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容禎。

都幾乎忘了他叫離容禎，成了皇上，再也沒人敢直呼他的名。

抓住那只不安份的小手，她好像順從了，安靜的窩在離容禎懷里。

微甜的氣息呼出，撲在離容禎面上，她的羽睫很長，卻柔弱的顫著，眼角慢慢沁出一滴淚來，跌落在離容禎手臂，靜悄悄的綻放著，深入了他血液，融入了他骨髓。

“軒兒……”幽嘆一聲，她落了淚？

“如果，我把你和泠妃勸和了，我就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我這棋子也好，替身也好，命就走到了盡頭。”她猶在夢語著，“我其實怕死的，但是，我卻又想讓你跟她和好了，這樣，我就不再是替身。”

她只夢里說著，夢里說的話，做不得真的。連淚，也在夢里流了，這樣，別人看不到她的脆弱。

那一夜里，做了好多夢，夢里只有那個男子，或是帶著青色面具，冷清清的瞳子沉如海，或是金色龍袍，臉上溫柔的笑，暖得人心疼。

她沉入那深瞳，卻被溫柔笑俘獲。

御花園里，顧才人急匆匆的走著，平常日子里，都是早早的去鳳鸞殿給皇后請安的，可今日，卻睡得過了時辰。

連宮婢們都不叫醒她，好像任她去睡似的。

醒來時候，已經大晚了，就算是趕去鳳鸞殿，也不是請早安了。就算是如此，青軒也還是不能讓人說她懶的話。雖說離容禎讓她閉門思過，但請安的事，還是少不得的。

昨夜里，她想不起發生了什么事，只記得手被燭火灼了下，而后，離容禎抹了藥，好像就這樣。可隱隱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好像是自己喝了酒，不過，或許是夢。青軒自我安慰著，應該不會有事的，畢竟早上醒來，自己一人在榻上睡得很好。

宮婢們跟不上青軒，急得在身后喊著，“才人，您慢著點，別摔著了！”向來宮里妃嬪都是儀態萬端的，可這顧才人，急起來，什么都不顧。

不用宮婢們喊，青軒自己就突然停了下來。

迎面而來的是司徒云珠。

她的身后，跟隨著一大群宮婢，而晴兒，正扶著司徒云珠。

“云昭儀！”青軒知道自己才人的身份見著司徒云珠是要行禮的，但是，她心里實在對于要給司徒云珠行禮很別扭。

司徒云珠微微笑著，“姐姐這時候這是要去哪呢？”她以如今身份能尊稱青軒一聲“姐姐”，倒也是給了青軒面子。

不待青軒答話，司徒云珠又道：“皇上跟皇后娘娘說了，都免了姐姐請安之禮，姐姐這又何必做著不知情的戲呢！”

司徒云珠嬌美的臉上，有些嫉妒，卻說著的話，還是那般的不起波瀾。

宮廷果然最是讓人成長的地方。

皇上跟皇后娘娘說了，免了姐姐請安之禮。

青軒這句話聽到了心上，“你說什么？”笑問司徒云珠，她應該聽得清楚了的。

司徒云珠笑說：“姐姐，云珠只是替姐姐憂，昨日云珠也曾如此得寵，而今日，皇上連問都不問一句，想來，云珠的昨日是姐姐的今日，那云珠的明日，便也是姐姐的今日了！”近著青軒身邊，話很輕。

青軒顫下，一絲不安鉆了出來。

司徒云珠又笑著道一句：“姐姐，或許姐姐不會，因為姐姐長得像皇上心中的泠妃娘娘，當個替身，或許，姐姐榮寵不會那么短暫！”司徒云珠笑得花枝亂顫，轉身對晴兒道：“晴兒，我們回宮！”

青軒微行禮送她回宮，低頭時，卻聽得她一句，“姐姐若是榮寵時，莫忘了妹妹！”

卻也太囂張。

青軒冷笑下，幽幽吐出幾字，看到那人后背僵了下，而后，急急離去。不過是幾個字，卻拿捏著司徒云珠的軟肋。

宮婢上來，福了身子，“才人，莫與她一般計較，皇上對才人，才不是那般的呢！”這個宮婢，是離容禎賜青軒的，叫星曉，是個玲透人兒。

青軒笑下，她哪會有心去與司徒云珠計較！只是離容禎那般做法，卻是讓青軒心里不安起來。

到了鳳鸞殿，楚天佑也在，青軒微怔了一下，忙行禮：“青軒給皇后娘娘請安！”

楚嬛微笑：“顧才人身子不好，快快請起！”楚嬛身后宮女抬了椅子給青軒坐，青軒又是謝恩。

楚天佑冷聲道一句：“這時辰請安，才人倒也真是不誤！”最近聽說宮里顧才人頗得帝恩，離容禎對她在昨晚上賞月語出不敬都未有生氣，倒真讓楚天佑意外。而得知這個顧才人竟是以沫當日自江南帶回來時，心里猜到了幾分。

“與皇上在江南相識？”

楚天佑問青軒。

青軒點頭，“是在江南！”離容禎能幫青軒隱去了自己非處子之身的事，青軒對他很是感激。

楚天佑冷笑了下，挑起眉打量著那女子，“倒是個聰明女子！”話里，透著另外的意思。

青軒又何嘗不明白，他不挑明，自己也裝著糊涂，“謝楚少帥夸贊！”離容禎說，顧青軒哥哥顧君宇在楚天佑手下當差，只怕顧君宇這下要遭罪了。

“哥哥！”楚嬛嬌喚一聲，“哥哥向來是不愿來嬛兒這的，今日怎么就說來就來了？”他們兄妹間，一直是這樣。

楚天佑聽到楚嬛這半是撒嬌的話，寵溺的望著她，“嬛兒身為后宮之主，卻大度得如此，做哥哥的，可要說嬛兒了！”

兄妹二人，完全把青軒當成空氣。

楚嬛臉色變了下，“哥哥，又是誰在嚼舌根子，搬弄是非？”

“就說這顧才人，不過是小小才人，晨昏定省，本是后妃之責，她卻姍姍來遲，如此怠慢你這個皇后，莫非真是當我楚家沒人了？”楚天佑話淡淡，但句句點中青軒。

“哥哥，這是禎哥哥特許的，哥哥，這本是后宮之事，還是莫多話的好！”楚嬛急勸著楚天佑，“若是哥哥這話傳到禎哥哥耳中，嬛兒還如何見人？”

“你是皇后啊！六宮以你為首，你事事都依著他，前兩年是寵那泠妃寵得不像話，害得你小產，現如今又是什么云昭儀，顧才人，你還要忍多久啊妹妹！”楚天佑是被離容禎的花心給氣著了。

楚嬛不語，眼圈微紅了起來。

“早知他如此，當初你嫁給祉親王，也用不著如此被那些妾氏們欺負！”楚天佑這話還未說完，卻生生咽了回去，只因看到殿口那抹金黃龍袍。

話音很大，依著離容禎的耳力，早該聽到了。

“臣妾參見皇上！”青軒行禮，而楚嬛與楚天佑也都一一行禮。

離容禎臉上還是那溫暖笑，扶起青軒，“朕不是說了，見了朕不必行禮了嗎？”手輕柔的替青軒拂去那滑落到面前的青絲，指腹溫熱，觸到她凝脂肌膚時，竟有些失神。

楚天佑在那看著離容禎對青軒如此親昵，不禁道：“皇上，您這般，將嬛兒置于何地？”

離容禎笑抬頭看了一眼楚天佑，而后眸子鎖住楚嬛，眸里一片濃情，話語柔，“嬛兒是朕的皇后，惟一的皇后！這世上，沒有一個女子能代替她成為朕的皇后！”本來握著青軒的手，可他這話一出時，那手涼了。

青軒想抽回手，她想認輸，如果再這樣下去，不知道會是什么結果在等著她。

楚嬛是他的皇后，惟一的皇后。

而顧青軒，是他心中那個人的替身，就連替身，都不是惟一的。

幸好，沒動心。

###卷二 沉浮·明宮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