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整個身體會莫名其妙地塌陷,一瞬間被抽去所有力量,連蜷縮都做不到,厭惡所有的光,害怕一丁點的溫暖,滴滴答答的敲打榆木做的頭,打濕一張宣紙,模糊了幾個字,越美好,越悲傷。在那里開始覺醒,開始關注本身的一些東西,不再把自己當成一個符號,也不再去活成一個符號,雖然走了不少彎路,但每一條路在未來都將是一條大河,載著戒疤的焦糊味上路,洗去滿身的油脂與暴戾,到站時能否造一尊佛像。那不是第一次抽搐,但是第一次被完全打破、吞噬,找不到一點點的殘渣,由于白頭發和軍人的緣故,對他們保持著最高的敬意,在白色的灰塵里被一日一日消磨,黑色的青色的堅硬石板每一次撞擊都以生命力作為代價,雖然更早時候的那紙文書早已封印了其他的可能,固執地堅持己見,最開始以刃的鋒利如何也打不開一個口子,后來還是應了那句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開始被打破的。起初還把姿勢的改變當成了環境變化的因變量,態度的轉變當成了地域特色,那些滿嘴的謊話與狂妄印證著也一點一點撕裂著最初的堅守,然而,一切都是假象,確實是有差異的,或者說最初的本心和品質造就了各種不同,無論是什么行業,或者什么人。那些浮夸的表演配著拙劣的演技,輕狂的言語意味著令人惡心的假面,一切都是有目的的,無論贊美與諷刺,而且絲毫不加掩飾,因為肥胖的自甘墮落而更加肆無忌憚,當那只濕漉漉的蛤蟆從那張擅長重復與自夸的嘴里跳出來的那一刻,刃往日所積攢的千百刀便一齊刺來,造成多到再無法遮掩的漏洞,無可抵擋,鮮血淋漓,一些執拗被隨處可見的白霧掩埋,幾乎在一段日子里把這當成了全部,這導致在很長的時間里對目之所及的整個群體都抱著一種強烈的敵意,常翹起一個自以為是的惡意微笑,其實有點可笑,嘲笑到最后往往諷刺自己,只能無奈搖搖頭。佛陀將自己的佛像打破,還踩在腳下碾成塵,脖子上掛著血淋淋的人頭,還和惡鬼一起在青樓里言歡,哪里還有彼岸,沒有遍野黃花,只有皚皚白骨,希望也只是絕望虛構出來的幻象,只是為了跟孩子們玩一個紅黑兩色的游戲,這種幽默首次所見深惡痛絕,后來園子里的蘋果開始腐爛,扭曲的臉強行擠出一個類似的微笑,也就慢慢開始麻木,有時甚至還會在這麻醉中尋找快感。這一切不能僅僅歸咎于倒下的佛像,但它起了很大的作用,純凈親自證明了骯臟的存在,這證明不是對比,更像是變質。記得上一次講白雪皇后宮外的那十二個雪宮侍衛跟那些披上了雪衣的怪獸戰斗時,也是那張嘴,吧嗒、吧嗒掉出了五顏六色的糖果,鑒于后來那只癩蛤蟆的惡心引起實在難以控制的寒毛倒豎,冷汗直流,頭發纏繞在樹枝上,整個人吊在半空,看著我的朋友們一個一個在低矮的臺階前摔倒,又一次一次試圖爬起、跨越,可無論如何還是重復跌倒在臺前,我隔著神秘的維度穿過他們,眼眶里藏了一條河流,我看到了原因,他們少了半條腿,永遠也掌握不了平衡。他們和我一樣,早早被弄臟了眼神,所以從沒看清,生命中顯而易見的缺憾。
那也是一棵很大很大的樹,雖不及紅門前的那棵年代久遠,但因為后來的時間亂了節奏,像一匹被槍聲驚了的馬,奪路而逃,一路飛馳,所以后來幾多匆忙,那棵晚芽的樹竟也長得枝繁葉茂,絲毫不因少了時間的積淀而在體格上有什么缺陷,就像近幾年來那些催熟、催紅、催大或者催其他別的什么的那些果子和肉,雖然兩者不好混作一談,但在一些方面確有同工之處。枝繁葉茂的樹,枝繁,葉茂,雖不可避免各自飄零,總有一點相似的烙印很難褪去。剛進了那扇門,就有一片葉子迎面飄來,葉子上繡著一輛牛車,一只正當壯年的黃牛——不是老黃牛的過往,雖然也有過一瞬間的恍惚,也因了這一瞬的恍惚保持著莫名的親切,牛也如此。它熱情,奔放又帶一點羞澀,前兩者可以認為是有一所溫暖寬敞的牛棚一直為它遮風擋雨,把寒風關在門外,后者表現在一只壯年牛的身上,本身就有點令人詫異,再加上和前兩者的對比,實在有點矛盾,后來發現牛角竟然是這類品種中少見的彎曲相抵與頂,便也不再糾結。它時常拉著自己的車和火車賽跑,還偶爾脫下束縛站在樹上像狼一樣嚎叫,那片葉子對它的束縛越來越少,借了那牛車的價值,還給牛角染上了白色。那抹白色就像傍晚時太陽對面那朵孤獨的云彩,云說它見過,在小時候,它們還做了一段時間的朋友,只是有些云注定要化作雨,后面的事,不可捉摸。我把它當作黃土地上的水仙花,不受束縛,自由自在,可以隨意越過花園的圍墻,就像一朵真正的水仙,可以站在山頂,與云遙遙相望。吃了這果,就要受這因,因了熱情,山巔樹梢可去,有了奔放,與花與狼共舞,這羞澀,是一根繩索,使它掉不下去也升不上來。牛角開始變化,當然這與那場波及甚廣的瘟疫不無關系,畢竟沒有一個人逃出來。枝葉繁茂,所以不會讓目光僅限于一片葉子,雖然在瘟疫里也曾一葉障目,終究要看很多很多的葉子,還要攀上更高的枝頭,這是初生的純良與向往。一段時間之后,那牛角變成了灰色,不僅如此,它的身體也開始褪色,那是最早的一批感染者,最瘋狂也最恐懼,無可抑制的念頭總是占據了整個大腦,這導致牛角開始產生裂縫,后來它在城墻上撞了七天七夜,終于撞掉了那些裂紋,雖然不能恢復原貌,但好歹保留下來了全貌。葉子的力量也開始顯現,盡管那葉子著實已經開始發皺發黃,但上面的脈絡依舊清晰,對即使已經灰化的牛角仍有著相對較強的牽引力,后來那只牛就在葉子與灰色的力量之間掙扎,央也許會想到,有一天,這些都會被一聲狼嗥打斷,血盆大口迎面咬下,牛會重獲自由,那時候,不知道它的那兩只特別的牛角還在不在?
總是喜歡在那片白色的沙漠里滑雪,順著潔凈的流沙,向著地下深埋的巖漿與裊裊的炊煙,感受一種純粹的無雜質的熔煉,也明白,也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腐蝕,或者說那種純粹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曾經所見,不過加了主觀的臆想。被刃的鋒芒所攝,時常會被寒光灼痛,在光圈之內,往往有可以聯合的同盟。比如一座現代的莊園的那片銀杏林,一片金碧輝煌之后自然少不了先祖的蔭蔽,所以有機會穿過那片林子,來到山水之后的莊園。那里有幾只前幾個世紀的花瓶,還留著時間的刀影,出落得亭亭動人,但因為僅有美感而不再承擔贍養花瓣的責任,所以就早早失了興趣,開始關注下一個。那是一把花紋繁復的古劍,應該是佩劍——只展覽,不殺人的那種,雖然并沒有開刃,與手里的刃比試一番之后,結果卻令我驚訝,古劍略勝一籌,只落了幾片銹。由于畢竟局限于某一個時段,所以對科技的美感相對更敏感一些,用了更多的目光去追逐那只手電筒,它是一根煙的外形,照在我的身上,便有了一種與這個莊園不相容的感覺,完全相對,化作一陣煙,在一吞一吐之間完成此生的大半任務,留下滿地的殘渣和空氣中殘留的尼古丁香味。莊園的主人便是同盟,那只手電筒是共同的玩具和武器,灼傷了刃的朽木的刀把,也用它來烤一條魚,在大壩的邊緣,手動的爐子,等待的間隙,旺盛的火,貧瘠的肉。在一片樹蔭下,有兩個一邊喋喋不休一邊繞著樹蔭轉圈的小孩,他們的樣子很丑,稀疏的頭發,四只翻白的死魚眼,鼻子塌在臉上,耳朵就像仙人掌的葉子,嘴巴在整張臉上游蕩,時而在額頭,時而在下巴。他們一刻不停地商量著切實可行的計劃,但因為要不停轉圈的緣故,又把計劃擱淺,雖然明白實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是因為這計劃的異想天開,而在于明白沒有一方先行動這計劃永遠也走不出第一步。盡管如此,為了證明同盟存在的必要性以及可能的先創性,依然要保持喋喋不休地討論和循環地轉動。后來遇到一只力大無比卻又膽小如鼠,心細如發卻又斤斤計較的黑熊,它用他的力量表演,甚至能扛起那架新買的半自動式的投石機,把城墻磚當成豆子一樣扔進嘴里,用牙齒磕碎;它記得那場瘟疫中慌張的人群踩死了多少只螞蟻,在王后的宴會上大家灑掉的酒的準確數量,還觀察到王后的每一個表情的細微變化——這甚至是后來我選擇偏殿的一個重要原因。這些表現使它的光芒完全蓋過了它的身軀,可它仍不受控制地躲進最深的樹洞,還把里面的一窩松鼠拋擲荒野,雖然那些松鼠早就失去了聯系,還把磕碎的磚塊就著口水一粒粒盤點記錄,這使我深受打擊,只好拖著瘦小的身軀,繼續在大殿里游蕩,像一只螢火蟲飛在大海上,熒光點點卻無處落腳。
接下來應該是和解,后來細細想來那并不是與外界和解,更像是與自己和解,與自己妥協,用刃的鋒利,削去自己的棱角,或者說打磨,以便能更好的放進模子里。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只是為了跳出那些固定的模具,到后來,以為自己做到了的時候才發現,你跳出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就像你看到的天空一樣小,有時候更諷刺的是,你親手為自己打造了一個曾經你萬般唾棄的模子。當然,這些也都是懦弱者的借口,也可能是勇敢者的宿命,就像一個黑色玩笑,時常用來自黑自嘲,是因為還殘留著一絲鮮活。
時間在這一個階段,有著很強的加速度,以至于時間越往后事實就像被扔進了攪拌機,往往混亂不堪,親歷者也不明所以,就像那場瘟疫的受害者們每個人嘴里往往有著幾個版本的往事,即使仔細甄別,也很難找到絕對的真相,甚至那些最觸動人的部分也難免不是加了后期。山在渾圓的狀態時常翻滾,不懼碾壓任何生機,甚至以此討喜,雖然時常被人詬病,但始終沒有一束光照亮山北的陰暗,直至在瘟疫中喝過一場酒,還把桌子撞翻,菜肴灑落一地,番茄汁濺到樹葉上,給山抹上了更加濃郁的綠。山掠去了另一座山,一座打磨之后雛形初具的朝氣蓬勃的山,那座山,山頂有著云朵狀的云,山上種著樹影狀的樹,山上的石頭也很像石頭,每種動物或者植物和書上簡直一模一樣。山不明白它為什么不反抗,就像不明白自己哪里來的掠奪的勇氣,雖然有那些刀削斧鑿的經歷,但這并不是對虔誠或瘋狂這種態度的解釋,整個過程其實更像對自己墮落的懲罰和冷笑,但結果卻更像一場救贖,至少在最年少無知的階段,一些荒山都抱此觀點。其實樸素的道理,就像兩只耳朵的相互羨慕,不過是兩種風景的對碰,恰好沒有泯滅,反而形成了一種新的物質,創造力總是值得肯定的,所以往往被附加美感。山峰與棱角本來是共存的,棱角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摧毀,表面變得平滑,然而這棱角也是生生不息的,甚至那種使其毀滅的力量也是這生生不息的源泉之一。這些只是一種詫異的情緒以及試圖消除這詫異的自我求證,實際上,類似的情況并不少見,限于細微與有限,經常被忽略,偶爾出現一些可見的,也被傳唱,顯得珍貴,于事物的本身,這只是它們的一種選擇,就像可能會做的其他千萬種選擇一樣平常,況且這種選擇之后,無論是當局者還是旁觀者也進入了一種平常的狀態,區別在于當局者要繼續為他們的選擇承擔責任,山們后來比那些看似正常的選擇走得更遠,這不能說明什么,于當局者而言,一切只不過和他們的計劃一樣而已,就像瘟疫早晚會過去。刃因了鋒利,鋒芒畢露,也因了鋒利,傷痕滿滿。有一只貓從高處摔下,刃想接住它,反而因為鋒利給了它更深的傷害,凄慘的叫聲在耳畔回繞,揪著一顆跳動的心臟拷問那些沒有答案的事情,想起門神的那次憂郁,明明的善意被本能曲解成挑釁和對抗,徒留一道指骨上的牙印。跳動的火苗一次次熔煉它的鋒芒,于是越來越尖銳,雖然有時候像那場塵土飛揚的爭辯之后也會反思那些尖銳,但還是要堅持那些兒時的烙印,不然很容易迷失,雖然過猶不及,但毫無特色也是艱難。大多時候,只是一場酒后的狂歡,或者烈日下的燃燒,偶爾也會有地牢里的冷峻。紙醉金迷之時,拖著行尸走肉之軀,跳入酒肉池林之地,把一切不幸歸結于自身之外,所以這更像一場報復,一場以暴制暴的對抗,直至迷失自己,腐爛不堪;因為早先的黑暗實在可怕,能將一切信念都蹂躪,開始懷疑這一切的虛妄,天亮之后,已沒有勇氣,所以將懦弱化作怒火,燃燒自己,并企圖給其他人一個教訓;冷峻的時刻意味著理智變成一種模式,在這種模式中有在火海中一樣的洋洋得意,然而,這放慢的節奏恰好讓很多東西及時沉淀并延長它們的保質期,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刃的鋒芒反而使自己傷痕累累,這痛苦又會勾起那些神經質的快樂,加進這味佐料,往往痛不欲生,那壇白酒的作弄,燒壞了本來模糊的眼睛,哭鬧著尋找那些幻想的曾經。所以,后來那種有痛感的冷峻幾乎占領了指揮所的位置,遣兵調將,將酒后的麻木,一腔的熱血都當作一種武器,去爭去搶,然后又把獵物和自己都置于那久遠的冰窖,試圖在那里尋覓一種苦行僧式的堅守與明悟,在這過程中,又錯過一些現實中的樸實的快樂。誰在哪里自信滿滿,誰就在那里收獲陽光,誰在哪里郁郁寡歡,誰就在那里品嘗陰霾,這種概率占據了百分之八十的份額,剩下的那些適合寫進故事,但由于寫得太多,又使人們對它的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