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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結局

  • 滅鬼燈
  • 煙雨之前
  • 13567字
  • 2021-06-28 00:59:09

“我們在奈何橋上見過面?”,孟婆不確定地問如花。

如花笑了笑,目光一直放在流卿的身上。“小子,巫南那次,我是真的死了。知道為什么嗎?我從來都不是惡鬼啊,活脫脫的人,死了得跑去奈何橋投胎。你知道我死后想著什么嗎?”

“你扒了阿彤的皮”,流卿嘟喃。

“我想著,‘啊,我好心疼弟弟啊,弟弟要一個人面對仇恨了’。小子,這一場戲,你看明白了嗎?”

流卿瞇眼,咬著牙說:“阿彤呢?”

“小子,你重點放錯了”,如花嘆氣。“鬼域哪只惡鬼不可憐,白頭鬼,吸血鬼,奈何鬼,為什么他們活得好好的,而你深陷報復的欲望中?”

流卿從阿彤的臉上移開目光,嘴角噙笑,“因為我是無情鬼流卿。”

“小子,你也有情。”如花的聲音漸行漸遠,流卿不由得皺眉。

周圍傳來陣陣腳步聲,來的是一群一群的人,其中比較眼熟的是狗牙幫。

“惡鬼,交出鬼燈!”

棍子飛來,流卿險險地躲過,在心里把狗牙幫罵了個底朝天。重新抬起頭,其他幾只惡鬼也在交戰。

弱得不像樣的混樂被護在花清雨的身后,倒是沒什么問題。這樣看來,段微最慘,生疏地躲來躲去,雖然不失氣質,但是在流卿的眼里就是一只笨拙的小女孩。

“過來”,流卿喊了她一聲。在這時,一根棍子打中流卿的左耳,他疼得呲牙咧嘴,一張臉吊得快挨著地面了。“搞偷襲,不要臉。”流卿清了清嗓子,加入戰亂。

“吸血鬼,你的那個紅圈倒是幫點忙啊!”

“花艷鬼你的貓是來偷懶的嗎?”

“白頭鬼,你不是很強嗎?快上啊!”

他們打得火熱,同時,流卿非常憋屈。一拳一棍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他不愿意去摸臉,怕抹出一手的鼻血。

本該是他們占上風,奈何那些人打也打不完,再強的惡鬼也都精疲力盡了。

流卿累得站不起來,忽然,在他模糊的視覺里,一把刀砍向流卿的方向。他咬著牙站直,隨手聚攏一道黑霧,直到黑霧現身,他才彎了背,身體靠著膝蓋。

其實,他不怕疼的。

“別歇著,快過來”,葉方沙啞的聲音傳來。他們幾只惡鬼奔向鬼都大門,誰也沒想到他們會像今天這么狼狽。

對啊,誰能想到,流卿謀算了半輩子,設計了所有人,最后因為自己的滅鬼燈計劃,狼狽逃竄呢。

逃竄的縫隙間,他們幾只惡鬼看向流卿的眼神都不對頭,流卿選擇了無視。

跟這些惡鬼相處得久了,流卿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么厲害的身份了。

鬼都首領,他怎么也跟著逃跑了?

***

“流卿,看吧,你不還是來找我了。”擇優悠閑地坐在寶座上。“九淵那個什么戲班子,根本就不是鬼待的地方,我讓人燒了,你沒意見吧?”

流卿微笑,“怎么會。”

空蕩蕩的大殿內只有他們兩只惡鬼,周圍一片死寂,黑影晃動,勾勒出凄涼的氛圍。

“不會就好,鬼都不養叛徒”,擇優眨著一雙深邃的眼眸,“你去幫燈苗鬼,別讓他作死了。”

“好。”流卿心知擇優這是不信任他,以燈苗鬼試探他的衷心。畢竟,如果自己想報復鬼都,殺了擇優最衷心的走狗燈苗鬼,再方便不過了。

燈苗鬼一生研究鬼燈,鬼燈相同于一只惡鬼的命脈,其燈熄滅,其鬼死亡。如果燈苗鬼破解了這個常規,鬼域將轟動一時。

“首領讓你來幫我?”流卿在一間灰暗的書房里找到燈苗鬼。燈苗鬼見到他,從桌上的圖紙抬頭,看向流卿的目光充滿狐疑。“他要監視我?”

流卿聳肩,客氣地說:“鬼都不養叛徒。”

“我呸,誰是叛徒了。你要跟就跟吧,反正腳長在你腿上,不打擾到我就行”,燈苗鬼皺著眉頭擺手,說完,他的頭再次低了下去。

流卿順著他的目光瞄了那些圖紙一眼,“你在研究什么?”

“鬼燈的弊端”,燈苗鬼頭也不抬地說。他在研究如何延長一只惡貫滿盈的鬼的壽命,不過一切還處于試驗階段,圖紙上有列出幾個名字,那是他的實驗對象。

“李長薄?”

燈苗鬼笑得合不攏嘴,“沒錯,李長薄,試驗從他開始。對了,聽說巫南是你的故鄉,你還認路嗎?”

流卿微笑,“認路。”

一路上,沙漠的風沙肆虐地吹,流卿伸手護住眼睛,這時的巫南已經沒有了從前的青山綠水,許多巫南小鎮不復存在,小小的巫南城縮在僅存的綠洲上。

李長薄人在巫南城外,在不久前他親手毒害養他成人的爺爺,奪走了李家世代相傳的一本醫書。

“那本醫書有記載關于長生不死藥的下落,現在就在李長薄的手里。”

長生不死藥,的確是針對李長薄為了一個死物六親不認的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們在巫南城外的一家驛站抓到了衣衫不整的李長薄,他東躲XZ,整日害怕李家的人追來,眼珠子下方的黑圓圈是越發的深黑了。

“你、你們想干什么?”,李長薄在廚房偷食被發現,緊張地盯著滿臉笑容的兩只惡鬼。

“醫書呢?”,燈苗鬼伸出手,“交給我。”

“什么醫書?我沒有醫書。”

“李長薄,鬼都的眼線遍布各地,你休要誆騙我。交出醫書,一切好商量。”

李長薄震驚地捂住嘴巴,“你們是鬼都的惡鬼?!”

流卿輕飄飄地說:“知道了就趕快交出醫書。”

“我不交!”

流卿失了耐心,一道黑霧出現,圍住李長薄的脖子,一點一點地掐住他。流卿微笑著說:“那就只能委屈你了。”

“你、你......”

燈苗鬼看了一會兒熱鬧,出聲阻止:“小流,他還有用,不能死。”

流卿抽嘴,抬手收回黑霧,李長薄立刻撲通一聲掉在地上。

“你”,李長薄猛力喘氣,久久不能平復,“你們要醫書做什么事兒?”

燈苗鬼蹲下身子,“看一眼而已,之后還給你,你也沒什么損失。”

李長薄這個人疑神疑鬼,非要自己抓著醫書翻給他們看,生怕一放手醫書就插翅而飛了。流卿沒興趣看書,他背著手在李長薄的周圍轉圈。這個人看起來不像個六親不認的小人,都不像個拿得起刀柄的人,人心果真難測。

“不長生,必老死,死魂,共存于世,生鬼,二胎。”燈苗鬼示意李長薄關上書。“這謎語,有意思啊。”

“有、有意思兒嗎?”,李長薄看怪人地看著他們兩個。“你們惡鬼也關心長生不死藥嗎?”

燈苗鬼笑而不語,他轉向流卿,“你怎么解讀?”

“沒聽。”

“那你怎么解讀?”

“我?”,李長薄受寵若驚,“就死魂、生鬼二胎,共存于世,不長生,必老死。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那你得死了”,燈苗鬼解釋說。他的第一個試驗品就是李長薄,有人近在眼前,何必舍近求遠呢。

因此,李長薄死了。

燈苗鬼拖著李長鬼的尸體來到二樓,太陽在天外西斜,正是招魂的好時機。“來間房,沒吩咐就不要來打擾。”

李長薄死前喝了孟婆湯,死得又如此冤,加上燈苗鬼做的一些手腳,他的死魂必定化為厲鬼,重回世間。

“你要他化為厲鬼做什么?”,流卿靠在門邊,不解燈苗鬼的做法。

“你知道雌蜘蛛為什么會吃掉雄蜘蛛嗎?能撈到多少好處就撈多少,難不成你放著他的尸體發霉不用?”

“我問的不是這個。”

燈苗鬼擺了擺手,“你很快就知道了,驚天動地的歷史是要時間的。”

“......說辭好多”,流卿哆嗦了一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回去。

不出所料,李長薄確實化為厲鬼了,在房間里跟燈苗鬼大眼瞪小眼。

“小流,出去找具尸體過來。”

外面燈光透明,夜空中時不時有怪異的聲響傳來。“呃呵呃呵呃呵。”

流卿左手舉著一具死尸在街上穿梭的身影一頓,他好奇地看過去。一名細皮嫩肉的少年被一群什么東西圍住,那群惡鬼犬齒銳利,目光空洞,仿若死尸。“我會努力做好事,努力回來。”

少年的聲音清脆,流卿忍不住感嘆,還是少年兒純粹啊。

“看,在那兒!大家帶蒜兒了嗎?快扔兒!”,遠處有人群蜂擁而來,手里拿著大蒜,不由分說地朝他們這邊扔來。

流卿:“......”

房間里的燈苗鬼等了半天才見流卿拎著死尸回來,捏著鼻子訓斥:“怎么這么慢?還有,你這什么味道?大蒜?”

“你的死尸”,流卿沒好氣地把尸體扔過去,他今天倒大霉了,出個門也能碰上其他惡鬼被大蒜砸,害得他被當成同伙跟著遭殃。

“你可別跟大蒜過不去,巫南最近出了一只吸血鬼,搞得人心惶惶,鬼都那邊也因為這只惡鬼忙得焦頭爛額。”燈苗鬼邊在死尸上搗鼓,邊碎碎念一般地說。

“吸血鬼?”,流卿暗自記下了這只惡鬼。

“李長薄,吃了他”,燈苗鬼指了指漂浮在死尸上面的死魂。

幾天下來,李長薄一直被逼著吃死魂,這個嗜好成了習慣,到后來,燈苗鬼都不用威逼利誘了,李長薄自己張口閉口。幽冥鬼就這樣誕生了,吸血鬼后繼有人,巫南人再次提心吊膽地過日子,白天怕幽冥鬼來殺人吃魂,晚上怕吸血鬼發瘋飲血。

燈苗鬼在驛站一點也不擔心,反而苦心琢磨那本醫書,“他的鬼燈偶爾亮起,偶爾沒反應,我也說不上來這是不是’長生不死藥‘了。”

惡鬼吃死魂,如果能導致鬼燈出現反應,或許就可以證明壽命延長了,但是現在這種情形,連鬼燈的創始人都摸不清了。

“難道是他做的惡不夠?”,燈苗鬼“搜”的一聲站起來,“如果他的壽命沒有損害的話,鬼火也會一直亮下去,他就不會死。惡貫滿盈的鬼怪就不一樣了,鬼火因為惡鬼作的惡一點一點弱下去,對,我得找只惡鬼,我看看......矮鬼,不錯,就他了。”

燈苗鬼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打撈出來他的那張圖紙,選了其中一只惡鬼。

“矮鬼是誰?”

“回鬼都你就知道了,年輕人不能太急躁啊”,燈苗鬼合起圖紙,看向李長薄,“你就跟著來吧,我下樓結個賬,結完就出發。”

“誒,喂”,李長薄一聽要被拐到鬼都,沉不住氣了,“你為什么跟著他做壞事兒啊?”

流卿微笑,“我有我自己的算盤。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李長薄陪笑著說:“要不,你幫我松個綁,反正留著我你們也沒什么用,我饞了,我想出去。”

其實,幽冥鬼也不是一無用處。“你怨氣夠深,以后想報仇,去鬼都。”

“不不不,我保證不去報仇!”

“你想去”,流卿走過去幫他松綁,“最好大鬧一場。”

“嘿嘿”,李長薄繼續陪笑,但是他的眼中已經有了別樣的光芒。

出門后,流卿在房間外發現了燈苗鬼。他沒有什么想解釋的,率先走出驛站。燈苗鬼跟上他,語氣深沉,“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不打擾到我的研究就行。”

“放心,我對你的研究很感興趣”,流卿笑道。長生不死藥,一出世,必出血。

矮鬼一直住在鬼都城外的一個村子,前陣子村民互掐,死的死,傷的傷,矮鬼待不下去,去鬼都投奔親戚。

“矮鬼的生父是杜老板,首領的得力干將,精明能干。他跟他的妻子一直想要一個兒子,不過,唉。”

他們的兒子從出生起就患有隱疾,天生矮小瘦弱,杜老板覺得矮鬼的那副模樣有損他的形象,因此,矮鬼被掃地出門了。

燈苗鬼拿出醫書和圖紙,轉身同流卿講:“我去跟首領報告進展,你在城外守著,矮鬼比較出眾,你一看便知。”

果真,流卿很快便把目光鎖定在矮鬼身上。矮鬼正在跟一群人對峙,但是他矮了他們一兩顆頭,仰望的姿態怎么看,怎么都威風不起來。

“我去鬼都關你們什么事,讓開。”

“你能推開我,我就讓。不過,你能嗎?你推得動嗎?”

“萬一推得動呢”,矮鬼身后的混樂說道。“我們比你們矮,力氣不一定比你們小。”

“喲,小丫頭片子,很有膽量嘛。你知道你旁邊這位是誰嗎?他可是矮鬼,作為一只惡鬼,連我昆少爺都打不過,小時候天天被我吊著打呢。我看看,嘖嘖,一點都沒高,這也敢叫器?”

“麻煩你們讓開”,矮鬼護住混樂,耐著性子說。

昆少爺身邊的跟班露齒虎牙,“昆少爺,要不給他們點教訓?”

流卿托起腮幫子,沒有半點插手的意思。“你就干看著?”,燈苗鬼沒一會兒便回來了,停在流卿的左側。“很多惡,就是袖手旁觀導致的。”

“人多,我就不去了。”

燈苗鬼嘆氣,“矮鬼可不能就這么死了,我還指望他幫我解惑呢。”

人家可沒有那個閑工夫,燈苗鬼從人群中救走矮鬼,他掉頭就走,搞得燈苗鬼熱臉貼了冷屁股。“挺拽,不好相處。”

流卿笑了一下,“那你還搞嗎?”

這位燈苗鬼也是個有骨氣的,吃了癟直接吞到肚子里,矮鬼還是堅持搞。他說,別小看這只惡鬼,他一逮著機會就會反咬,咬得別人骨頭不剩,仇人連立墳的遺愿都沒法有。

“他能吃了那名壯漢?”他們坐在遠處目睹矮鬼跟攤主老板發生爭執,大約是矮鬼沒飯錢,想吃霸王餐。

“你看好他的手”,燈苗鬼努了努嘴,“這不,老板一碰到他的手,矮鬼就順勢給他下毒了么,你且好生看著吧。”

攤主老板一開始沒什么反應,直到他張口想說話,話沒發出來,七竅倒是開始流血了。矮鬼翹起二郎腿,表情得意,“這叫活該。”

“老板?”,攤主老板的小伙計跑過去扶住老板,雙手顫抖地指著矮鬼。“你對老板做了什么?”

“不就中了個毒么,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我一只惡鬼平時做的可比這些惡心。”

周圍有人圍上來,朝矮鬼扔菜,扔雞蛋。他們指著矮鬼痛罵,說他喪心病狂,目無尊長。矮鬼把手護在頭上,低聲說著什么,流卿從他的唇上讀懂了那一句話。

明明是他先罵我的。

流卿搖了搖頭,笑得歡,“哪兒有什么先來后到。燈苗鬼,還搞的話抓緊,我沒耐心了。”

“你個小兔崽子急什么”,燈苗鬼撇嘴,“走,把人帶回我家。”

這是流卿第一次拜訪燈苗鬼的家。他有一妻一女,妻子賢惠,女兒水靈有神。燈苗鬼做的研究從不隱瞞家里,因此,妻子見他們帶著一只惡鬼回家,也沒有驚訝。

“你帶苗苗出去玩吧,會有點惡心”,燈苗鬼笑著對妻子說。一些話,一些畫面,兒童不宜。

“矮鬼,你挺厲害的啊。小小的身體,大大的仇恨。我想想,扒人皮囊,下毒下藥,販賣兒童,推人下懸崖,把人剁成人棍,哪些事是你沒干過的?你也不知道收斂一點,就算我們鬼都不找你的麻煩,你這壽命怕是沒多少了吧。”

矮鬼咬牙切齒,“那又怎樣,你們抓我到底想干什么?”

“請你吃頓飯”,流卿輕飄飄地回答,“做做試驗。”

燈苗鬼白了他一眼,進入主題:“矮鬼,你的鬼燈呢?”

“鬼燈?我藏起來了,你們找不到,哈哈。”

“藏起來了?藏哪里去了?在鬼都?巫南?桃林?九淵?墨龍湖?落崖?白溪?銅朽?”,燈苗鬼一口氣說了好幾個地方。

“在九淵”,流卿打斷了燈苗鬼。矮鬼很會控制眼神,在提及巫南、桃林、落崖等地方,他的眼眸中透露著擔憂,而他唯獨對九淵沒有任何多余的感覺。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你去過九淵?那你為什么要來鬼都投奔親戚?”,燈苗鬼八卦了起來。

矮鬼撇頭,“沒錢了。”

惡鬼做事不一定會講規矩,但是矮鬼想求熬邁的商隊載他一程,都去九淵,還是熟人,合時宜,可惜熬邁翻臉不認,獅子大開口,要了好幾兩銀子。矮鬼沒有銀子,只好來鬼都想辦法取錢。

“你們帶我去九淵,我一定聽話。”

流卿微笑,“那毒藥的配方給我。”

“毒藥的配方?”

燈苗鬼皺眉,“小流,你要那毒干什么?七竅流血,多惡心。”

“越惡心,越好。”

“咦”,燈苗鬼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別磨蹭,出發去九淵。”

九淵那個地方,流卿不想現在回去,奈何燈苗鬼威逼利誘,一路拖著流卿,反倒矮鬼,自覺了不少。

“小流,你帶人皮面具了?怎么,怕被認出來?好了,我不逗你了,跟之前一樣,多帶點尸體回來。”

流卿從來沒有在九淵大開過殺戒,因為那段時間,他是唱曲兒的小郎君流卿,不是視人命如草芥的無情鬼。說來也奇怪,上次見梨雨班,它還是一塊廢墟,現在怎么有人開始搭理那地兒了?他猜啊,怕是要重建什么酒樓吧。

忽然,流卿自嘲地笑,自己怎么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砸她,把這些惡鬼趕出九淵!”

“趕出九淵,趕出九淵!你們這些惡鬼就不應該來人間,回你們的陰曹地府去!”

“滾回去!”

這樣的場景,流卿當時沒看到,不過梨雨班的兄弟大概也是如此被垃圾砸的吧。流卿定睛看了眼被砸的女鬼,一步一步走過去。

流卿拉住女鬼,用后背替她擋住那些垃圾,帶著她走遠。身后的人群跟了一段路,便沒了興趣不跟了。

“多謝”,段微微微頷首。她的表情冷漠,看似一點都不在意之前發生的事,一如往常的清冷。“你住哪里?我該日上門給你送件新衣服。”

“唔......”流卿及時閉嘴,他用手勢比劃了一下,意思模糊,不過幸好段微看懂了。

“你啞了?”流卿點了點頭。

“這是銀子,去醫館看看,興許能治”,段微往流卿的手里放了一個錢袋子,說完便走,沒有多糾纏。流卿低眸,袋子上面繡了兩只綠幽幽的鳥,他實在看不出那是哪類鳥,段微的刺繡一言難盡,她還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千金之軀。

話說回來,她什么時候成惡鬼了?

回到客棧,不免燈苗鬼嫌這,嫌那的,說了一通才開始做正事兒。

矮鬼的結果與幽冥鬼的如出一轍,鬼燈時而亮起,時而除了反映出這是矮鬼作的惡,沒什么多余的反應。

“所以呢?這到底是什么意思?”,燈苗鬼心煩地皺眉,“難道是他剩下的壽命太短了?我看看。”

再次看到圖紙,流卿忍住想扶額的沖動。“別找了,你那兒寫著熬邁,我都看見了。”

燈苗鬼笑嘻嘻地收起圖紙,“眼神真好,年輕好啊。這么快就到熬邁了,我們還挺幸運的,熬邁的商隊就在九——”

矮鬼打斷道:“喂,你們聊之前能先放了我嗎?”

“哈哈,你就待在客棧,少給我們惹麻煩。小流,走,去會會熬邁。”

“小流!小流,你們把我關在這里面沒什么好處啊!你們不把我放了,我一定會殺了你們!”

流卿抽嘴,回頭看了他一眼。“噢,殺鬼都?我等著。”

“我會找大鬼幫忙,你們等著吃苦頭!”

“這只惡鬼可真吵”,燈苗鬼捂住耳朵,“小流,你自報家門做什么,鬼都又要雞飛狗跳了。”

“是嗎?”,流卿微笑。“是我自報的嗎?我怎么不記得了?”

燈苗鬼彎起笑容,“小機靈。走了,去敘敘舊。”

“一個商”這支商隊威名顯赫,在幾大大城來來回回地跑。商隊主要販賣兒童,賺的錢都歸入囊中,鬼都這個合作方愣是一點錢也沒有拿到。熬邁是商隊的領隊,不得不說,他是一名拔萃的商人,眼光獨到,商隊的買賣越做越大,因此,他的身上不乏有些驕傲之色。

“燈苗鬼,你找我有何貴干啊?”,熬邁翹著二郎腿坐在茶桌上。“是首領派你來的?我都跟他說過了,商隊最近手頭緊,沒有多余的錢財。”

燈苗鬼笑道:“熬邁兄這是誤會了,我們找你呢,主要是想請你幫個忙。你看啊,商隊里有不少看不慣你這個半人半鬼的領隊,你要站穩腳跟,跟我們鬼都的關心不能搞得太僵了不是?”

熬邁迷眼,“你威脅我?”

“熬邁兄你說什么呢?這怎么是威脅呢。”燈苗鬼“害”了一聲,“我們只需要你吃幾個死魂,配合我們做研究。”

熬邁“砰”地一聲站起來,“你要我給你們當小白鼠?!”

“我們需要一只作過惡,但不至于快死了的惡鬼。”流卿說,“你的商隊里有不少吧。”

“商隊里?”,熬邁重新坐下,“也不是不行,當然了,我有我的條件。你們去告訴首領,讓他不要再催我們了。”

“這個沒問題”,燈苗鬼眉眼帶笑。他肯定開心,熬邁的商隊里有不少惡鬼,一個不行,他不還有其他選擇嗎?

商隊里的惡鬼各個兇神惡煞,是有肌肉的壯丁。他們對熬邁的態度十分敷衍,該聽的話不聽,不該聽的也不聽。養這樣的白眼狼,熬邁倒是條漢子。

“誰先來?”屋內昏暗,光線有限,孩童、壯丁、惡鬼聚在一處,默不作聲。流卿抬眼看中了其中一只惡鬼,“就你了。”

柳釘接收到流卿的目光,指了指自己,“我?你沒搞錯吧?”

流卿吹掉手上的灰塵,慢悠悠地說:“快吃吧,涼了就沒嚼勁兒了。”

死魂漂浮在半空中,若隱若無的哭聲刺傳耳鳴,難聽無比。柳釘咽了咽口水,一把抓住死魂吞了下去,末了,他還打了個嗝。

流卿贊許:“有前途。”

燈苗鬼白了他一眼,“繼續啊,別停,你這鬼燈剛好有反應,快點。”

一連吃了好幾抹死魂,柳釘才被叫停。周圍的東西看他的目光都變樣了,尤其是那些孩童,目光中充滿驚悚,有的甚至低聲哭鼻子。

“哭什么哭,你這臭娘們。”柳釘本來就有點害怕,聽到哭聲心一震,反應過來后,他跑到那名孩童面前,雙手舉起她。孩童的手里抓著兩只鬼燈,有的孩子居然也是惡鬼,流卿無趣地撇開目光。

“等一下”,燈苗鬼忽然大叫一聲。那名孩童摔在了地上,她手中的一盞燈滅了光,反之,另外一盞的火光沖天,亮起了整間屋子。“這燈是你的?”

孩童愣愣地點頭,“是、是我的。”

“那這盞呢?”,燈苗鬼指著另外一個。

“我妹、妹妹的。”

燈苗鬼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他看向柳釘,“你有兄弟姐妹嗎?”

壯丁當中有誰抖了兩下,流卿抬手,一道黑霧便綁住那只惡鬼,把他送到燈苗鬼的面前了。“我、我只是他的弟弟,別殺我。”

“柳釘,滅了他的鬼燈。”

他們一個一個地試,滅燈、殺鬼、吃魂,都沒有用。燈苗鬼拔高聲音說:“這到底怎么回事?!難道必須是妹妹?”

之前的那名孩童弱弱地舉手,“其、其實,我跟我妹妹是、是孿生姐妹。”

孿生姐妹?燈苗鬼眼前一亮,他轉頭看向流卿,“你懂了嗎?”

流卿說:“死魂生鬼二胎,共存于世,不長生,必老死。”

“二胎,孿生,這是要同日同月生的惡鬼才行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燈苗鬼十分激動。熬邁看了半天,一句也沒懂,“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我們要找齊家兄妹幫個忙”,燈苗鬼不出所料,拿起了圖紙,一臉微笑地說。“走,去落崖。”

“我們剛去過落崖了,再去那里做什么?”,熬邁搖頭,“我們在九淵還有生意。”

燈苗鬼笑道:“熬邁兄,你不用去。小流,走了。”

出門之前,流卿瞄了熬邁一眼,他的眼神令熬邁毛骨悚然。“你、你想干什么?”

“不,啊!”

燈苗鬼站在屋子外,往屋內看了幾眼,“你殺了他?”

流卿縱容地收回黑霧,“你不是看到了么。”

“他是熬邁,首領還需要他。”

“這不是后繼有人了嗎?”

柳釘從屋內跑了出來,見倆只惡鬼都看著他,頓住,“做什么?”

“你盡管做生意,錢兩兩開,準時送到鬼都”,流卿微笑。他的話,連燈苗鬼都不太懂了。

“我是領隊了?”,柳釘兩眼貪婪。“我能做生意?”

“落崖還去嗎?”,流卿轉向燈苗鬼。燈苗鬼神神秘秘地瞇著眼睛,“......去。”

落崖城外有個不起眼的小村,齊熊是這個村子的村長,齊鮆是他的孿生妹妹。他們除了都是惡鬼,沒什么相似的地方,硬要列出一條,只能說他們兩個心狠手辣,貪婪成性。

在鬼域,齊家兄妹可謂名聲大噪,他們干的勾當離不開盜竊、盜墓、盜賣。近期,他們“金盆洗手”,改在落崖村販毒了。村里的人好控制,嘗到了甜筒,便戒不了了,不得不聽從手握毒蟲的村長的安排。

“村長去城里辦事情了,要晚上才回來。”齊熊的家里有個洗衣做飯的婦人,他們上門拜訪,剛好撞見她曬衣服。

“那個啊,你們這村不是有毒......我看你很正常啊。”燈苗鬼左思右想,有毒癮的惡鬼雙眼發紅發綠,脾氣易怒,他們這一路走來,各個惡鬼沒有一只像這位曬衣服的婦人心平氣和。

婦人的身形頓了一下,“那是男人的興趣,我們得洗衣做飯,用毒了,腦子該不清醒了,一不慎,房子都得燒沒了。”

“原來是這樣”,燈苗鬼點頭,“齊熊不在,那齊鮆呢?”

“齊鮆?屋里呢”,婦人指了指最里邊的一間房。

齊鮆的房間里堆了不少瓶瓶蓋蓋,滿屋子的酒味。主人公穿著破爛的衣服,一副幾天沒洗澡的樣子。

“烏煙瘴氣,齊鮆,你怎么混成這樣?”

齊鮆抬起頭,眼神混沌,“混成什么樣?老娘樂意,你能怎么著?有什么屁趕緊放,不然滾出去。”

燈苗鬼翻了個白眼,“你快死了吧?想長壽的話,我這里有個法子。”

“長壽?”,齊鮆大笑起來,“我要長壽干什么,等著日子越過越膩嗎?沒事滾出去,我看著心煩。”

門“砰”地一聲在倆只惡鬼的眼鼻子前關上,流卿轉了頭,饒有興趣地看著燈苗鬼,盯了一會兒,燈苗鬼不由得頭皮發麻,擔心地問:“干嘛?”

“齊鮆是你的舊情人?”

“你”,燈苗鬼四處張望,嚇得半死,“什么舊情人,以前是有過好感,但是不算舊情人,你這說的什么話。”

“不是?可惜了,諾,前面走過來的那只惡鬼不是你的兄長了。”

“小流,你最近說話怎么那么娘們?陰陽怪氣的,咦。”

流卿:“......”

“燈苗?”齊熊邁著長腿過來,“真是你啊,好久不見。”

燈苗鬼“嘿嘿”兩聲,“好久不見,齊熊。”

以前,他們有過幾次薄面,關系不算深厚,在鬼域,只有短命鬼才深交知己。流卿看著他們噓寒問暖,沒有插話。燈苗鬼認識的惡鬼,近日好像死了不少,這次又該是哪位壯士呢?

“......長壽的辦法呢,就是得委屈你大義滅親,殺了齊鮆。”

齊熊的表情嚴肅,過了半響他才說:“其實不是我想殺她,但是她不知道怎么了,活得很累,我應該幫她解脫嗎?”

“咳咳”,流卿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彎腰咳嗽。“咳咳,咳咳咳。”

“小流,你沒事吧?”

流卿一看到燈苗鬼狡猾的狐貍樣,便忍不住抽嘴,“沒事兒。”

“哦”,燈苗鬼重新看向齊熊,一臉笑意,“齊熊啊,她的情況的確不妙,你自己審酌吧。”

“我”,齊熊閉上眼睛,一步一步走到齊鮆的房間,步伐沉重。燈苗鬼跟上他的腳跟子,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被點亮。他看向流卿的目光光芒四射,“對了,我們對了,哈哈哈,哈哈哈。”

“嗯。”

天邊紅云滿天,落日余暉灑下來,齊家兄妹的事情告一段落,流卿走在燈苗鬼的身后。“你想替她收尸吧。”

“你、你說什么呢”,燈苗鬼不肯承認。

“走一步,回頭兩次。你這樣走到明年也回不了鬼都”,流卿微笑,“趁離落崖還近,回去吧。”

“你這么說,也不是不行”,燈苗鬼呵呵笑道。

離開一天不到,村子完全變了樣,尸體遍地,綠草沾滿了鮮血。在村子門口,一名少女在一個小姑娘旁邊亭亭玉立,她的背影有些悲涼。

燈苗鬼瞬間拉住流卿轉身,“花艷鬼,這什么運氣,嚇死個鬼了。”

“你大驚小怪做什么?”,流卿拍開他的手。

“無情鬼,你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你不清楚嗎?”

流卿翻了個白眼,他有人皮面具在手,怕什么。村子里的男鬼結局慘重,但是不少女鬼半點事兒也沒有,流卿繞了幾圈,找到了之前的婦人。他笑著走到她的面前,取出銀錢放在婦人手中。

婦人訝異,“你這是什么意思?”流卿附身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婦人皺眉,“好、好吧。”

回到鬼都的時候,擇優站在鬼都大門外,親自接待流卿、燈苗鬼兩位功臣。“好啊,今天真是雙喜臨門,你們果然不負眾望,太好了。”

“首領”,燈苗鬼把手刀放在額前。

擇優扶起他,“燈苗,你的妻子在家等你,你先回去報個平安吧。”

“是。”

“至于你嘛,流卿,我們回去說”,擇優背對著流卿,覆手往城里走。鬼都大殿,那是一點兒也沒變,一如既往的壓抑。

“今天抓了遂鬼,我心情好,流卿,你如果能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我不會拿你怎么樣。”

“噢,是嗎?”流卿微笑,他身后升起騰騰黑霧,圍繞著大殿。擇優從寶座上“咻”的一聲站起來,“流卿,你什么意思?!”

“首領,我篡位篡得不夠明顯嗎?”

“流卿!”

從踏進鬼都開始,流卿便抱有這個打算。他在擇優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坐過首領的那個位子,他殺過的人,比擇優吃的米還多,擇優算什么東西,敢算計自己。“擇優,你養虎為患啊。你站得太高,過于自負了些。”

“流卿!我還是鬼都首領!”

“呵,是嗎?”

那時的流卿,笑得最自然了。

一把綠幽幽的大火被放在大殿中,那里是一片火海,流卿轉身離開的身影被照得火亮,他手中的鬼燈暗淡仿若無光。流卿那張英俊的臉蛋也多了一塊醒目的燒傷,遍布右臉,奇丑無比。

“首領”,巫鬼嚇得雙腿下跪,忘了禮儀。“別、別殺我,首......擇優做的事情與我無關。”

“巫鬼,好久不見啊,我還以為你有多衷心呢,主子在里面遇難,你在外面賣主求榮,可真壯觀啊,也不知道燈苗鬼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再次造訪燈苗鬼的家,燈苗鬼差點沒認出他來。“小、小流?”

流卿笑道:“現在該叫首領了,燈苗鬼。”

“你”,燈苗鬼睜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你殺了首領?!”

“我要關于研究的稿子,燈苗鬼,你給我稿子,我可以給你留個全尸。”流卿絲毫不帶感情地說。

燈苗鬼搓手,不安地看著流卿,“這研究結果都還沒有確認,哪里來的稿子?”

“稿子早就好了吧,給我。”流卿伸出手,十分有耐心。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流卿微笑,“這場戲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擇優不可能毫無防備地讓流卿跟著燈苗鬼,參與那么重要的研究。更何況,那張圖紙太好了,也太巧太明顯了。鬼燈的研究,怕是他來鬼都之前,就已經完成了吧。

長生不死藥的稿子,流卿如愿地拿到,他說話算話,只是給燈苗鬼下了毒,留了他一具全尸。

流卿始終冷著一張臉,不帶猶豫地離開。燈苗鬼拖著身體,抬頭看向流卿的背影。

“你其實很可憐。”

“呵”,流卿諷刺地笑了一聲。他下的毒會讓燈苗鬼一點一點老去,失去嗓音,再也說不出什么秘密。這樣看來,可憐的到底是誰?

“哥哥,阿爹怎么了?”苗苗站在門外,擔憂地往屋里瞧。這個孩子很討喜,流卿以前還同她講過好幾篇神話故事呢。

“苗苗,進去陪你的阿爹聊會兒天吧,幫我向林姨問個好。”流卿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影決然。

他不留戀那里的人,不留戀任何時光,因為他是無情鬼,什么情都無有。

回到鬼都,流卿立刻召集了鬼都眾鬼

“這是燈苗鬼對長生不死藥的研究,散播出去,就叫它”,流卿抬眼看了一下烏云密布的鬼都城,“雙生鬼。”

鬼都眾鬼早已得知擇優的死訊,他們現在輔佐的是流卿。“是,首領。”

鬼都就是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陰曹地府,流卿這一次已經很收斂了,上一次,他可是一口一口吃掉了前任首領,當著所有惡鬼的面,喝光了他的血。

“人應該怕的到底不是惡鬼,而是他們內心的黑暗。等消息散播出去,他們殺鬼,是因為怕,還是為了博名聲呢?”

眾鬼中沒有一只惡鬼敢出聲,各個抖得像跳蚤一樣,流卿無趣地擺手。“滾遠點,把事情鬧大,我要每個小巷都知道有一種長生不死藥,叫雙生鬼。”

后來的幾年,在流卿的帶領下,鬼都勢力日漸膨大,雙生鬼的事,也令所有惡鬼蠢蠢欲動,他們大鬧天下的時候,就是點燃那些人心中的黑暗,最后的引火線。

九淵的柳釘還算守信用,鬼都近年來從他的商隊賺了不少錢,每份金額,都是柳釘親手奉上的,每次也是巫鬼接收,流卿并不想碰那么多錢。

“恩師啊,有一點我一直想不通,我們干的都是些壞事,你們首領腦子是不是有問題才和我們合作?鬼都也撈不到什么好名聲吧,那非得跟我們合什么作啊?”柳釘看流卿還算半個好友,口不擇言地念叨。“你們首領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流卿抽嘴,目光望向地牢的方向,“柳釘,你想進去嗎?”

柳釘一哆嗦,“別,我可不想。”

“因為這世上總有一些心善愛管閑事者,最后自己下場慘重。”

柳釘摸不著頭腦,“啊?恩師,你說什么呢?哦對了,我跟你說,我打聽過我們這位首領了,那叫一個颯啊。說好聽點是心如頑石,說難聽點”,柳釘壓低聲音,“他就是一條瘋狗!”

“首領,燈苗鬼的妻子帶著女兒跑了。”忽然,一只惡鬼跑到流卿的面前行禮,打斷了咋舌的柳釘。

流卿笑著看了柳釘一眼,“人命在我的眼里一文不值,我這叫瘋子,不叫瘋狗。”

柳釘當場沒了魂,臉色蒼白地跟那只惡鬼確認:“他是你們的首領?”

“是啊,柳頭。”

“我怎么這么倒霉?”,柳釘的聲音不由得小了下去。

那時的流卿沒有計較柳釘的愚蠢,他彎著唇笑得歡,心里想著葉白云也該出獄了,好戲馬上要開幕了。那什么戲本子寫得好,鬼燈滅,人類殘,天下亂。他想,這天下太平太久了,是該開葷了。

燈苗鬼曾問過他:“你是想毀滅世界嗎?”

流卿當時的回答,是他這幾年一直的動力。

“不是,我是要這世間的人看清,吞噬他們的不是其他惡鬼,而是他們自己。”

“你不明白嗎?他們心中的,也是鬼啊。”

流卿笑看眼前的繁華,心里嘟喃那一句話。

他老了,要的只不過是那報復后的痛快。

***

黑霧擋著鬼都大門,那群廢物被關在鬼都城里。流卿深吸一口氣,在地上坐下來。“看到沒,鬼都首領多厲害。”

“......”

舒云抽嘴,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你好閑啊。”

“不閑,我要恨的人沒有上萬也有成千,要親手宰了的廢物數不勝數,可沒有你們自找麻煩的閑心。”流卿微笑,“好奇嗎?為什么他們會追著我們跑?”

流卿不顧他們的反應,自顧自地說:“你們應該多聽故事,梨雨班的小故事講得不錯。”

在巫南,曾有一首關于一只惡鬼的故事的曲子。那只惡鬼愛吃人,好罵人,在陽間興風作浪,惹了不少麻煩。有一次,他出門剛好撞上了路過的一群人,追過去后,才得知那是正火的一個戲班子。

惡鬼本想吃掉整個戲班子,但是意料之外地被拉去唱曲兒了。自從唱了曲兒,他就不再孤獨地被丟棄,身旁總會站很多像他一樣唱曲兒的人。

就這樣,唱曲兒的時光成了惡鬼最糊涂的一段日子。

“有一年,戲班子被火燒了。大火燒了很多天,里面的慘叫聲不斷,有喊冤枉的,有罵滾開的。”流卿嘆了口氣,“唉,聽說是戲班子隔壁幾戶人家放的火,說是里面有鬼,該燒。”

舒云聽得一頭霧水,“什么?”

“雙生鬼的事兒發展的太順利了,他們來搶我們的鬼燈了,吸血鬼,你耳朵是聾了嗎?”流卿取笑道,“門后那么大的吼叫你都沒聽到?罷了罷了,我這么大度的惡鬼就不跟你計較了。”

舒云:“......”

“雙生鬼的事情,是你鬧大的?”白彬微微蹙眉,臉上流露出了無奈的神色。

流卿的笑容更大了,“不要那么看著我,是我有什么奇怪的。

“無情鬼,你真有能耐啊”,舒云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

他們一鬼一句,流卿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他立刻打斷道:“停!我喜歡殺人,要那些人自相殘殺有什么奇怪的?我喜歡鮮血......段微,你最喜歡吃什么?”

一天沒說話的段微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一雙漂亮的眸子看向流卿,“你在同我說話?”

流卿翻了個白眼,心想,你這么安靜不叫一下你,他們都要以為你死了。“吃喝,你最喜歡什么?”

段微抿了抿唇,“烈酒。”

流卿:“......”好像哪里不對啊。

“總而言之,鮮血讓我興奮,我啊,就是個瘋子,習慣習慣就好了。”流卿吧啦吧啦地往下說,“我想做十惡不赦的惡鬼,親手揭穿那些人內心的黑暗。”

“是嗎?”

流卿吸了口氣,“算了,我還是找個地縫鉆進去吧。”

“等大門后的那群人解決了,你慢慢找”,花清雨沒好氣地說。

這時,大門后非常貼心地傳來一陣吼聲:“惡鬼,給我打開大門,交出鬼燈,滾回你們的陰曹地府!”

流卿挑了挑眉,“他們可真吵。”

“呵”,花清雨嫌棄地嘲笑,“不然呢?”

她這樣的態度,流卿早就習慣了。他看向花清雨旁邊的混樂,笑得嘴角上揚,“丫頭,上次的故事沒講完。其實啊,白無常在黑無常死后,去了奈何橋,在橋上等了黑無常幾百輩子。他要他死是一回事,他后悔他死是另外一回事,其實呢,世間也有重情重義的惡鬼。”

流卿決定換一個套路,既然忽悠孩子會養出張氫那樣成家立業的好男兒,他不如反其道而行之,鼓勵孩子。只是可惜了,混樂長大后的模樣流卿看不到了。

他抬頭看向葉方,平靜地問:“有酒嗎?”

葉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狐疑地把手伸到白彬的面前,從白彬那里撈到酒,拋給流卿。“米酒,不是很烈。”

流卿說了一聲“謝謝”,單手抬起酒壺往地上澆灌,神情認真。末了,流卿聞了聞米酒,起身送到段微的面前。

在眾鬼驚訝的目光中,流卿沒有下一步舉動,他停住腳步,一個轉彎,朝鬼都大門的方向走。

黑霧見他靠近,連忙散了。大門打開,流卿奪門而出。“砰”地一聲,在眾鬼反應過來之前,大門再次關起。段微愣在原地,有些恍惚。

面向一群一群的人的流卿,嘴角的笑容不在。他看著那群人的目光訴說著滿滿的厭惡。“壞人命好啊,都活了這么久了。罷了,既然做了惡人,就繼續做下去,有始有終么。”

這天下不知,鬼燈還有一個謎。死魂生鬼,沒了死魂便沒了惡鬼,繼而,沒了長生之說。

流卿貪婪了半輩子,算計了一生,最后他還是想拉著這一群惡心的人墊背,陪他下地獄。

奈何橋就算了,他那么偉大怎么會有機會去欣賞黃泉路的那一叢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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