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奈何鬼
- 滅鬼燈
- 煙雨之前
- 7692字
- 2021-06-27 14:22:57
段微是世家出生,她有一身才華,一臉傾國傾城,多多少少的大小姐脾氣。
因為是世家出生,她從小沒什么朋友,常常一個人上山打發(fā)時間。
有一年寒冬,大山上有個少年彎著腰撿柴。段微思量了許久,才走過去脫下羽絨服給他。她微擰眉毛,說:“病貓一樣,要死不死。”
他的身體顫了顫,目光卻是不離開柴火。段微難得多說了一句,“這一片山林有主人。”
“是嗎?這片林子是你的?不然你這叫管閑事兒。”流卿轉過頭來,少年的臉很臟,一青一紫,只有一雙眼睛,靈活地眨著。
段微看著他點頭,“是我的,我有錢。”
流卿聽了后,講了一篇關于夸父逐日的故事。他最是巧舌如簧,讓段微覺得他有點可愛。
“你一個人在山林?這片林子里可有不少惡鬼。”
惡鬼的傳聞名揚四海,段微有過不少耳聞,“我知道。”
話剛出口,流卿就一副賊樣地上下打量段微,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說多了什么話。
“膽子大嗎?”不等她想出什么理由,流卿已經(jīng)問了。
段微狐疑,“大。”
“陪我走一遭。景色甚美,百花洋洋灑灑,我的眼神都要恍惚了。”
“那就別亂看,好好走路。”段微跟在流卿的后面,一點面子也不給他。流卿嘆了幾次氣,段微又于心不忍,忍不住問,“怎么了?”
流卿笑得神秘,“我覺得這棵樹不錯,敢進去嗎?”
“當然敢。”
樹洞內有些昏暗,流卿時不時的偷瞄段微。察覺到他的視線,段微想露出一抹笑容,但是臉部僵硬久了,她有一些不適應。
忽然有一根手指按住段微的嘴角,段微怔了怔,腦子一翁。
“笑,兩邊嘴角都要彎起來,彎一邊,別人還得懷疑你是名猥瑣的綁匪呢。”
段微鬼使神差地癡了,看著流卿的目光有著幾分呆滯。她抿唇,“你的笑容很美。”
流卿好像不相信,確認了好幾遍:“啊?是嗎?是嗎?”
“看路,前面更黑了。”段微不知道怎么接話,換了話題。
流卿就說:“我去上個茅房,馬上回來。”
在這時,一道女聲傳開,“我的樹洞,豈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流卿扭頭看向段微,“喂,聽到?jīng)]?”
段微點頭,“聽到了,女鬼。”
“她可不是女鬼那么簡單,她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幼娘鬼。”
段微發(fā)現(xiàn),流卿非常了解幼娘鬼,甚至有種感覺,幼娘鬼是他的什么人。想到這里,心里有些發(fā)酸。“你還是講夸父的故事講得好。”
“我會的故事很多。話說,你膽子挺大的,聽完了還鎮(zhèn)定自若,怕不是不信我這篇故事吧?”
段微低著眼眸說:“我聽說的幼娘鬼不同。”
“唉,忽悠不了你咯。但是啊,她吃人,這你知道吧?”流卿笑了笑。
這是段微聽過的版本,她附和道:“幼娘鬼專吃年輕少年,我知道。”
流卿受了什么刺激,轉頭就往外走,“那你還愣在這里,趕緊走啊。”
走到樹洞外,流卿在雪地上掃了一眼,“我的木柴呢?除了我們,也有人撿柴燒?”
段微猶豫了半天,最后鼓起勇氣地問:“其實我很有錢,你要嗎?”
她其實很想幫他。
流卿笑了笑,“噗,你很有錢?要不,你來我們戲班子聽曲兒吧。”
段微說不準流卿是不相信自己,還是在敷衍她。她盯著他的笑容想了半天,最后問:“哪個戲班?”
“梨雨班,從巫南遷移到這兒的那個戲班子。”那是他的回答。段微點點頭,“嗯”了一聲。
忽然,有人喊了一聲流卿,那是段微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不過,在有人叫她的名字之前,流卿已經(jīng)離開了。
段微看著流卿離開的方向,對身邊的段暄說:“阿暄,你知道梨雨班嗎?”
“......知道。”
那次相遇之后,段微常去梨雨戲班聽曲子,她來得越早,位子占得越好。
臺上那個人的影子從眼眸投到了她的心里,抹也抹不掉。他的笑容雖然沒有多少真心,但是段微總能捕捉到流卿笑容中的幾分愉悅。他很開心自己在戲班子里的生活。
是一見鐘情,還是一見如故,段微說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希望流卿可以如他的名字一般流盼日光,卿微笑,也盼望他有一天會笑著告訴自己他的名字,也貪婪地期望流卿會記住自己。
一個春天的清早,她特別希望流卿叫的出她的名字。那一次,段微坐在觀眾席上尋找流卿的影子。段暄看不下去,戳了她幾下,“阿微,你這顆萬年鐵樹好不容易開花,怎么這么嚇人呢?”
段微笑了一下,嚇得段暄把手里的瓜子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很大,仿佛要自己跳出來。
臺上悠悠地傳來歌聲,段微不再看她,轉向流卿。
一曲完,流卿沒有多做停留,目光也從不看向段微。不過,段微遠遠的便看到了一個客人追上他,把酒壺推到流卿的嘴前。
“一小杯,成嗎?”,流卿笑著說。
客人把酒杯遞過去的時候,段微已經(jīng)三兩步繞到流卿的身側了。她搶過酒壺,一滴不剩地喝光。隨手搖了搖酒壺,見酒沒了,段微轉頭看向客人,周圍頓時冷了幾度。在她的注視下,客人灰溜溜地逃走了。
隨后,段微看向流卿,她以為他會說點什么,可是他看著別處,眉頭緊皺。“你......不說聲謝謝嗎?”
突然,心里一咯噔,她做錯了嗎?
流卿回頭看向段微,“額......謝謝姑娘。”
姑娘?聽他這么一說,段微就知道流卿并沒有認出自己。心里來不及失望,流卿就已經(jīng)打招呼走了。她茫然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心里空落落的。
回府的路上,段暄說了不少東西,段微聽進去一半,忽然問:“阿暄,我很莽撞嗎?”
段暄聞言,愣了一下,“額,很莽撞......不莽撞。”
“你先回去吧。”段微走快了幾步,魂不守舍地路過一間院子。
“平安,筆畫可真多。”
“貓你干什么去?”
段微微怔,抬頭看見一只貓?zhí)聛怼K躲兜囟紫卤鹪谒_邊的黑貓,黑貓窩在她的懷里舒服地瞇起眼睛。段微抱著貓往屋頂看,嘴邊有一抹兩角彎起的淡笑。
“公子,收工了。”隔壁院子響起了羅蘭的聲音。段微皺眉,轉身朝紫羅繡房的大門走。
她一到,站在門外的一名繡女立刻捕捉到了她的臉,慌張地往回跑。
在大門外等了半響,羅蘭出來了。段微冷眼看著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難受。
“羅小姐,今天多謝了。”流卿的聲音響起來,段微猛地看過去。
只見流卿說完就走,段微連忙跟上。流卿好像聽到了動靜,回眸問道:“你跟著我?”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段微沒有去看他,盯著前方的路,“你認識羅蘭?”
“不算認識。”流卿的回答是段微最希望聽到的,但是她奇怪地開心不起來。
她低眸問:“你為什么去紫羅繡房?”
“做事。”
“放著曲子不唱,去做繡活?”
段微沒有其它意思,但是流卿似乎有點不開心了,“小姐。”
“嗯。”
“我為什么不能學針線呢?”
明知不應該問,段微卻還是沒忍住地問出口:“為什么是紫羅?”
流卿的笑容忽然變得嘲諷,“不去紫羅搗亂,去哪?”
段微松了口氣,“他們惹你了?”
“沒有,怎么說呢,看不慣而已。”
“看不慣的人,何必理會。”
“你不懂”,說罷,流卿便甩下段微。站在原地,段微提高聲音喊道:“羅蘭花粉過敏。”
流卿的背影抖了一下,他回頭瞪了自己一眼,段微覺得好笑。在她的眼中,流卿就是她的笑點。這個少年總能誘她發(fā)笑。
第二天,她照樣去了梨雨戲班。這一次,她來得很早,院子里除了戲班子的人,沒有什么客人。“開業(yè)了嗎?”,她問。
遠處的餐桌上,流卿被推了下來,踉蹌地來到段微的面前。本以為他會回答自己的問題,但是他說:“你認識幼娘鬼?”
段微回答:“不算認識。”
“怎么說?”
“去過樹洞,沒見著。”
“噢?你還去過樹洞?”
段微明白他還是沒有認出自己,干巴巴地說了一句:“愛信不信。”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誰都不信。”流卿笑著說。
段微眨了眨眼,不知信不信他的話,“梨雨班的人,你信。”
“啊?”流卿微愣,看來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對梨雨班的信賴。段微抿唇,“挺好。”
“挺好。”她深知流卿這么說是他們之間沒有話題可聊了,所以她干脆地回歸正題,問道:“開業(yè)了嗎?”
“沒——”
“當然開了,來,里面坐。”梨雨戲班的鴨哥湊過來,打斷流卿。“小姐,這邊請。”
“嗯”,段微跟著鴨哥走,忽然,回頭看流卿。她其實不是不想跟他聊,而是不希望他尷尬,畢竟自己是個很無聊的人。
她不像流卿那樣天天給自己找樂子,但是她看見流卿找到樂子,也挺開心的。有一次,段微有看到流卿拉著張家的小公子的衣領進酒樓。他滿臉壞笑,肚子里不知道有什么壞水。
段微待在酒樓外,天空突然下起了細雨。她看了眼酒樓,猶豫地轉身回府取傘。但愿她取完傘的時候,流卿沒有走。
這一次的運氣很好,段微回到酒樓門口時,流卿正扛著醉醺醺的張氫在屋檐下躲雨。段微加快腳步,伸手把傘撐到流卿那邊,替他遮雨。
“人給他們。”身后的壯漢是在路上碰到,來找張氫的下人。壯漢把他們的小公子背到背上的時候,張氫清醒了一瞬間,瞅著段微的眼神迷離,“段、段小姐?”
“小公子?小公子?”壯漢試圖叫醒他,誰叫段微在九淵的地位高,在她的面前失禮是公認的不敬。
“睡著了,得扛回去。”流卿似乎看不下去,嘆聲說。段微看向他,忽然覺得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沒有什么不好。
壯漢愣了兩秒,呆呆地點頭,“哦,多謝。”
在流卿的“不客氣”下,壯漢扛著張氫離開,酒樓門口只剩段微、流卿他們兩個。
流卿扭頭直視段微,口吻疏離地說:“多謝了,段小姐。”
段微習慣性地“嗯”了聲,聞到流卿身上的酒氣后,多問了一句:“喝酒了?”
“我可沒喝,酒熏的而已。”在段微開口說下一句前,流卿已經(jīng)曲身,隱隱約約地消失在朦朧的雨中了。
段微等到流卿完全消失在街上才追過去。后來,有人問她為什么總是等他。她說,她等得起。她能等到流卿愿意回頭看著自己追上去,而不是匆匆地甩下她的時候。
段微跟過去的時候,流卿蹲在街邊與一名小孩聊天。“愚公堅持不懈,挖山不止。后來,他的誠心感動了天帝,天帝命夸娥氏的兩個兒子挪走兩座大山,從此之后,愚公家門前再也沒有高山阻礙了。你看,愚公多爽。”流卿逗小孩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有些幼稚。“你聽明白了嗎?我們就要多笑,感動別人,別人靠得住為啥靠自己,對吧?你看我這么愛笑......”
話沒說完,流卿就起身走了。段微壓不住好奇心地撐著傘過去,停在小孩的旁邊。她微微彎腰,把傘撐到倆人的頭上。“小朋友,你可以把剛剛那篇故事講給我聽嗎?”
小孩拍著手叫好,他興奮地開始講起故事:“北山愚公想要平掉大山,河曲智叟呢,覺得那是不可能的。然后愚公就說:’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愚公他堅持不懈,不停地挖山。天帝被他的努力所感動,給他送來了幫手,然后大山就被移走了。我們呀要好好努力,感動別人,齊心協(xié)力面對困難,一起做打不死的小強!”
段微握著雨傘的手收緊,“那他為什么愛笑?”
“呃,哥哥沒說完。”小孩不好意思地撓頭,段微也沒有為難他,把傘送給他之后就帶著思緒離開了。
有人愛笑,有人不愛笑。段微不愛笑,因為沒人告訴她要笑。那流卿呢,他為什么愛笑?
那天之后,段微清早起來去聽曲時,發(fā)現(xiàn)流卿不在。問了才知道,流卿去喝酒了。她連忙撐著傘去昨天的酒樓外等。
等了一早上,流卿才出來。他一出門就看到了段微,“嘿嘿”兩聲說:“這雨來得巧啊,我去拿把傘。”說完,他轉身返回酒樓了。
段微愣了半天,反應過來后,收起雨傘走上回府的路。走到一半,段微后悔了。于是,她一步一步地重新朝酒樓走。
在酒樓門口,一道黑霧聚攏,向流卿卷去。段微靠近了才看見地上咽了氣的一名少女。
這時,流卿開口:“如果她是我的阿姐,一位好人是我的養(yǎng)母,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會信嗎?”
“看你多正經(jīng)。”段微抬頭看向流卿。
“唉,那你可得小心了。我這么一個大義滅親,心懷天下的智叟,最正經(jīng)了。”流卿笑得凄涼,段微心慌地看著他走遠,伸出去去拉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那晚段暄告訴她,梨雨戲班燒了。段微想起她早上去戲班子時,所有人開心的笑容。
他們在看到她后,一臉笑瞇瞇。
“嫂子,你來找流卿那小子啊?”
“嗯。”
“嫂子,我說,你就該好好管管他。他不能再花天酒地了,你不管,他的爛桃花都要排到桃林城去了。”
段微越想,越是坐不住。她半夜出府,逛遍了九淵所有的酒樓,在葉柏樓的一間包房內找到了身陷一群舞女中間的流卿。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終,段微厚著臉皮在旁邊坐下。房間的另一端沒有理會她,喝酒的喝酒,勸酒的勸酒。
冷眼旁觀,段微心里不是滋味。問題是,流卿不是她的,他做什么從來都不是段微能決定的了的。
熬了一夜,流卿喝酒喝到吐。在段微的攙扶下,渾渾噩噩地離開酒樓。他們停在街上,兩邊的燈籠亮著,段微扶著流卿在街頭坐下。他們沒有屋頂,沒有床睡,像露宿街頭的淪落人。
流卿又吐了幾遍,醉酒后的他一點也不安分。他指著幾米外的大樹痛罵,段微耐心地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任由流卿把他夸得天花亂墜,把自己這種人貶義成牛屎。
段微努力地提起精神,但還是敵不過困意,靠著流卿睡著了。
天剛亮沒多久,段微就被流卿搖醒。“餓了嗎?我去買玫瑰糕,你想吃嗎?”
段微猜測是他餓了想吃玫瑰糕,于是她抿了抿唇,微微點頭,“嗯。”
“萍水相逢,我請你。”流卿往另一頭的大街走,留下無奈的段微。他從來都不記得自己,無論他們見面幾次,每一次,流卿都認不出她來,她已經(jīng)習慣了。
流卿說要請的玫瑰糕,最終還是沒能請成。段微等了他一天,但是他沒有回來。
段暄見到段微回府,急了一夜的心總算安了,“阿微!”
“阿暄,你聽說過孟婆湯嗎?”,段微忽然問道。
“孟婆湯?阿微,你想做什么傻事?”段暄從來不明白段微的癡心,她到底要折騰自己到什么時候?
“阿暄”,段微的答案很簡單,“我想做鬼。”
幾年后,段微成了惡鬼,段暄嫁了人,時光一年一年地流逝。在那漫長的等待中,段微非常思念當年在臺上耀眼奪目的少年,一別之后,她沒有再見過他,他沒有再回過九淵。
在九淵,段微維護著人與惡鬼之間的和平,她想告訴流卿,其實人沒有那么不堪,惡鬼也是人。
奈何鬼的名字在九淵傳遍,她成了九淵守護神。
這一切,流卿什么時候會看到?數(shù)年等待之后,還是死后奈何橋上?
段微不覺得有什么,她既然用了年少的那段時光來等待,再等幾年又何妨。何況那個人,還是他。
***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何錯之有?何苦在人間,八面四方皆是因果。”
段微一如往昔的歲月,坐在觀眾席上。可惜,她好久沒有看到心里的那抹身影了。
“小姐,怎么樣?”汝畫從臺上下來,走向段微。段微點點頭,算是對她的認可。
當時,段微重建梨雨戲班,汝畫奄奄一息地躺在戲班子外。見她可憐,段微便收留了她。意外間,汝畫長得十分像梨雨戲班的一名少年,如果沒有臉上的傷疤,堪稱一致。她唱曲也非常好聽,所以一直留在戲班子。
“小姐,我去后臺準備下一臺戲了。”段微目送汝畫離開,久久沒有從席上起身。她不知道在等什么,一直看著臺上。
過了許久,段微才站了起來,離開戲班子。
戲班子外,有一位滿臉洋溢著幸福的年輕婦女向段微揮手。“阿微,想我沒啊?”
段微走過去,“阿暄。”
段暄聽到了兒時的小稱呼,得意地笑了笑。不過,在看到梨雨戲班的牌匾后,笑容淡了很多。“阿微,你到底喜歡他什么啊?”
段微回頭一看,喜歡他?嗯,喜歡他。現(xiàn)在的她,好想他啊。
“阿微!”
“你怎么來了?”,段微回過頭去,問了一句。
成天到處游走的段暄,罕見地停在一處,還不是為了見段微一面。段暄氣得失笑,“求平安符啦,我有小孩了。”
段微眨眼,沒有一下子反應過來。她慢吞吞地低下頭,張了張嘴,“小孩?”
也是了,段暄已經(jīng)成家了,有個小孩也很正常。“恭喜,阿暄。”
“哈哈哈”,段暄笑得很甜,滿滿的幸福。她拉著段微,一路把她拉到九淵城外的寺廟。
段微不信佛,這是她第一次來。
寺廟外有等候的兩只惡鬼,段微認出了他們。顯然,他們也認得自己。
“奈何鬼”,葉方抬頭打了一聲招呼。“沒想到又見面了。”
白彬溫和地笑,“好久不見。”
段微朝他們點了點頭,他們還是當年的模樣,那是段微沒有想到的。
“想必這位就是段暄姑娘了吧”,葉方?jīng)]有繼續(xù)跟段微盤旋,把目光投向段暄。“我們想跟你聊一聊商隊的事情。”
段暄微微皺眉,拍了拍段微的肩膀說:“阿微,你先進去,我一會就來。”
無奈之下,段微進了她不怎么關注的佛教圣地。寺廟的香火不錯,人也很多。有不少小師父上前問候,段微被說得暈了,從神像后的門逃了。
院子里有淡淡的煙香,段微靠著一顆樹站著發(fā)呆。這幾年,她是越發(fā)喜歡靜靜地發(fā)呆了。
“喂,干什么呢?”,樹上傳來一道男聲。段微抬頭看過去,那里有一只正在擼貓的惡鬼。她看得半響說不出話來。
“這么驚訝做什么,我是寺廟里的帥師父,你來外面做什么?”帥師父跳下樹,站在段微的面前。
段微找回自己的聲音,聲音有些干地說:“求平安符。”
帥師父笑了笑,“來院子里求平安符?恰好,我有一個,送你了。”
他離開得匆忙,段微沒來得及道謝。她從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看向自己的雙手,慢慢攤開手掌,里面躺了一個平安符。平安符的字繡歪歪扭扭,段微勉強認得那幾個字。
段暄找來的時候,段微還在樹下盯著平安符,惹得段暄疑惑不已。“你怎么回事?怎么在發(fā)呆?還求了平安符?”
“是啊”,段微抿唇,握著平安符的手在發(fā)抖。
段暄愣在原地,震驚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著段微。“你、你......阿微,你是不是見到他了?”
“嗯”,段微抬眸,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她久違地笑了,“看見他了。”
說完,段微二話不說地回到佛前,破天荒地上了一炷香。她不信佛,不信天,但是她真的很想念流卿,再見一面,她做什么都愿意了。
“阿微”,段暄見她這樣,不知是福是禍,長嘆一聲。
段微回過身去,看著段暄問道:“你怎么了?遂鬼怎么會找你問商隊的事?”
“唉,他們就是在變相問我柳釘在哪里。我說不知道,他們也不信,我找借口說要上茅房才讓出來的。”
“噢,原來是個借口。”
段暄一怔,黑著一張臉,“你們有完沒完啊?”
“你多說幾句,我們就不纏著你了”,舒云好心提醒。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張氫的妻子是奈何鬼的義妹段暄。
“我是真的不知道。”段暄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段微。
段微掃過眼前的幾只惡鬼,在看到流卿后愣了愣。“阿微!”段暄就知道這個時候的段微不靠譜,惡狠狠地叫道。
“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比如,“一個商”的秘密之類的,我們好有釣柳釘現(xiàn)身的籌碼。”
段暄撐著腮幫子想了想,“秘密?倒是有一個,你們知道‘一個商’為什么是‘一個商’嗎?”
舒云好奇,“為什么?”
“因為有一個商隊,才可以賺大錢。‘一個商’想做唯一的那一個,名鎮(zhèn)大陸。”
舒云:“......”好無語啊。
葉方抽嘴,“柳釘在哪里?”
“在巫南的沙漠下找尸鬼中的雙生鬼,諾,你知道了,別再問我了。”
舒云:“......”
他們爭吵半天,段微微微皺眉,在看見流卿偷偷離開后,果斷地快步跟了上去。
“段微”,花清雨叫住了她。
她跟花清雨有過一面之緣。當年段微被人賴上,說她是那個人未過門的妻子,段微一陣無語,但是不善言辭,不知道怎么應付這個人。那時,花清雨經(jīng)過,揍了那個人一頓,替她擺平了麻煩。不然,段微該莫名地成了哪家的未婚妻了。
“清雨”,段微停住腳步說道,但是心里心系著走遠的流卿。
“他是無情鬼。無情無意,你何必吊死在那一顆樹上呢。”花清雨苦婆口心地勸著。
段微笑了一下,“但是他是他啊。”
兜兜轉轉,離開寺廟后,段微再次回到了梨雨班,一扭頭,流卿也站在梨雨班門口。
兜兜轉轉,他們都回到了這里。
“這是新建的吧”,流卿看著大門上方的幾個大字,“我當年走的時候,這里還是一片廢墟。”
段微站在他的身后,那道身影她最終還是見到了,她沒白等啊。
忽然,眼前的流卿轉過頭來,笑著對段微說:“你好啊,我是無情鬼流卿。”
“我”,段微愣了兩秒,話在嘴邊怎么也說不出口。
流卿笑了笑,“段微,奈何鬼。”
段微像個孩子一樣不知所措,心慌意亂。在這時,梨雨戲班內傳來一道歌聲。
“你來呀,來一城繁華,來鬼都呀。”
流卿的表情立刻僵住,他顫著聲音低喃:“他沒死嗎?”
“什么?”段微皺起眉頭,那道歌聲不是汝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