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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什么是信仰

  • 郵包里的信仰
  • 水禾米田
  • 3064字
  • 2021-05-27 14:25:57

夏季的夜晚總是聒噪不安,莊稼地和稻田里的蟈蟈、青蛙……各自為調,仿佛是一群不知音律的人在胡奏瞎彈,把寧靜的夏夜攪得嘈雜紛亂。

米澤在滴水檐下攔住他阿爸的去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去找李世洪鬧,不然會把事情搞得越來越大,讓全鄉的人都知道,他焦急地說:“阿爸……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這跟李叔沒有關系,是我主動提出不讓惠英走郵路。每天我走下來都腰酸背痛,何況一個女孩子,我不忍心看她遭這份苦。”

“惠英多好的一個孩子呀!”米旦章手扶石畔,咳嗽了幾聲,“你可不要給她氣受。今天下午她爸來家里找過我,如果是因為他不讓惠英繼續工作,我可不將就他。”

米澤心里一驚,沒想到李叔來過家里,估摸著沒有做通阿爸工作,才在晚上守株待兔等著他和惠英。

阿爸的性格米澤很清楚,平時溫和可親,從不與人爭執,可一旦被觸怒,他骨子里軍人雷霆般的氣勢就會爆發出來。

米澤記得在自己十歲左右的時候,阿爸為了把郵路整修得更好走一些,無意中占了一村民荒廢多年的地,面積不大,有板凳面那么寬。為此阿爸專門從當月工資中拿了一半錢補償,并且恢復了他家的地。但這家人仍然不依不饒,還提出更過分的要求,甚至攔住阿爸不讓送郵件。鄉里為了緩解矛盾,讓阿爸賠禮道歉,但阿爸無論如何不再妥協,因為他賠償了錢,恢復了地,不能一味忍讓。被逼無奈的阿爸只有拿起法律的武器,以雷霆般的氣勢把問題解決。那件事過后,大家就從新開始認識阿爸,認為他在原則面前是會“固執”到底,特別是影響郵路的事,會不惜一切代價維護。事情現在想起來挺小,不值一提,但讓米澤記憶猶新,是因為他們一家打了近一個月的饑荒。

阿爸這種性格隨著年齡的增大變得越來越明顯,從道理上講,李世洪也在破壞郵路,如果不讓惠英繼續走郵路工作,需要按組織規定辦理離職手續,而不是想走就拍屁股走人,這還有組織紀律嗎?

米澤不想把關系搞僵,他在心里慢慢喜歡上了這位黑皮膚的姑娘李惠英,雖然她沒有城里女孩白凈的皮膚,也沒有她們舉手投足間的優雅,但她的心是誠的,干凈得如同大山里的空氣清香怡人。

“阿爸,這事你不要管了好不好?”米澤顯得痛苦地蹲在地上,對米旦章近乎哀求地說,“我也曉得惠英是個好姑娘,但走郵路是男人的事,李叔不同意也是正常的,哪個阿爸希望自己的孩子來干這個工作嘛。”

米旦章聽他這話,似乎有所指,這讓他更擔心米澤因為李惠英放棄走郵路。他想了想還是要去找李世洪說個明白,只要他愿意讓他女兒惠英走這條郵路,就是讓自己給他磕三個響頭也值當。

“你讓開,我去找李世洪好好談談。”米旦章用腳拔了一下米澤,要繞過去,“我不和他鬧,都這把年齡的人了,跟他鬧啥喲!”

“你一老一小進屋說話不行嗎?”趙清碧在屋內抱怨,她打開堂屋的燈,一束光透過窗欞射到了米旦章的臉上。

米澤望著阿爸一臉的倦容,還帶有一絲擔憂,他似乎明白了阿爸內心的想法,輕聲地說:“阿爸,我明白你的心,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放棄走郵路的,至少現在不會放棄。”

“將來就要放棄嗎?”米旦章傾著身子驚詫地問道,“如果你堅持不下來,還是現在就告訴我,再往后我可丟不起那人!”

米澤望著滿天星斗的夜空,一顆顆星星就像鉆石鑲嵌在天上,璀璨繁華,他沉吟不語,不知道如何跟阿爸說起,和惠英一同接送郵件的往事浮現在眼前,歷歷在目。

有惠英的郵路是快樂的,他不想去回憶郵路上那些艱辛的細節,不僅認為自己在表功,更會落入俗套。米澤更懷念郵路上與李惠英海闊天空地聊童年往事,生活瑣事,人生理想……唯一沒有觸碰的話題是感情世界,兩人好像有意回避它,內心中又似乎都明白。

他們聊得最多的莫過于人生理想,他們天馬行空地想,如果可以修一條通往山里的工路,那該是多么好的事啊!不僅打開了郵路,也打開了鄉民們通向美好生活的大門。

米澤永遠記得和惠英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有時像一只小鳥在他身后跳躍,歡快地說:“三哥,咱們青桐溪多美啊,你聞聞這空氣,自帶清香。”

在路過青桐溪的時候,惠英捧起清澈的泉水洗一把臉,美美地喝上一口,滿足地說:“皇帝喝的瓊漿玉液也不過如此。”有一次她居然興奮地指著水底說:“三哥,你快來看,魚兒在水底說悄悄話呢!”

當爬上高聳入云的老鷹巖,惠英站在山口張開雙臂興奮地大喊:“喂!云彩你好嗎?我叫李惠英……”

每每這時米澤都會好奇地問:“惠英,你這是干嘛呀?”

李惠英會叉著腰格格地笑著說:“這里的山就像是印刻在藍天里,跟畫報上的一樣好看。我在跟大山說話,希望它給云彩捎去我的悄悄話。”

到了滾驢溝的時候,惠英探身俯視著峽谷溝,俏皮地說:“三哥,為什么這里取名叫滾驢溝呀,多難聽的名字。”她歪著腦袋想半天,咬著手指一本正經地說:“世界上好像有個最大的峽谷,叫雅魯……藏布……大峽谷,對!就叫這個名字,我們也要為它取一個響亮的名字,就叫:青桐阿拉大峽谷。”

米澤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笑得前仰后合,捂著肚子斷斷續續地說:“惠英……你太有才了,以后……我們在這里立個碑,上書‘青桐阿拉大峽谷’,還要把你的名字鐫刻在上面,你就這樣出名了。”

米澤笑完后,突發奇想的冒出一句話:“我們要是能修一條工路進山里,那該是多么好的事呀!”

“三哥,你說什么?修工路?”李惠英眨巴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雙手托著下巴好奇地問道,“像縣城一樣的工路?那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米澤望著一座疊著一座的崇山,眼光里透出一種空洞,還有前所未有的堅定:“阿爸的郵路是時候改變了。”

“改變?”李惠英詫異地問,“三哥,你要改變什么呀?”

“我……”米澤猶豫地說,“你說得很對,我們這里的空氣新鮮,水質清澈甘甜,大山雄壯,峽谷奇特,是很美麗的地方,如果能夠解決好這條路,不僅外面的人可以進來,里面的人也可以出去,郵路很自然的就通了,到那時還需要我們這樣每天走嗎?”

“三哥,你真行。”李惠英用一種敬佩的目光盯著米澤,“你想法真好,我相信你能干成,也期待這一天早日到來。”

“你能確定有這一天?”米澤長嘆了口氣,似乎也是在問自己,“我看很難,很難呀,比從桐頭山登天還難。”

“你能行的,我相信你……”李惠英擺弄著衣襟角,低頭囁嚅地說,“我……就是等到老也要看到這一天。”

這一天說是容易,可萬山阻隔,溝壑擋道,堪比愚公移山還難,一個鄉郵員能辦得了這事?可一旦有了這個念頭,就猶如一只蟲子在心里不斷地蠶食著他。走郵路的日子經歷過狂風暴雨、泥石滑坡、烈日炙烤,還有蟲蛇驚嚇……自己才幾個月的時間就遇到這么多的艱難困苦,阿爸幾十年的郵路就可想而知了。米澤在磨難中也懂得了山里人的不易,每每這個時候,他在腦海里都會浮現出那晚阿爸接自己時從郵包里掏出的黨徽,就像一顆閃耀的星星在心里亮著,遠而遙不可及。

米澤也曾向阿爸提出要那枚黨徽,但被他一口回絕:“這是阿爸的信仰。知道信仰是什么嗎?是經受住各種考驗后所形成的精神寄托,并去為之努力奮斗的信念,即使阿爸給你了,但你不懂得這面旗幟,這上面‘為人民服務’幾個字的真正含義也是惘然。”

米澤聽得一臉茫然,但心里似乎也有所明白,這或許是支撐阿爸的信仰之物吧,而自己的信仰又在哪里呢?剛才修工路進山的想法算不算信仰?

“你說話呀!”米旦章見兒子傻愣愣地在想什么事,急促地追問道,“你倒是回答我嘛,真是愁死人了。”

“阿爸,我也明確地告訴你,我不會放棄走郵路的。”米澤的目光在黑夜里發出藍幽幽的光,語氣堅定地說,“你有你的信仰,我也同樣有,不過我要改變你送郵件的方式,我想會實現的,現如今是九十年代了……”他說完靜靜地回屋,也沒有再阻擋他阿爸去找李世洪。

米旦章望著兒子木訥的背景,聽著他似乎在胡言亂語,搖了搖頭嘆息著自言自語:“哎!想改變我的方式?才吃了幾年的飯,還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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