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只有一張床，楚瑤剛做完手術身體十分虛弱，他們自然也不可能讓她睡沙發。

林安然和江洵一起將床上用品都換成新的后兩人便去客廳里打地鋪湊合一晚。

大概因為身心遭受重大創傷后勞累至極，直至第二天中午楚瑤還沒有醒來。

林安然和江洵正在廚房里準備午飯，江洵一邊低頭切菜一邊認真說道，

“楚瑤這事你就別管了，人家小兩口的事你插一手干什么。”

“她都那樣了我怎么能不管她？”

“這事你管了最后就是費力不討好?！?

林安然有些生氣，停下忙碌的雙手，轉身看向江洵。

“你怎么總喜歡替我做一些決定？難道我做什么事非得按照你的意愿才行？”

“之前夏琳就是，你不讓我和她相處就算了，可屋里躺著的可是楚瑤??！”

“她不僅是我朋友，也是你朋友??！”

“你就算不顧及我和楚瑤什么交情，好歹也想一想我們五個人之間的交情啊。”

林安然的語氣里包含著滿滿的不悅，她也未曾想隱忍她的真實情緒。

江洵聽罷，也放下手中的菜刀回眸對上林安然的目光。

“就因為她是楚瑤，所以才不讓你管。”

“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管了后陸言那面你怎么辦？”

“林安然，我和楚瑤都是單親家庭長大的，我太了解那種生活環境下會培養出什么樣的人。”

“如果今天身份互換，躺在屋里的是我，站在這的是楚瑤，她也會說同樣的話。”

林安然噎住了，因為她深知江洵說的是對的，其實歸根到底他和楚瑤才是同類。

當人無法獲取無價的愛時，就會去索取金錢權利美色這些有價的利益去彌補心中的空缺。

所以在缺愛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往往在渴望愛的同時又瞧不起愛。

江洵深邃的眼眸里倒映著一個小小的她，卻不再清澈溫和，林安然撇過頭去避開他直視的目光，小聲嘟囔著。

“等楚瑤醒了，我幫她找個酒店住，這幾天我也在酒店陪她，不回來了?！?

“行，你愛怎么做怎么做吧，我不管了”江洵被林安然的執著氣笑了，扔下這句話后轉身撿起菜刀繼續切菜。

他大力地手起刀落，菜板被他弄得砰砰直響，本應切成條形的蔬菜也被他切成了塊狀。

林安然沒有回應也沒有阻止，腳下踉蹌后退幾步，心寒地扶住身后的櫥柜。

現在回首過去種種，才發現存在于他們之間無法相容的問題，其實早在熱戀期就有了苗頭，如今的一切不過是造因得果罷了。

“安然。”除自己和江洵外的第三種聲音打斷林安然的思考，抬頭看見站在廚房門口的楚瑤后緊忙兩步并一步快走到她身邊扶住她。

“你什么時候醒的？怎么不叫我呢？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楚瑤淡笑著搖搖頭?！皠e擔心，我沒事。”

“我準備一會在網上訂個酒店，我要在C市住挺久的，也不能總讓你們倆打地鋪睡吧?！?

林安然一愣，隨后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你…什么時候到廚房的？”

“就剛剛啊，我一到廚房門口就叫你了，怎么了嗎？”

見楚瑤神色并無反常，暗暗松了一口氣搖頭說道。“沒什么，一會我陪你一起去訂。”

吃過午飯后林安然打包好幾樣生活用品陪楚瑤一同前往酒店，在路上時林安然的嘴就像機關槍似的突突個沒完，關上酒店套間房門后這個現象更嚴重了。

“你別動，你坐那坐著就行了，我來收拾?！?

“你渴不渴？我給你倒點水。”

“你下手術臺后都沒休息直接坐飛機奔波了這么遠，要不一會我帶你去醫院再檢查一下吧，你現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楚瑤坐在床上看林安然一邊忙著整理從家里帶來的衣服一邊像個老媽子一樣念叨她，噗嗤就笑出了聲。

“沒事啦，不用這么緊張，我又不是絕癥不治生活無法自理了，就是一個小手術而已。”

林安然停下動作看著她恨鐵不成鋼地喊出聲，“你管這叫小手術？！”

“你回去吧，我真沒事，不用你留下來陪我?！?

楚瑤依舊不以為然地淺笑著，林安然再次彎下腰開始忙活，嘴上十分堅定地回復她。

“不行，這事沒得商量?！?

“林安然！”

林安然被這嚴肅迫切的聲音定在原地，這是楚瑤到C市后第一句有劇烈情緒起伏的話。

“中午的時候我在廚房都聽見了?！?

“回去吧，為了我沒必要，我這么說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為我好！你們讓我做什么都是為我好！”

“我說有必要就是有必要！怎么就沒必要了！”壓抑的情緒無處釋放，林安然就像個叛逆期的小孩，放下手中的衣物站直身體和楚瑤僵持不下。

換做以前，這種時候楚瑤早就站起來和我爭個你死我活，但她現在卻平靜得可怕，她僅僅是坐在那里淡淡地看著林安然，她的情緒再一次平穩下來，好似剛才那一瞬的起伏只是林安然的錯覺。

“安然，你知道嗎？曾經的我一直以為吵架是愛情里的調味劑。”

“卻不想它其實是愛情里的殺手锏。”

“回去吧，算我楚瑤求你。”

“不要步我的后塵。”

最終犟不過楚瑤的林安然當晚還是回了家，推開家門后撲面而來一絲食物的香氣，未等她進一步探究，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表情冷漠的江洵。

他雙臂交叉放在胸前，目不轉睛盯著播放中的電視。

“怎么回來了？”

林安然在玄關處脫下鞋子，將它們整整齊齊擺好放在鞋架上。

“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那么重的話責怪你?！?

“以后你白天不在家的時候我再去楚瑤那，晚上我回來。”

“哼，那我勉強原諒你了。”

“已經給你做好飯了，今天你要是不回來就會失去了一個帥氣的老公和一份美味的晚餐！”

江洵像個傲嬌的小朋友看也不看她一眼，語氣卻柔和下來。

林安然背對著他脫下外套將它輕掛在門口的衣架上，轉過身撐起一個甜美的笑容。

“謝謝老公?！?

江洵這才帶著笑容走到林安然面前俯下身輕輕吻著她的嘴唇。

“快去吃吧，一會都涼了。”

“你不吃嗎？”

“我已經吃過了，不用管我，我進屋玩會游戲。”

“……好。”

沒多久就聽見鼠標的聲音在小小的房間里響起，雖然哄好了在鬧小孩子脾氣的江洵，林安然卻莫名覺得疲憊。慢步走到餐桌旁望著還在冒著熱氣的飯菜她的神色逐漸變得暗淡。

“……”

翌日早上，林安然趕在第一節課上課前帶著從外面早餐鋪買好的米粥火急火燎地來到酒店。打開食物包裝盒將它們鋪開在餐桌上，滿是歉意地向楚瑤開口。

“不好意思啊，瑤瑤，今天早飯先吃外面的湊合一下吧?！?

“我和阿洵剛同居的時候他每天還會做好早飯硬拉著我一起吃，結果時間長了也被我傳染了，現在我倆能多睡一秒絕不早起一秒，誰也不吃早飯了。”

“明天上午我倆還都有課，兩人都急著出門，我就沒來得及做，等從明天開始我再早點起?！?

“沒事，外面的又不是有毒吃不了。你別站著了，也坐下吃點吧。”

“不用了，我也不餓，看你吃完我就得走了。”

楚瑤點了點頭，沒再強求她，拿起勺子舀起碗里的熱粥，沒多久就將她買的早餐全部吃光了。

林安然收拾垃圾的時候看見一粒不剩的餐盒還覺得有些震驚，回頭望了一眼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楚瑤，才意識到是哪里不對勁。

楚瑤太平靜了。

平靜得反常。

收拾好一切后林安然走到楚瑤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你不會昨晚趁我不在，偷偷去酒吧喝酒了吧？”

“沒有啊。”

“真沒有？”

“真沒有，你看我身上有酒味嗎？”

“說得也是……”

“怎么了嗎？”

林安然看著楚瑤自始至終平淡的神色，終是難耐疑惑，不解發問。

“……你…需不需要發泄一下？我感覺你好像太平靜了……”

楚瑤低頭莞爾一笑，話音輕飄飄地落入空氣中。

“非要一哭二鬧三上吊才可以嗎？”

“可是你以前……”

“那是以前，人都是會變的不是嗎？”

楚瑤抬頭面無表情地直視林安然的眼睛，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嘴微微張開又合上。

沒過兩秒，楚瑤咧起她熟悉的笑容爽快地拍了拍林安然的肩頭，像那年高中一樣沒心沒肺地說道，

“看把你嚇的，你那表情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哎呀，我就是想開了而已，與其喝酒買醉，還不如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自己身體最重要是不是？”

“你能這么想當然是好事…我還擔心你會…”

“哎呀，我的好安然，我真的沒事啦，你不要這么緊張！”

“你看我才來兩天不到，你都忙叨成什么樣了！放寬心啦！”

楚瑤左右搖晃著安然的胳膊開始撒嬌，林安然雖心里還覺得哪里怪怪的但還是很欣慰她能想開，笑著回復道。

“那我去上課了啊，明早再來陪你?！?

楚瑤故意裝出一副嫌棄的模樣，“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許有諾遞過來一杯熱牛奶給林安然，“給你放幾天假吧，帶薪休假的那種。”

“姐，我沒事?！?

“讓你休你就休，再反駁我的話可就無薪休假了。”

林安然看著許有諾裝作兇巴巴呵斥她的樣子，一瞬間感動地有點想哭。

“……謝謝姐。”

許有諾不以為意地再次坐在老位置望著門外喝起了自己手里的那杯牛奶，“有機會帶我去你家鄉玩玩就行?！?

“一定。”

從奶茶店下班后，林安然照例獨自一人踏上回家的路途，走過那條踩過千萬遍的街道，最后到達黑暗無光的房間。

開燈、脫鞋、換衣服、洗手、做飯，這一套動作就算現在林安然不帶腦子行動，身體也會記住。

林安然坐在飯桌上看著對面空曠的座椅，昏暗的燈光下只投射出孤零零的一個影子，突然覺得嘴里的食物索然無味。

將咀嚼了幾口的飯菜強行咽下，端起碗把剩余的飯倒進垃圾桶里，關掉室內所有的燈，一個人摸黑爬進冰涼的被窩。

晚上八點江洵到家時看見一片黑暗的房間后大驚失色，鞋都來不及脫慌張地跑進屋里，發現林安然安靜地躺在床上才松了口氣。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走了，今天怎么睡這么早？”

江洵半蹲在床頭，右手撫摸著她的臉頰親吻她的眼睛柔聲問道，

“有點困就睡了。”

“那我今天不玩電腦了容易吵到你，我吃點東西后去客廳玩會手機再睡，你要是有什么事喊我就行?！?

“……好?！?

江洵再次低頭在安然唇瓣上落下一吻后起身離開了，臨走前貼心地將臥室門闔上。

客廳的燈光一點一點被阻擋在外，屋內再次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