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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孟鬼

  • 滅鬼燈
  • 煙雨之前
  • 10159字
  • 2021-06-27 19:54:34

“之后呢?是誰殺了常樂鬼?”,孟婆放下茶幾,正眼瞧著對面的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咽了咽口水,陪笑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好茶好茶。”

孟婆微微一笑,等著他往下說。

說書先生“害”了一聲,“誰知道呢,巫南外忽然多了一塊墓碑,常樂鬼死亡的消息走漏,這不就對號入座了,大家都覺得那是常樂鬼的墓。”

“位置好嗎?”

“啊?什么位置?”

孟婆用茶水在桌上涂涂寫寫,“墓碑的景色好嗎?”

說書先生緩緩點頭,“昂,很好啊,背對著巫南,面向沙漠。清早看見陽光普照,燦爛的太陽,無邊無際的天空。”

“謝謝”,孟婆扔了一袋錢過去,最后瞄了一下桌上的字。

吃飽喝暖,那是孟婆對常樂鬼的期許。她的哥哥一定要吃飽喝暖,除夕有一碗熱騰騰的餃子。

生死一事,對她孟婆而言,本該是家常便飯了。可是,所有人死的時候,孟婆還是釋然不了。

在不久前,常樂鬼的死訊傳來鬼都,孟婆再次倒在院子里,過了好久才重新醒過來。這時的鬼都,比之前熱鬧多了。

滅鬼燈的戲本子在各個酒樓演著,大街上常出現(xiàn)人扮惡鬼的戲碼。

“白頭鬼,你罪該萬死!”一個大嬸抱著一具尸體癱在地上,悲痛萬分。

“他怎么就罪該萬死了?”,白頭鬼旁邊的一名男子說道。

“遂鬼,你助紂為虐!”

孟婆:“......”

她看了“遂鬼”幾眼,確認那不是自己的師兄,微微挑眉。這演的是哪一出戲?

“白頭鬼”說:“葉方,把他殺了。”

“白、白頭鬼,遂鬼,你們?yōu)槭裁床环胚^我們?!”周圍的人眼神中透露著濃厚的恐懼與恨意。

孟婆搖頭,他們扮演得這么差,怎么還有人信?更可笑的是,那些扮演者還不是惡鬼。活脫脫的人扮演的遂鬼,孟婆無話可說了。

她往后走,不去人群密集的地方,前面貌似也有一場架,孟婆停住腳步,嘆氣。

“白頭鬼,我們無冤無仇,你殺我妻兒,殺我兄弟,你拿命來!”

“白頭鬼,要我出手嗎?”,“遂鬼”說。

在鬼都繞了一大圈,到處都是“白頭鬼”、“遂鬼”的扮演者,孟婆莫名其妙。她出手揭穿了幾次,揭穿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那些人不管信不信,就是信。她說再多,也沒人理她。范空熙在的時候,她還沒有這么憋屈過呢。

孟婆嘆著氣繼續(xù)抱著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心在鬼都尋找那個人,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以前覺得渺小的地方,如今居然這么闊大。

尋到了下午,葉方來訪鬼都的消息走漏,孟婆快馬加鞭地移步鬼都大門。

她之前見過鬼都大門前的一番風(fēng)景,大門的左方有很多惡鬼的頭像,下面配著文字。葉方的畫像最抽象,滿臉黑痣的惡鬼像個猥瑣大叔,完全不能讓人聯(lián)想到大名鼎鼎的葉老板。

現(xiàn)在的話,畫像中央多了一個凹進去,拳頭大的洞。孟婆能想象得出,葉方是如何握緊拳頭破壞畫像的。

破壞者葉方?jīng)]有任何心理負擔(dān),坦坦蕩蕩地朝孟婆揮手,“師妹。”

“師兄”,孟婆走過去,好久沒像現(xiàn)在這樣笑了,見到熟人就是不一樣。“好久不見。”

“是很久沒見了,上次見面你還不省人事。”

孟婆的笑容僵硬了幾分,那一件事在她的心里還是一根刺,痛也拔不掉。“那是白頭鬼吧。”孟婆順著葉方的目光看過去,“我去打聲招呼。”

葉方汗顏,“你別嚇著阿彬了。”

白彬聽到自己的名字,從舒云懷里的烤魚移開目光,看向葉方,嘴角微微一揚,“阿方,這是你的師妹?”

孟婆微微附身,“孟婆,久聞大名,請多指教。”

“白彬,請多指教。”

他們一來二往,閑聊幾句圍繞著葉方的話題,孟婆才收起笑容,回歸正題,“師兄,沒有找到。”

“不在鬼都?”

“不確定”,孟婆湊近葉方,在他的耳邊嗡嗡地說了幾句悄悄話。流卿瞇眼,笑著說:“這么神秘,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罵誰瘋子呢。”

孟婆“呃”了一聲,扭頭屏蔽了他。流卿對著她的背影喊了一聲:“去哪里?”

“回家。”

幾年時間,葉方終于重新吃到孟婆的手藝的飯菜了。孟婆坐在秋千上,遠遠地看著他們擠在飯桌上,有的在吃,有的在看。

師兄一直心情不錯,孟婆忍不住感慨。自從離開師門,葉方貌似開心了不少。

奈何鬼倒是孟婆沒想到的。她深情的眼神令孟婆感到心疼,也不知道當(dāng)時人知不知曉她的心思。孟婆搖著頭看跟舒云搶飯菜的流卿。

深夜,夜幕低垂,孟婆絲毫睡意也沒有,她坐在秋千上,一動不動,仿佛融進了黑夜的夜色里。

半夜三更,有個小身影出了院子,孟婆看得不是很清楚。她在秋千上蕩了一晚上,臨近清晨的時候才回屋。原來,這么久了,她還是睡不著覺。

早上出房間的時候,葉方皺著眉頭,一臉煩躁。

“怎么了?”

昨天夜里,鬼都有一波風(fēng)浪猛地掀起來。在幾個世家,有人半夜失蹤,今早發(fā)現(xiàn)時,他們已經(jīng)死在了鬼都大門外,所有頭像下。

“尸體被挖了心臟,地上的爛泥是心臟殘留。”

備受矚目的花清雨臭著一張臉,“為什么都看著我?”

“先不說這死法太像花艷鬼的風(fēng)格了。死者都是一些愛調(diào)戲年輕女孩的大塊頭,出言不遜,吃豆腐。花艷鬼,這些人你不殺嗎?”葉方嘆氣。

“呵”,花清雨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他們是負心漢的話,那就罪該萬死,死不足惜。我殺,就殺負心漢。”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大名鼎鼎的無情鬼。

流卿躺槍,聳了聳肩。“拋尸地點在鬼都大門的頭像下,你們不覺得這個舉動很有深意嗎?”

“深意?我們?nèi)~哥的頭像最丑,尸體都還在他的頭像下,難道你想冤枉他不成?”舒云“哼”了一聲。

“對啊,我就想說他。”

葉方汗顏,打斷他們喋喋不休地爭論,繼續(xù)講下去。

有一位目擊者剛好從森林的方向目睹了鬼都大門外的慘案。她陳述證詞的時候眼睛一直紅著,十分后怕的樣子。

“你們不知道,我昨天嚇死了。”

“我平日里膽子還是很大的,所以我跟往常一樣出門散心。走到對面那條街的時候,手里的燈籠忽然熄滅,周圍一片漆黑,前面還有說話聲。對,一個很兇的人,他在說什么,好像是罵人的話,我想靠近聽清楚一點,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給我嚇得,動都不敢動了!我也不知道是誰,但是他一雙白瞳,忒恐怖。”

“誰都知道鬼都和遂鬼的惡劣關(guān)系,為了鬼都冤枉遂鬼說得通,但是柳釘為何要針對花艷鬼?”流卿無意間說出了一個嫌疑男子。

“柳釘?為什么是柳釘?”,舒云問道。

孟婆看了眼葉方,說:“鬼都最近出了一點狀況。我在找柳釘?shù)臅r候發(fā)現(xiàn),他有些奇怪。他逢人就殺,變得十分暴力,一雙白瞳又紅又白。”

葉方補充道:“毒蟲用得過量了。”

假如柳釘是兇手,他選擇在鬼都大門,葉方的頭像下行兇勉強說得通,畢竟柳釘與鬼都關(guān)系不錯。不過,孟婆贊同舒云的問題,為何是花艷鬼那么象征性的殺人手法?

“找到他,逼問不就好了”,花清雨不以為然。“他是半夜行動嗎?”

柳釘最近總是在半夜出門,獸性大發(fā)連惡鬼都殺,聽說巫鬼就死在他的爪子下。

他們在天黑之前躲到鬼都大門對面的一間樹林里,趴在叢野后暗里注視著大門前的風(fēng)吹草動。

過了許久,前面沒有絲毫動靜。流卿犯困地打了個哈欠,“今天怕是要無果了。”

花清雨瞪了他一眼,不用言說,眼神已經(jīng)在叫他閉嘴了。流卿聳了聳肩,往身后的樹上靠,閉上眼睛假寐。

“咦,混樂那丫頭不是躺在這里睡覺的嗎?她去哪里了?”經(jīng)流卿的提醒,他們才發(fā)現(xiàn)混樂不見了。

花清雨急得跳起來,“讓開!”

流卿好脾氣地挪開身體。他原來靠著的位子并沒有混樂熟睡的身影。花清雨緊皺著眉頭,橫跨草叢跑回鬼都。

“噢,不等柳釘了?”

葉方拉著白彬追上去,回頭說了聲:“你們先守著這里。”

流卿:“......”

他們走后,過了半響,鬼都大門才傳來動靜。

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在大門前徘徊。燈光暗淡,在幽幽的火光下,一個大個頭緩緩走出來。

忽然,那個人行動了,鬼魅般的身手,嫻熟的手法,孟婆沒有看清他是如何殺的人。若不是倒下的尸體的胸口多了一個窟窿,心臟被摔在地上,孟婆都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是他了。”

“不,她不是人”,舒云看清了那只惡鬼的五官,震驚地說,“她是混樂。”

鬼都大門前的尸體不是柳釘留下的,而是混樂。說起來,大門前的尸體好巧不巧剛好是在他們來到鬼都后才出現(xiàn)的。

不過,怎么會是那個安靜的小姑娘殺的人?

“無情鬼,抓住她”,舒云見混樂要走了,趕緊說道。

他們抓住混樂后,拉著她麥黃干凈的右臂去找離開的幾只惡鬼。意料之中,花清雨根本不信他們的話,反而惡狠狠地看向流卿。“小丫頭怎么暈過去了?”

流卿無辜地攤手,“我就輕輕地拍了一下,誰知道她這么不經(jīng)拍。”

“為什么拍?”

“不是說了嘛,她殺人。”

“不可能。”

僵持了半響,花清雨才后退一步,皺著眉頭問:“為什么是她?”

舒云無語望天,“花艷鬼,你看一下,這是不是混樂?”

花清雨的臉色白了幾分,仍然不可置信,半天說不出話。孟婆也覺得蹊蹺,為什么那個單純的小姑娘會殺人?原因是什么呢?

她伸手在混樂的脈搏探了探,沉著聲音說:“附體。”

惡鬼可以附體在別的惡鬼身上,所謂的附體代表如果殺人的不是混樂,那就是其他附在她身上的惡鬼。

“怎么解決?”,花清雨黑著臉問。

“喝”,孟婆拿出一個碗。“誰執(zhí)著活下去,誰活。”

花清雨猶豫要不要接過孟婆湯,這是一場賭注,賭或不賭都是拿混樂作賭。唯一的區(qū)別是,混樂那樣的小丫頭不喜歡殺戮,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的雙手染滿鮮血。

花清雨嘆了口氣,“喝。”

在混樂喝下孟婆湯的瞬間,一道黑霧升天,她睜眼看著花清雨迷糊的眼神,仿佛陰天轉(zhuǎn)晴天。

孟婆站在一旁看著她們兩個,內(nèi)心無法釋然。她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有七情六欲的活物身上的冷漠,那就是私欲。私欲是冷漠的,為達目的犧牲什么,拋棄什么,忘記什么,都是謬論。

她幫忙犧牲那只作惡多端的惡鬼又何嘗不是因為私欲。

“從前從前從前有個小孩,他只想活得快樂。從前從前有個少年,他決定永遠抓住自己想守護的東西。從前有個老人,他再也沒有任何夙愿了。他,就是命運多舛。”一首曲子,出自對面街頭的一個人。

“來,弟弟,笑一個”,如花笑著面對流卿,一襲紅衣詭異地飄來飄去。

孟婆看過去,總覺得她有些眼熟。

***

“妹妹,好了沒啊?再不好,那臭葉方該來了”,常樂鬼催促道。“妹妹這么賢良淑德,哥哥我很是驕傲啊。”

孟婆噗嗤一笑,“哥,你這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要不要臉啊。”

“他肯定不要臉”,葉方來到他們這座山上的小廚房,順勢接話。

常樂鬼白了他一眼,“你都被趕出師門了,還過來蹭飯?”

“那不一樣,師妹永遠都是我的師妹,做飯怎么能沒有我的份。”

“......”常樂鬼無語,“說好了,各吃各的,你敢搶我的份,我就把你的前師父喊來。”

“那我就把你的前媳婦叫過來”,葉方嘚瑟,氣得常樂鬼拿杯子砸他。孟婆搖頭和面,紫蘇山上全是癡迷于醫(yī)學(xué)的惡鬼,只有這兩只與眾不同,給山上帶來了點喧器。

面條下鍋的時候,常樂鬼、葉方擠著過來,最多的那一碗面,最后還是落入了葉方的腹中。

“太過分了”,葉方走后,常樂鬼氣了半天,“又被他搶先了。”

“哥,陪我下山買食材吧,老爸明天休息,我們做頓大餐”,孟婆笑著說,挽著常樂鬼的手臂下山。

山下是一座小城,師門賣藥材的時候都是來這里的市場。這一天西紅柿很新鮮,孟婆多買了幾個,揚聲跟老板砍價。

店鋪外面坐了幾個青年,他們紛紛議論最近的趣聞。

“葉方可真是給師門長臉,放著一身救世的醫(yī)術(shù)不要,偏偏去研究什么劍道,恐怕腦子進水了吧。”

“可不是嘛,你聽說了沒?他那師父氣了個半死,現(xiàn)在還臥病在床呢。”

常樂鬼靠著門邊,看了他們幾眼,“人家懂劍法,你們小心沒了舌頭。”

“咳咳”,倆人被嚇了一跳,一陣咳嗽。孟婆走過去,瞪了他們幾眼。“鼠目寸光。”

回山上的路上,她悶悶不樂,哭喪著臉。

“妹妹,嚼舌根是人之常情,誰都喜歡八卦”,常樂鬼勾了一下孟婆的鼻根,“你啊,別瞎操心了。”

孟婆白了他一眼,“哥,你跟師兄要面子,你倆比去,在我面前,少裝大佬,明明擔(dān)心得緊,你騙不到我的火眼金睛。”

“還火眼金睛”,常樂鬼沒好氣地奪過籃子,“今晚我得出去一趟,你晚上早點睡。”

“好的,哥”,孟婆笑道。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門,搞不好這位哥哥就是要去找?guī)熜帧S谑牵掀藕芏碌匮b作聽話。

晚上,常樂鬼前腳剛邁出去,孟婆后腳就跟上了,不出所料,常樂鬼在山下與葉方碰面。

葉方跟往常一樣沒個正經(jīng),“走了,別太想我。”

“就為一點傳言搬走,你虧不虧,那樣做豈不如了他們的意?”

“誰管呢”,葉方聳肩,“我去浪跡天涯,找樂子,不會無聊。”

常樂鬼嘆氣,“別讓我給你收尸。”

“放心,我活得肯定比你久。”

“誰信呢。”

“走了”,葉方拍了拍常樂鬼的肩膀,然后似無意地看向孟婆的方向,“走了。”

孟婆往旁邊躲了躲,不料撞上了突如其來的常樂鬼。“哥,你好嚇人。”

“誰讓你不待在屋里好好睡覺”,常樂鬼懟道,“還看什么看,走吧。”

那天之后,飯桌上的常樂鬼少了一股干勁。孟康看向他,問:“怎么了?”

“啊?哦,沒什么”,常樂鬼繼續(xù)吃飯。“爸,你看這西紅柿新鮮吧,妹妹親自下山買的。”

孟康笑著點頭,“懂事了,爸爸很欣慰。來,吃塊紅燒肉,你們長身體要好好吃飯。”

葉方走后,紫蘇山上的趣事少了一大半。因此,孟婆沒事總會找借口下山。

有一次,孟婆下山賣藥,偶遇一名迷了路的少年,那名少年的自尊心極強,她詢問了半天,他才松口說自己走丟了。

孟婆因為這件事,一路上都在笑話他。范空熙丟大了,想立刻馬上找個地縫鉆進去,奈何沒有地縫裝得下他一個七尺男兒。

“現(xiàn)在認路了吧?”,孟婆回頭看范空熙。范空熙漲紅了臉,“當(dāng)然!”

見人氣嘟嘟地走了,孟婆心情舒暢地往平時去的幾家藥鋪走。鋪子里彌漫著濃濃的草藥香,苦澀得刺鼻。

“老板,藥材來了”,孟婆把籃子放下。說完話才發(fā)現(xiàn)店鋪老板不在。

“治頭暈的藥來幾袋”,一名少年豪邁地說道,走進藥鋪看到孟婆,有些驚訝。“這么年輕?算了,庸醫(yī)的話到時候宰了你。快,給我開個藥,治頭暈。”

孟婆莫名其妙,“不了,你我就不伺候了,自己等張叔吧。”

“你不幫我?”,范滿殷睜大眼睛。“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們家是干什么的嗎?”

“不知道”,孟婆搖頭就要走,差點撞到從門口進來的人。

“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他們家是干什么的嗎?這樣的人都敢惹,你沒長眼睛嗎?”,范空熙大聲嚷嚷。

孟婆生生受了他一嘴的口水,嫌棄地皺眉,“麻煩讓一讓。”

“你——”

“范少爺別生氣,她不住在城里,不知道范家很正常,您別生氣”,張叔從外面跑進來,“您千萬別生氣。”

范空熙睨了孟婆一眼,甩袖子走了,范滿殷小跟班似的跟著。“堂哥,等等我。”

人走后,張叔松了口氣,“小孟啊,你千萬別去招惹他們,范家現(xiàn)在了不得了,我們?nèi)遣黄稹!?

孟婆挑了挑眉,鬼域第一圣手醫(yī)仙是她的師父,這也惹不起嗎?

張叔趕緊補充了一句:“他們跟段家常年來往,你說厲不厲害?做大生意的人,不能惹。”

擺脫心善張叔的嘮叨后,孟婆已經(jīng)被灌輸了“范少爺是大爺”的概念,想揮都揮不掉,害得她煩悶了一下午。

下午過后,孟婆停在一家餃子店鋪外。

“叔叔,你們這餃子怎么做的啊?”

孟康常做餃子給他們吃,孟婆雖然廚藝好,可是她做的菜,不能算是人吃的,人沒有紫蘇山上的惡鬼口味重。

“小姐,你可不能來偷學(xué)啊”,飯館的小二為難地說,“你愛吃可以常來,本店非常歡迎。”

“喲喲喲,我道是誰呢,冤家路窄啊”,范空熙挽著一名少女的腰,從樓梯上走下來,“偷學(xué)?沒想到你這么卑鄙啊。”

孟婆好心好意地說:“范少爺,我們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嗎?”

“哪有你說的那么簡單!”,范滿殷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對我的堂哥態(tài)度好點,你知道他是誰嗎?”

“范家嬌生慣養(yǎng)的小少爺”,孟婆回答。

“沒錯!你知道就好,還不快——”

范滿殷剛想禍從口出,就被范空熙一個眼神止住了。“走,找姑娘去。”

記憶中,這么一抹不堪的身影是孟婆怎么也想不到,會是她接下來的記憶中的陽光。

他們再一次相遇,外面下著傾盆大雨。孟婆撐著傘,望著關(guān)門的藥鋪。

陽間的節(jié)日煩啊,都沒人開店。

“有人嗎?誰開個門啊”,乍眼一看遠處有個少年蹲在地上。

“快給本少爺開門,知道我是誰嗎?趕緊開門!”

孟婆悄悄地走過去,瞄了眼范空熙懷里的婦女。“病得不輕啊。”

“你胡說什么,你懂醫(yī)術(shù)嗎你?”范空熙直接回懟,惡狠狠地咬牙。

“愛信不信”,孟婆聳肩,作勢要起身離開,急得范空熙軟了語氣。

“信,信你會看病。”

這才對嘛,孟婆笑了笑。她走過去,蹲在蘭子香旁邊。她的醫(yī)術(shù)堪稱出神入化,但是就連她,也奈何不了蘭子香的病情。

孟婆搖了搖頭,“身體垮了,調(diào)養(yǎng)起來也活不久了。”

范空熙聞言,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愣在原地。他沒有繼續(xù)質(zhì)疑孟婆的話,好似意料到了這樣的答案。范空熙只是點點頭,拜托孟婆幫忙。

在照顧蘭子香的日子里,孟婆與范空熙接觸的地方多了不少,平日里少不了互懟。蘭子香覺得孟婆很懂事,同她說的話很多,平時還會親切地喊一聲小孟。

不過,好景不長,有一天,蘭子香再也沒有從睡夢中醒來。

范空熙偷偷躲在蘭子香的牌位前哭,孟婆站在靈堂外默默地守著他。

“空熙在里面嗎?”一名婦女沉著臉,問孟婆。

孟婆半天才點頭,眼看著婦女開門進去,隨手關(guān)門。

“靈姨”,范空熙的聲音透過大門傳過來。

“你先出去。”

范空熙出來的時候,雙眼腫得老大了,看孟婆的眼神詮釋了一篇慘兮兮的故事。

“靈姨跟我的母親關(guān)系非常要好,但是之前有些矛盾一直沒解開,我怕把母親的骨灰?guī)н^來會被拒之門外,所以我們才爬的墻。”范空熙怕孟婆疑惑,解釋道。

孟婆點了點頭,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我走了。”范空熙走了幾步,忽然扭頭,皺著眉頭看向孟婆,“喂,那誰,過來啊。”

“想干什么?”

“如果我想拐你走,你走嗎?”

孟婆怔住,看著范空熙通紅的臉,突然來了興致。“好啊,那你準備拐多久?”

“一輩子。”

他們奔波了一天,在一處荒廢的寺廟歇腳。范空熙嫌棄不已,扔下孟婆一個人在廟里。

他回來的時候,懷里抱了一坨棉被,扔給孟婆。“你在這邊過夜,我去那邊。”

孟婆抬頭,“你們?nèi)瞬欢贾v究男女授受不親嗎?你不怕我壞了你范少爺?shù)拿暎俊?

范空熙瞪了她一眼,“那你可得排隊了。”

孟婆白了他一眼,裹了裹被子,躲在里面看著范空熙坐到旁邊去。

突然,范空熙回頭,孟婆做賊心虛地裝睡。她以為范空熙會過來拆穿她,沒想到他只是伸手幫她理了一下被子。“睡得跟頭豬似的。”

孟婆:“......”

那一夜,孟婆還真的睡得很香。早上醒來,眼眸中染了層層朦朧的睡意。一旁的范空熙正在烤火,他頭也沒回,說:“醒了?再不醒我可就放狗了。”

孟婆抽嘴,“等你有狗再說吧。”

他們就是這樣,日常拌嘴,一對歡喜冤家。他人瞧見,還以為他們互相欠著錢財呢。范游海第一次感受到他倆的相處方式也嚇了一大跳,指罵范空熙太胡鬧。“我的兒媳要是被你氣走,你也給我離家出走去。”

“......”范空熙幸幸苦苦地帶著孟婆來投奔父親,怎么也沒想到熬了幾天的黑眼圈真是白熬了。

“昨晚沒淋雨吧?我去給你們煮碗姜湯”,范游海不顧親兒子的反應(yīng),關(guān)切地詢問。孟婆瞥了眼廚房,自告奮勇,“還是我來吧。”

范游海沒有跟孩子爭,替他們要來了面紗,領(lǐng)著他們進廚房。他站在門口,提醒道:“面紗戴好,這一帶地方瘟疫橫行,很危險。”

問了才知道,范游海是來管制瘟疫,照顧老百姓的。他那么偉大的人,再看范空熙大少爺一樣的秉性,孟婆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那鄙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孟婆沒有回答,轉(zhuǎn)身煮姜湯去了。姜湯出鍋,她先給范空熙盛了一碗。“喝湯。”

范空熙狐疑地抓著勺子放進嘴里,一嘗到那味兒,猛咳嗽,“你這是什么東西?這么辣?!”

“辣?哦,姜放多了,你多補補。”

“你知道我們范家的廚子是什么級別的嗎?我從小到大沒有吃過一頓太辣、太咸的飯,你存心辣死我!”

孟婆嫌太吵,直接說了句“愛喝不喝”就走人了。范空熙氣紅了一張臉,瞪著姜湯不喝也不是,喝也不是滋味。

“別看空熙傲嬌,其實他很喜歡你”,范游海站在門外,忍不住替自己兒子解釋了一句。孟婆笑了笑,“我知道。”

“對了,聽空熙說,你的醫(yī)術(shù)非常好,我倒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

“好啊。”

“走吧,我們?nèi)デ懊婵纯础!狈队魏T诿掀呸D(zhuǎn)身的時候,臉一下子就垮了。見到孟婆后,他突然好希望子香也在這里。

南小鎮(zhèn)的居民感染瘟疫,小鎮(zhèn)大亂,一夜之間有不少人身亡。孟婆只是道聽途說,她認真地觀察過病人,并不認為這是一場瘟疫。

“你看啊,他們臉色忒白忒白,一點血色都沒有,身體不停地抽搐,嘴里吐沫,眸子老綠了,這不是病了是什么?”

孟婆皺起眉頭,她總覺得這一面十分眼熟,但是又記不起在哪里見過。

“喂喂喂,尸體搬這邊來,快點。”

突地,孟婆猛地抬頭,跑到鐵鍬上的尸體旁邊。觀察了一番,孟婆呼了口氣,“沒事,只是尸毒。”

“喂,你干什么呢?大傻子,尸體是你能碰的嗎?”范空熙大大咧咧的聲音傳過來,劈頭蓋臉的就把孟婆罵了一頓。“傻得沒法救了,趕緊洗手去,省的我看了惡心。”

“大爺,你少說話,嘴里的姜味還沒散呢。”

“你”,范空熙氣得說不出話,指著孟婆“你”了半天。最后還是范游海打斷他們的對視,他說:“什么是尸毒?”

“尸毒令人產(chǎn)生幻覺,深陷幻覺的人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被勾走魂魄,死在昏迷中。”

“勾走魂魄?”,范游海沒有太懂。

孟婆摸了摸下巴,“這樣,今晚我示范一下,我倒要看看是誰下的尸毒。”

“神經(jīng)病”,范空熙狠狠地扣了一下孟婆的額頭,“你來什么來,我來!”

“也行”,孟婆聳肩。

范空熙:“......”

當(dāng)晚,范空熙陷入昏迷,孟婆在一旁看著,沒有絲毫睡意。時辰過了,孟婆才拍拍衣服起身。“惡鬼啊,你這次倒霉了,你是自己出來呢,還是要我勾你出來?”

“孟婆是誰,你大概清楚得很,你就不怕你以后無法轉(zhuǎn)世了嗎?好心地警告一句,千萬不要惹我。現(xiàn)在,快出來吧。”

李長薄的出現(xiàn)是孟婆沒有想到的,在南小鎮(zhèn)噬人魂魄的原來是幽冥鬼,李家的后代。說起李家,他們的淵源可不小啊。

“是你。”李長薄瞇眼,認真地打量孟婆。在孟婆開口說話之前,范空熙大聲嚷道:“對我張嘴,活得不耐煩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孟婆抽嘴,蹲下身子扶起范空熙。動作間,她已經(jīng)警告地瞥了眼李長薄。

“我管你是誰。”李長薄受到警告,不耐煩地回了話。

“翻了天了,吃我還有理,大傻子,你上,懟他!”范空熙轉(zhuǎn)向孟婆,吩咐道。

“......”孟婆繼續(xù)抽嘴,象征性地說道,“孤陋寡聞還有理,要不要臉了?”

李長薄饒有興致地打量他們,“你都一把年紀了,還老牛吃嫩草呢?”

“你說誰呢?!”

孟婆拉住暴走的范空熙,沉聲說:“幽冥鬼,小心你的舌頭。”

“哦喲,急了?”,李長薄的眼睛亮了,“死之前能拉上孟婆下水,多好的事兒啊。小子,你怕是不知道你旁邊這位是多么厲害的人物。”

“閉嘴!”

“怎么?怕了?不敢跟你的情郎坦白了?”李長薄用十分善解人意的口吻說,“別怕,我來說。她可是守在奈何橋,煮著孟婆湯的惡鬼,所有人轉(zhuǎn)世都得靠她。話說回來,你都活了一把年紀了,怎么還騙小屁孩兒玩呢?”

“別再說了!”孟婆真的怒了,伸手抓向李長薄。

李長薄笑了笑,“孟祖宗,你還有一重身份,不準備告訴旁邊這位小子嗎?你可是——”

剩下的話,李長薄沒有說完就被孟婆給弄死了。孟婆氣喘吁吁地彎腰曲背,不敢回頭看范空熙。“他活不久了,想拉我墊背,他的話你可以不信。”

“如果我信呢?”

孟婆一怔,“那就信吧。”

“大傻子,除了孟婆,你還是誰?怎么外人知道的比本少爺還多?!”范空熙正經(jīng)不過兩秒。

她,其實就是孟婆,活了很久很久的孟婆。她守在奈何橋,看著別人轉(zhuǎn)世,陪著那些癡心的人等在奈何橋。有一天,她忽然無聊了,就溜出去,跑到陽間來。

有一世,她結(jié)識了李家的祖先,教了好友一身醫(yī)術(shù),世代李家敬她為孟祖宗。李家大概是掛了她的畫像,李長薄才這么快就認出了自己。

后來的幾世,孟婆嘗了不少人間之滋味,唯獨有一件事,她始終無法改變。那就是她生來便是孟婆,有煮著孟婆湯的命運的惡鬼。忘憂河畔,黃泉路,奈何橋,不管在陽間死了多少遍,她都要回去煮一次湯。她的命運,便是如此。

她乃是一只死也死不了的長壽鬼,天天還得守著一鍋討人厭的孟婆湯的孟婆。

“大傻子。”范空熙聽完,忍不住撥亂了孟婆的長發(fā)。他其實也有一個秘密,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每個人亦是如此,有說不出口的秘密。

范空熙的家在鬼都,他帶著孟婆住進院子,親手替她栽花,卷起袖子幫她搭秋千。

秋千搭得很高,因為范空熙單純的以為惡鬼喜歡刺激。搭完后,他厚著臉皮跟孟婆得瑟,“本少爺?shù)氖炙嚥皇且话愕暮冒桑俊?

“不是一般的好,連秋千都搭彎了。”

拌嘴的日子繼續(xù),但是一日復(fù)一日,孟婆發(fā)現(xiàn)范空熙的身子遠不如從前。他做事總有精神,但是臉色越來越差,身體弱了不少。

范空熙隱瞞的真相,還是被孟婆知道了。

傳聞,范空熙的爺爺至死都是一名孝子,為了陪伴其父甘愿以死魂的模樣留在陽間。他種下的因,最后的果子出現(xiàn)在范家的后代身上。每一代范家少爺自出生起便少了一魄,注定的短命。

孟婆知道后,怎么也笑不出來了。

那一段在鬼都的生活,是孟婆悠久的生命里最煎熬的時光。她聽到范空熙的聲音總會開心,但是一見到他的模樣卻是忍不住地難過。

這樣一個傲嬌的少年,怎么會短命呢?

“孟婆,范空熙那小子能認識我妹妹這么賢良淑德的惡鬼,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他怎么會輕易放手呢?”

孟婆也想信常樂鬼的話,但是她怕那是鬼話。自己看向范空熙的眼神,無意間藏了一份擔(dān)憂。

“要最甜的,味道必須重,是給惡鬼吃的,不好吃我砸了你這攤子”,范空熙吼道,回頭看孟婆的時候,翻了個白眼,“瞅什么瞅。”

她喜歡看著范空熙,深夜都會守在他的旁邊。孟婆不敢睡覺,她怕睡著了自己就聽不到范空熙的一聲再見了。

有一年,寒冬臘月,范空熙蒼白著臉,看向孟婆的眼中充滿不舍。“你沒我可怎么辦啊?飯不會做,衣服不會洗,誰會要你啊?不不不,你只能給我拐了。大名鼎鼎的孟婆,本少爺我就拜托你在孟婆湯里多摻些水了。”

眼角的眼淚留下,孟婆甩開他的手,想說的話停在喉嚨始終說不出來。

孟婆喜歡蕩秋千,是因為那是范空熙送她的禮物,不是因為她喜歡刺激。可惜,范空熙并不知道。

那年之后,孟婆回到奈何橋邊。她放眼望去,捏著汗去尋找那名少年的背影。穿過人群,孟婆沒有找到他傲嬌的身影。

或許,他投胎轉(zhuǎn)世了。興許,他還記得她,記得他曾承諾過自己的一輩子。

畢竟,孟婆的一輩子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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