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巷口,林書容從賣餛飩的佟嬸子口里,知道了這是城南的柿子巷。從這里到麻柳巷,還要穿過七八條街,得走上十來里路。好在只要拐出附近的三五個巷子,走上了去往城西的大路,她就知道后面的路了。
林書容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按照自己的步行速度,從這里走到麻柳巷得三四個小時。這會兒離天亮也就三四個小時了,可耽誤不得了。
“你一個女娃子,這么晚去麻柳巷干啥呢?”佟嬸子問道。
“家里出了點兒急事,得去那邊找我舅舅?!绷謺輵洞鸬?。
“那你小心些。帶上這個,前面一段養狗的人多?!辟鹱訉⒖吭跔t灶邊的一根燒火棍遞給了林書容。
林書容不是濱城本地的人。兩年前,母親在延安病逝后,組織為了照顧她,讓她接替了母親的翻譯工作。后來濱城這邊需要一名翻譯,組織就派了她過來。她在濱城沒有親戚朋友,除了每個月末跟隨后勤處的張姐,進城來買一些生活用品,她從來沒有深入過濱城這些蛛網似的曲折巷子。
那些蟄伏在巷子深處的狗,眼睛閃著綠熒熒的光,像是她小時跟著母親走過亂墳崗看見的磷火,總是突如其來的令她脊背一陣陣發毛。她緊緊握著佟嬸子給她的燒火棍,對著那些追著她狂吠的狗一陣揮舞,然后趁著狗被唬得愣住時,深一腳淺一腳的沒命狂奔。
石頭磕了腳,水坑濕了鞋,她統統顧不得了。也是在這個晚上,她漸漸明白了母親那些年,為何會坐在那盞杏黃臺燈下,一邊咳嗽一邊熬夜工作了。有些事,就是不容喘息,只爭朝夕!
在第一縷曙光穿過云層抵達濱城前,林書容敲開了老羅鐘表鋪子的門。進了門后,她等不及為老羅解釋自己怎么會這個時候如此狼狽的出現在這里,趕忙把昨夜在司令部聽到的關于軍需物資的重要情報告訴老羅。
聽著聽著,老羅的眼睛就亮了,“太好了!我們前天截獲了敵臺的一個電報,還只破解了營口這個地點,一直沒弄清楚行動代號的具體含義。小林同志,你送來的情報可是及時雨呀,幫了我們大忙了,我馬上去報告組織!”
“老羅,能先幫我找輛車嗎?我必須盡快趕回柿子巷!”
林書容沒有心情分享這一刻的喜悅,她只擔心被她鎖在安全屋里的衛元元,以及隨時都可能去安全屋的衛錦發現自己離開而暴露了身份。
弄明白了柿子巷安全屋的前情,老羅回頭瞥了眼墻上的掛鐘,已經5:20了,時間已經很趕了,他當即道:“我先送你回柿子巷,回頭我再聯系組織。”
這個點兒,別說租賃轎車,就是跑腳的黃包車也找不到一輛。好在羅記鐘表鋪子作為交通站,為了應急備了一輛自行車。老羅從里屋的柜子后面搬出自行車,急匆匆鎖上鋪子門,便載著林書容朝城南柿子巷賣力蹬去。
林書容坐在自行車后架上,抬頭望向東天,天邊已露出了魚肚白,曙光即將穿透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