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樣挺沒意思的
- 如果這是一部回憶手冊
- 戚小樓
- 2354字
- 2021-05-10 06:06:00
第二天機場
下雨了,
“前往C市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FM7852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帶好您的隨身物品,出示登機牌,由A17號登機口登機,祝您旅途愉快。”
“這雨下得挺大啊,看著怪嚇人的,現在起飛真的沒問題嗎?”
“沒事,要是有問題機場肯定就通知延誤了,快走吧,一會錯過登機了。”
坐在林安然身旁候機的一對夫妻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挽著對方向登機口走去,林安然垂眸看向掌心上光亮未曾滅過的手機屏幕,綠色的接通鍵歡快地跳躍著。
沉默許久,最終還是將手指覆在紅色之上輕輕一劃。
陳向南三個字從視野中消失了,手機剛靈敏地切回桌面,不再猶豫果斷地摁下關機鍵。
屏幕閃爍了幾下歸于死寂,也不知它在掙扎什么,還是她在掙扎什么。
機場的廣播再一次響起,催促著乘客抓緊時間登機,林安然將手機放回包里,緩慢地從座椅上站起,無言地向登機口走去。
“各位旅客,我們的飛機因為受到航路氣流的影響,有較為明顯的顛簸。請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帶。洗手間將暫停使用,謝謝您的配合。”
正靠著椅背假寐的林安然在聽到廣播后微微睜開眼,下意識摸了摸身上的安全帶,確保無誤后歪頭向舷窗外望去。
目光所至之處已不分天地,只有大片的烏云在狂風的作用下來回沖撞涌動。
突然一道閃電劈開厚重的黑暗,飛機從剛剛的輕微顫動瞬間變成劇烈抖動,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伴隨著重物摔落的聲音。
而林安然只能被動地依靠安全帶的來回抻拽使自己盡可量固定在座位上,顧不上被勒痛的腹部,她努力抓住前面的座椅以保持平穩。
客艙的燈光忽亮忽滅,掙扎了幾次后徹底失靈。
四周陷入黑暗,窗外的閃電不停。林安然順著光亮再次向外看去,強光讓她有短暫的失明,當視力恢復后她卻驚恐地發現。
引擎熄火了。
都說人臨死前會回想起自己漫長又匆忙的一生。
林安然的腦海一片空白。
只剩恐懼和無助。
原來,這才是我們的結局。
婚禮進行到尾聲,江洵正歡送著來賓。臉上的官方笑容還未落下,陳向南和秦瑜就迎面跑來。
“安全送走林安然了嗎?”江洵話音剛落,秦瑜忽地撲進陳向南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為何,江洵竟從心底蔓延開無盡的慌張。強壓著第六感帶來的不安,江洵強顏歡笑地看向陳向南固執地重復道。
“安全送走林安然了嗎?”
陳向南的眼眶是紅色的,張開嘴想發出聲音卻發現嗓子像被棉花堵住了似的。
心中的猜測在被逐漸證實,江洵有些狼狽地向后退了半步。
就在此刻面前的陳向南終于哽咽地發出聲音。
“林安然她……死了。”
林安然頭七的那天,楚瑤回來了。
或許,應該叫她李瑤。與她同來的那位男士是這么叫她的。也許是因為這樣才一直找不到楚瑤這個人了吧。
至于那位陌生男士,在場都沒有人認識。
李瑤推開小心翼翼攙扶著她的那位男士,大步沖到正跪在墓碑面前的江洵身邊,用盡全力甩了江洵一個耳光。
全場人都在這清脆的聲音下靜默了,而李瑤作為這場鬧劇的主角之一什么也沒說,反倒又一次抬起右手欲再扇下一個耳光。
江洵絲毫沒有要躲的意思,像被抽走靈魂的行尸走肉,麻木地跪在那里。
正當人們以為清脆的巴掌聲將再次響起時,那位陌生男士沖了出來緊緊握住李瑤抬起的右手,一邊向其他人道歉一邊抱著李瑤將她強帶出場外。
就在兩人即將徹底消失在眾人視野之內時,李瑤才忍無可忍爆發出來,不顧自己因為掙扎而亂糟糟的頭發,沖著江洵撕心裂肺地大喊道。
“江洵!林安然恨你!你以為她不恨你嗎!她其實恨不得你去死!”
尖銳的女聲忽遠忽近直至再也聽不到,肉眼可見江洵瞬間僵住了身子。
陳向南終是找到時機正準備上前安慰江洵,卻被秦瑜強拽住右胳膊止住了去路。陳向南回頭問她,“怎么了?”
“你說我是不是也是害死安然姐的人之一,如果那天,那天我挽留一下她,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你想什么呢?別想那么多。”
陳向南語氣里透出絲絲不耐煩,抬起沒被禁錮住的左手看似安撫地拍了拍秦瑜,實則是想借此將右胳膊脫離出來。
“我先去看一眼江洵。”
沒等秦瑜回答陳向南便轉身離去,看著他的背影秦瑜愣了一下,伸出的左手被甩開無力地垂在身側,她抿了抿嘴唇沒再不識好歹地呼喚他。
陳向南還未走到,反倒另一個女人先行停在了江洵身邊。
她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穿了一身黑,但向下看卻驚訝地發現她穿了一雙紅色高跟鞋。
更令人費解地是,她將一捧玫瑰花放在林安然的墓碑前。
江洵的余光晃過明艷的紅色,這才恢復一點生氣,盯著那還有露水掛在上面的紅玫瑰,勾起嘴角撐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是許有諾,她嘆息地說道,“我就說…要好好道別吧。”
許有諾站在原地垂眸看向墓碑上那明媚的笑顏淡淡地吐出這一句,沒有給腳邊跪著的江洵一點憐憫的目光。
當大家都以為江洵不會理許有諾時,江洵突然抬起頭,像迫不及待非要得到個什么答案似的,嗓音沙啞地懇求道。
“她真的恨我嗎?”
許有諾聽此嗤地冷笑一聲,依舊看都沒看地上的人一眼,諷刺地回復道。
“要不然呢?難不成還會愛你嗎?”
不知是哪個字瓦解了江洵所剩無幾的理智,他忽然抱起被許有諾擺放在碑前的玫瑰花大哭出來。
人在極度悲痛的情況下是發不出聲音的。
江洵在無聲地哭泣,他拼命地想撕吼出聲。可無論他多努力,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破碎音節。
他雙膝跪在那里,突如其來的悲傷壓彎了他的腰,他的上半身幾乎快要伏在地上。
枝干上的刺扎破了他的皮膚,有血跡滲出,可他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樣依舊緊緊抱著那捧玫瑰花。
這一天讓人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這兩個“與眾不同“的女人,一個將葬禮變成了鬧劇,一個穿紅參加白事,剩下的…全都有些淡忘了。
倒是還有一件事一直難忘。
“洵哥和那女的取消婚約了,幸虧兩人當初定的是先辦酒席后領證,否則結婚證到手還沒捂熱呢就得辦離婚證了。”
“你說他和林安然何苦呢,非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陳向南嘆息著搖搖頭,好像在經歷過成人世界里的一次次離別后大家都早已鍛煉出石頭般的心臟,亦或是就算悲痛欲絕,大家也學會了偽裝。
秦瑜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枕邊人,終于狠下心開口輕輕說道。
“陳向南……我們離婚吧。”
“我們倆這樣將就,挺沒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