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邊吃邊聊，后面自然就談到了衛元元今天的演奏，眾人都對衛元元的演奏贊不絕口。

夸過了衛元元的天賦和勤奮，就輪到夸林書容教得好了。

這時，衛夫人開口道：“可不是么？為了替元元找個好老師，我前前后后挑選了也有十來個人呢。有從北平過來的，有從天津過來的，還有從蘇聯來的呢，一個都沒看上，后來還是聽裘四叔推薦，說認識個鋼琴老師非常厲害，是國內頂級鋼琴演奏家唐麗玲先生的關門弟子……”

“你是唐麗玲的關門弟子？”衛錦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玲姨的丈夫厲先生是我爹的同事，我們兩家走得近，小時候受過她一些指點……”林書容又把那段應對之詞硬著頭皮抬了出來。

衛夫人舉起酒杯向她敬酒，“林小姐真是又低調又謙虛。上次在募捐會上的演出，宋司儀都說好呢。上個禮拜天兒我去盛和匯聽劇，福源商會的張太太還跟我說，也想請你去她家辦次演出呢。”

“上個禮拜天你不是沒出門嗎？”一旁安靜切著煎牛排的衛元元突然抬起頭來，“那天我和林先生去哥哥房間里找琴譜，不是碰見你了么？”

衛元元的這句話，讓桌上的氣氛出現了微妙變化。

林書容格外緊張，衛元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說這件事，把自己給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衛夫人首當其沖，原本眉眼噙笑的臉上明顯一僵。不過她很快就接上了話，“哦，是嗎？那就是禮拜六咯？”接著她埋頭抿了一口酒，用手撫著臉頰道，“今兒一高興，多喝了幾口，怎么頭都有些暈了。”

她沒有否認衛元元在衛錦房間碰見她的說法，只是糾正了一下時間，順口又扯到了喝酒頭暈上去。這一氣呵成的流暢度，讓林書容也不由得為她的機敏反應暗自叫好。

“邑文的房里怎么有琴譜？”衛北奎捏著手中的玻璃杯，來回晃蕩著杯里的紅酒，似是隨口問道，但那雙隱在高聳眉骨下的鷹隼般的眼睛，卻在桌上幾人的臉上來回逡巡。

——“我哥一個大老粗，怎么可能對琴譜有興趣？”

衛北奎的問話，讓林書容想起了衛元元當時聽說她要在衛錦書房里找琴譜時的反應。看來，琴譜這件事要不說清楚，只怕難以過關。

林書容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輕輕擦了一下嘴角，正準備要開口，就聽旁邊的衛錦道：“元元嫌林小姐帶來的教習譜子都是外國人的，彈起來不得勁兒，讓我幫忙尋了一本李樹化的琴譜，前幾日忙起軍備視察的事來，到忘記給她了。”

衛錦的回答，讓林書容覺得意外。他為何要替兩人遮掩？林書容看向衛元元，衛元元正抿著小嘴，一臉得意。

“原來是少爺忘了，虧得我還擔心元元又惹出事兒來，那日還特意去提醒了林小姐，怕她一個女先生進了少爺的屋子惹出些閑言碎語來。”衛夫人看著林書容，笑著接話道。

衛夫人果然不簡單。眼看衛錦解釋了琴譜的事，就得問為什么她也會去他的房里，她卻直接就順著衛錦的話，把話頭丟給了林書容。前面她對林書容的那些夸贊，就像是一場鋪墊，讓衛家父子明白自己是她挑選進來的人。此刻，她丟來的這話頭，林書容不接也得接了。

“夫人事事都想得周到。我貿然跟著三小姐去少爺房里拿譜，也確實失禮了。”林書容只好順水推舟，想趕緊把這個話題轉移開去。

“有林小姐跟著還好，若放任元元再惹出上次的事來，趙姨恐怕得恨死我了。”說著，衛錦朝衛夫人舉了舉杯，唇角露出了一絲冷冷的笑意。

原來，衛夫人姓趙。林書容暗自記下了聊天中的信息，心里卻也覺得奇怪：為何今日的衛夫人和衛錦，和往日都不太一樣？冷性子的衛夫人忽然變得熱絡了，而明明看不慣自己的衛錦，反倒幫自己說起話來。

“恨什么恨？不就一個丫頭么，回頭我親自替夫人挑幾個漂亮好看的。”衛北奎傾身靠近了衛夫人。

“漂亮好看的？司令這是替我挑丫頭還是替你自己選呀？”衛夫人嬌嗔笑道。

“哈哈哈哈，夫人吃醋啦？”衛北奎仰頭哈哈笑道。

衛北奎這一連串的笑聲，讓桌上緊張的氣氛重新恢復了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