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的會議一直開到了深夜十二點過。
等衛錦回到警衛團醫務室時,衛元元已經蓋著他的軍裝外套在診斷臺上睡著了。林書容搬了椅子坐在旁邊攔臂護著,生怕她翻身掉下床去。
“林小姐,很抱歉,早知道會議要開這么久,我該先送你們去安全屋休息。”衛錦一臉抱歉道。
“安全屋?”林書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暫時還不能回公館去。你們今天去盛和匯看雜技,翠巧的未婚夫是怎么知道的?我開的不是公館里的車,他又是怎么認出來的?他為什么突然要尋元元報仇?這些沒弄清楚前,元元回去會很危險。只有委屈林小姐去安全屋湊合一晚上了。”
“少爺懷疑衛公館里有內鬼?”
衛錦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林書容愣了一下,又問:“那衛司令知道這事了嗎?”
“暫時還沒告訴他。弄清楚了再說。”說著,衛錦躬身抱起了衛元元。
衛錦的車離開司令部后,沿著之前的巷子開了出去。此時的濱城,早已沉入睡夢之中,之前稀疏亮著的街燈早已熄滅,只有零星幾處晚睡人家的燈火透窗出來,依稀能辯出房屋的輪廓。
林書容本來想記住從司令部去安全屋的路線,可轎車在街巷里左右幾個拐彎后,她就暈乎乎的失去了方向感。
轎車在一幢黑漆漆的房子外停下,衛錦打著手電在門楣上摸到鑰匙開了房門,拉亮了屋里的燈后,才又出來抱衛元元進去。
林書容抱著衛錦的外套,跟著走了進去。這是一套裝飾簡陋的兩室民房。外間雖然擺放了鍋碗瓢盆、餐桌木柜,但從那些不帶一點兒光澤度的家具上,能看出這里沒有生活氣息。里間除了一組木柜,就是一張掛著蚊帳的大床,床上是青色的床單和疊得整整齊齊的大團撒花棉被。
衛錦將衛元元放在床上,林書容上前替她脫了鞋子,蓋上了被子。衛元元嘟嘴哼哼了幾句,朝里側翻個身又睡了過去。
“已經很晚了,你們先休息。明天我再過來。”安置好衛元元,衛錦就準備告辭。
“少爺,你的外套。”林書容拿起床頭的軍裝遞給他。
衛錦接過穿上后,大步朝門口走去,卻剛走到門口,又折返了回來。他將軍裝褲袋里的軍用手電遞給林書容,“這是普通民房,沒有衛生間。如……有需要,出門左手五十米,有公共衛生間。”
“好。”林書容接過手電,點頭應下。
“我走后,記得拴上門閂。”
“好。”
面對說話如此客氣的衛錦,林書容很有些不適應。這和之前那個飛揚跋扈、暴戾陰鷙,讓她聯想起響尾蛇的國軍上校,真是同一個人?!
林書容拴了門閂,在外間的水甕里打了水稍微洗漱了一下,便合衣在衛元元身旁躺了下來。
只是,她怎么也睡不著。倒不是因為手臂的傷口疼,而是后天運抵營口碼頭的那批軍需物資,讓她輾轉反則。那些美式裝備要用來對付的,正是我黨奮戰在解放前線的同志們!只要一想起上次老羅給她看的剪報,她便心急如焚。
不行,這么重要的軍事情報,必須馬上報告給組織!她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她和組織是靠老羅單線聯系。如果是在衛公館里,她還可以用鋼琴上的丁香花召喚暗線來傳遞情報。如今困在這個自己不清楚東西南北的安全屋里,她簡直束手無策。
在屋子里焦躁地走了無數個來回后,她決定趁著夜色步行去麻柳巷找老羅。衛錦開車進巷子時,她記得巷口有一家還在營業的餛飩鋪子。她可以找去問問路,濱城也就這么大,一整個晚上還不夠她找去麻柳巷嗎?!
下定了決心,林書容便立即行動起來。她從床旁的木柜里找到了一條深色圍巾,正好披在肩頭蓋住包扎的傷口。她輕手輕腳打開房門,踮起腳在門楣上找到了備用鑰匙,將房門鎖上后,打著手電走進了漆黑一片的巷子。
再黑的夜,總會有天亮的時候。而她不想溫順的待在黑暗里,她要穿過黑暗去尋找前方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