軍主掌兵馬調動,楊時挺加東宮太子少傅改相為侍中,顧穆告老辭官。長達十五年的文武之爭就此誕生。
陳太一如今十七,任鑒事府左卿侍郎。另有百里鴻逝李逢恩代掌青龍司司丞,傳聞一直消聲隱跡的鄧白玉攜弟子入京抬棺為百里鴻守靈,而后城頭刻字劍氣九章,隨后帶著那個小徒瀟灑離去。
李逢恩也因為這四個大字大開天門以二十六歲的年紀入天玄!
三年之期
元七已經由孩童變為少年,一頭墨黑長發披肩,稚嫩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不曾變化的剛毅。
此時的他于雜役院執事府外揮拳,一拳接著一拳,汗水順著下顎滴在地上,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賈老怪滿意的點頭稱道,元七收拳佇立閉眼養氣,良久吐出一口濁氣開口道:“吾有浩然,可借天風!”
一語吐出,烈風襲來,元七享受著擁抱熱浪。
賈老怪見狀有些介意道:“裝神弄鬼。”
元七回頭見他滿臉不甘笑道:“先生教我借風,他說無論何般處境有風便可翱翔云端。”
賈老怪心里更堵了:“仗著祖輩余蔭作威作福。”
元七取過掛在石墩上的粗布擦拭汗水接著穿回上身衣物:“今日待不到午時了,周嫂要生了,多半是個男娃我得去瞅瞅。”
賈老怪轉身進屋:“腿在你身上,要走就走。”
這三年元七深知他脾氣秉性,也不搭腔就默默退了出去。
雜役院巽門
一聲歇斯底里的叫喊聲驚動枝頭云雀,周洪生滿臉大汗在院子里來回走動,榮小成也是焦急的坐在臺階上等待,或許是被周洪生擾了眼他不客氣道:“你能不能消停會,馬上當爹的人了。”
周洪生站住腳步一愣然后看著榮小成傻笑。
榮小成本就被烈日烤的不行見他這般心頭更是煩了:“元七呢?他怎么還不回來!”
周洪生:“小七這個時候不是應當在執事府賈老怪那練拳嗎,走的時候我還告訴他讓他莫燥安生學拳。”
榮小成瞇眼看著周洪生:“胖子,你再接著傻笑信不信我把你打成豬頭?”
周洪生笑道:“咋樣,咱不賴吧?”
榮小成問道:“什么?”
周洪生道:“一個爹樣啊?”
榮小成忍不住笑了:“我又沒當過爹,我怎么知道,但你這個樣子太衰了。”
周洪生道:“衰就衰了,第一次嘛,下一次就好了。”
榮小成:“你還想下一次,你知道這半年我們怎么過的嗎?元七夜夜在院子里打坐,我天天早起去山下買安神草藥,而且擠破了頭也只能搶到一天的量,就連師姐都瘦了一圈。下一次你干脆要了我們的命吧。”
周洪生嘿嘿一笑:“我不管,你倆那日可是信誓旦旦開口要當小團子的干爹,既然這么說了受點罪算什么。”
榮小成道:“我倒是沒什么,就當練腿了,可憐的是元七半年來就沒回過北屋睡上一整夜,這不昨天晚上一只貓上了屋頂我都聽到元七跟著跳上屋頂的聲了。”
“我倒也是沒什么,可胖師兄你可得穩住了,嫂嫂身子骨可是不太好啊。”
元七一臉笑意推開木門走了進去,周洪生憨笑,榮小成站起身:“這不還沒到時辰嗎?你怎么就來了?”
元七走進二人:“小團子出生我怎么能錯過,向賈老怪請了缺提前來了。”
“哇哇哇!”
一聲嬰兒啼哭讓院外三個男人相視一笑,周洪生搖晃著肚腩走了進去,元七與榮小成則待在院子里。
過了幾刻,杜小蘭與一名老嫗一同走了出來。
“我就沒見過這么能鬧騰的娃,相公有福啊!”
杜小蘭笑道:“今兒這事有勞您了,我找人把您送下山。”
老嫗滿臉笑容:“您可不能這么說,老身這一輩子還沒為仙人接生呢,今可算開眼了。”
榮小成上前一步:“我送您下山吧。”
榮小成與那名老嫗一同走出院子,杜小蘭將身子靠在元七身上,元七順勢將手攬在她的腰間。
“真好。”
元七知道她疲憊便開口道:“師姐,我扶你回屋休息吧?”
杜小蘭看著個子已經能與自己平肩的元七不免取笑道:“你啥時候也能給師姐一個小娃娃呢?”
元七輕佻出聲:“咱是找不到媳婦嘍,要不師姐你跟咱生一個?”
杜小蘭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她直起身子羞赧道:“你想要,早說呀,晚上來我屋。”
論臉皮元七就沒在杜小蘭手上討到好處,他尷尬一笑:“改日,改日。”
“說正經的,賈老怪的拳你練到幾路了?”
元七想了想開口道:“若是平心而論五路吧,勉強一點七路。”
杜小蘭的手指點在元七胸口接著往下劃過結實的肌肉到肚臍位置道:“那戾氣呢?”
元七笑道:“浩然在胸,已不知何為兇,何為戾!”
杜小蘭眼神癡癡看著元七道:“不進去看看?”
元七搖頭:“該讓胖師兄多高興一會,不打擾他們了。”
“這半年苦了你。”
元七道:“沒法子,這一年那不知來路的妖邪已經傷了不少青田宗弟子,直到現在還沒有抓住它。”
“去我屋子睡會吧。”
元七長嘆一口氣:“前幾日答應陪先生觀竹,大丈夫怎可食言。”
杜小蘭掩嘴輕笑:“就你還大丈夫,小娃娃一個!”
元七目光堅毅:“以前是,現在那個娃娃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