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容怎么也沒想到，這場義演活動，竟讓她真的成為唐麗玲的弟子了。

募捐義演本來準備的沙灘冷餐會，可衛北奎是第一次見到鋼琴大師唐麗玲，因此又讓張會長安排了一場答謝的中餐晚宴。出席的人除了衛北奎、衛錦、張會長、此次募捐大戶和他們的太太、千金外，還有林書容。她被安排坐在了唐麗玲身旁。

晚宴上，起初的話題是當前的國際國內形勢，隨后話題便圍繞著唐麗玲之前的演奏展開了。眾人都對唐麗玲能蒞臨濱城支持募捐義演表示感謝，唐麗玲客氣笑道：“我和衛司令的前夫人有同窗之誼，邑文又親自上門邀請，豈有不來的道理。”

林書容聽得怔住。唐麗玲和衛家居然有這層關系？！難怪上次聽說自己是唐麗玲的關門弟子，衛錦就格外關注。她忽然覺得自己跟著一起來參加晚宴是個錯誤的選擇。

“多謝玲姨給我面子。我還是十幾年前跟著母親去石庫門拜訪過您，一晃好多年沒見了，這次貿然上門相邀，還真擔心會吃閉門羹呢。我得滿心滿意敬您一杯。”衛錦舉起酒杯朝唐麗玲致謝。

唐麗玲以前住在石庫門？林書容腦子里頓時浮現出石庫門一帶中西合璧的深巷里弄來。她記得小時候有很多文人、學者、藝術家住在那一帶，母親就經常帶著她去隔壁一位阿姨家借聽國外帶回來的音樂膠片。

林書容腦子忽然閃過一道光：給母親借音樂膠片的那位朋友，會不會是當年同樣住在石庫門的唐麗玲？因為別說十幾年前，就是放到現在，能夠接觸到國外音樂資源的人也并不多。于是，她靠近唐麗玲，低聲問道：“玲姨你當時是不是住在寒山路的景安里？”

“是的呀。”唐麗玲笑道。

“那附近有一家叫虞景記的廠子？”林書容有些激動。

“對呀。他們家的逸廬可是當時那一片最壯觀的宅子了。”

“我記得巷子里還有一家傷科診所……”

“嗯，是一個姓張的人開的，在那一帶還挺有名氣的。”唐麗玲補充道。

“玲姨，我和母親去做客那回，您給我們播放了一部格魯克的歌劇，是不是《奧菲歐與尤麗狄茜》？”衛錦看著林書容，忽然開口問道。

林書容愣了一下。若不是衛錦插的這句話，她已經忍不住要問唐麗玲認不認識自己的母親了。

唐麗玲盯著手中的紅酒杯，沉吟道：“如果播放的是歌劇，那應該就是。當年我從歐洲演出回來，帶回不少交響樂膠片，但歌劇就這一部。都這么多年了，你還記得？”

“記得，印象實在太深了。那次一起在您家聽歌劇的，還有一個小女孩。我不小心碰掉了她的雪花酪，她在旁邊哭哭啼啼了大半個下午，我從沒見過那么能哭的人……”衛錦看向已然怔住的林書容，笑著說道。

林書容愣愣望著衛錦，一時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那時太小，她不記得唐麗玲的樣子，不記得一同聽歌劇的人，但她記得自己為什么哭，那是她平生第一次吃到雪花酪，冰冰涼涼的，甜甜膩膩的，是她吃過的最美妙的東西，可她才只吃了一口，就被碰掉在了地上……

“我有點印象了，你說的那個女孩子，應該是我朋友秋蘭的女兒姝姝。”唐麗玲笑道。

聽見母親的名字和自己的小名被唐麗玲提起，林書容鼻頭一酸，幾欲落淚。她全然沒想到，組織替她附會編撰的這個身份，居然還真的與唐麗玲有關聯。而她更沒想到的是，她與衛錦的人生早在十幾年前就有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