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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些事情就是這樣,你張揚反叛,去證明自己是對的,到頭來,往往證明了一開始就是錯的,去驗證某些品質的存在,最后發現你和大多數人一樣擁有的恰恰是與之相反的低劣。那些早年間灑在北方雪地里的彩色星星是明證,在王宮偏殿里那些曲折的回眸也是。其實在那扇新的窗子前,作為一個初生的觀眾,無論是在大染坊里還是小染缸里都是同樣的手足無措,大多扮演隨波逐流的角色,還在暗流之下。從前也聽過那種模樣,限于某些規則,只能在無人的角落里畫魚,是兩只胖魚,它們吐出的泡泡合而為一,一串串泡泡把陽光分解,閃爍彩虹色的夢——夢里是流傳已久的夢,不過并不以此如何,一些事情只能久埋在黃土之下,等待某一日發芽。當那瘟疫在王宮肆虐開來,所有人都開始恍恍惚惚,莊嚴的正殿已經不再嚴肅,人們在祭壇上潑水,還在那里跳舞——大祭司成了最具煽動性的領舞者,到處都是蝗蟲過境,蟬鳴晝夜,天空燥熱無風,大地嘴唇干裂,似乎一夜之間太陽長大了一圈,并把這溫度及時回饋給了它的子民,那些躁動的血液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已經開始在太傅的太師椅下發現隱藏的火種。被周圍的熱烈與干旱包圍,似乎應該加入這瘟疫的奴役,并在此間墮落,不再去想那些山河之間的草木蟲魚,只需照看院子里的雞鴨牛羊,簡單而醒腦。開始還借著那些冰冷的白色星星降溫,后來那雪融化了,它們無處藏身,在爛泥里變成了諷刺——笑著活下去,好在那并不是人禍,那道深深的疤痕和那些不曾目睹的凄慘明明白白地顯示了一場毫無征兆的天災的無情與冷漠——由來已久的天演,后來堪堪留戀之時,只咽得下最開始那些晚風習習的口味綿甜的蜜果,那些疤痕確實毀壞了整體的美感。隨后又把希望寄托于那只靈動的孔雀,頭上的羽毛分成兩色,一半云白色一半日黃色,頭上豎起一根長長的翎,灰紅相間,兩色平行螺旋而上,印在每一葉翎毛之上,有點像曾經的紅黃鳥,不過,云告訴我,它的美不及紅黃鳥的十分之一,這也在后來的那場雨里得到了驗證,在雨水的沖刷下孔雀只剩下了枯瘦漆黑的骨架,才知道那靈動一直比那些色彩明亮多了,只因為目光一直流于表面而被蒙蔽,不過失去了土壤的孔雀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異常沉重,我明白,失去靈動之后,時間帶給它的只有不斷的衰老。雨停后,晴空已洗,濃霧散盡,以為那瘟疫總算躲過去了,最后的防備與警惕也放下了,就在陽光明媚暖風拂人之時,從太陽里生出一個黑點,穿過蒼茫的太空、稀薄的大氣、鉆進左眼,向下沖刺——被明晃晃的箭刺中了胸膛,有點像山中的那條隧道,一眼山南水北,被可怕的病毒感染,陷入那無盡的痛苦之淵。其實比較習慣先得到燭光,再照亮長夜,這過程顯得尤其漫長,尤其是在蠟燭被淘汰之前,沒法解釋那燭光為何在無盡長夜里常明不眠,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背離了一些物理的規律,有時候為了適應環境或者為了避免被認為假裝而假裝,只有自己明白,那束光至死方休,這也是一種自由吧,在飛豬滿天的時代,只希望最后留下來的不都是一片狼藉或者讓天空遍身傷痕,來不及悼念,就已各自上路,馬不停蹄。在永夜的黑暗中,海天是連在一起的,天空盡頭就是大海,大海的盡頭是陸地,它們就像那張古老的羊皮卷,彼此相連、相對,成為彼此的幻夢,在那時候穿過天空盡頭,往大海深處去,那里有末法時代殘留下的最后一絲光亮。光亮生活在深海,有兩只白色的盲的眼睛,還保留著上個時代粗獷的外表,主要表現在頭部,不過兇悍的頭配上粉色的身體整體看起來卻展現出一種自然天成的神韻,再加上頭上的兩只琉璃般通透明亮的珊瑚角,四只宛若人手的爪子,更給它增添了一種介于神圣與詭異分離或融合之時的氣息,由于眼睛的原因,它從來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光芒萬丈,旁物卻只一眼,就葬身海底,為光芒作了養料。在那漫長的加熱過程之后,是炙熱的守望,年代久遠,每一架投石機的背面彳亍的身影,在每一塊城磚上留下了腳印,還把從巨人那里得到的那顆最美的石頭不猶豫地獻出,自從葬身深海,再也不想失去這光芒,所以那里死去的每一個冒險者都睜著眼睛,從每只瞳孔反射出的光芒里,看到早已破敗的龍門時代,還有那些巨獅耀武揚威引發的動亂——那些巨獅是它們最忠實的仆人,因為沒有約束,犯下了深重的罪孽——深重是因為背離了方向,甚至使深海光的眼睛里出現了世界的倒影——據說那是它們第一次睜開眼睛,那一次,它們看了自己最愛的仆人一眼,卻對整個世界視而不見,那些獅子們便在花海中跳了百年的舞,最后隨花瓣變成了灰燼——此后,再也沒有光睜開過眼睛。花園是布谷鳥的地盤,那只鳥不太愿意被人打擾,它的怒火已經在一次波及全國的饑荒中證明了力量,所以即使已經病入膏肓,甚至有無數次機會打開那座塵封已久的花園的門,我依然保留了最后一絲清明——那種正負之間的信念,把最后的墓地選在了荒涼的偏殿,據說這里是六十七年前的冷宮,是為那個人特設的冥宮——那一代的王在登頂之后的五十年里只娶了一位妻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年,他督造了偏殿,并為之命名妜宮,那位名流千古的美人最后消失在這座宮殿里,在王死后的十八年里,她不眠不食,在妜宮門外,一站十八年,直到她在人間的最后一天,才走進妜宮,關上了門。幾年后,新王打著思念母親的名號,進了妜宮,那里,什么也沒有,后來,新王將那里封了幾十年。那天,我站在偏殿外,打開了那扇門,這里依舊保持著舊模樣,干凈如初,和前世夢中的所見一個樣子,妜宮里的花常年不開,雪花靜止在空間里,所有樹沒有葉子,池塘里的魚兒從不呼吸,亦不死去,有人讓時間在這里打了個盹兒,,雖然不知道什么時間會醒,但不重要了。這里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一切變慢的力量,就像睡著時一樣,呼吸變悠長,心跳放緩慢,血液從奔騰的大河變成潺潺流淌的指間溪。或許,無論多慢多漫長,一切還是會耗盡,并不懼怕死亡,只是瘟疫還沒有過去,并不是純種的戰士,死在亂流中并不能算死得其所,還有那些燥熱,并沒有得到合理的對待。

妜宮門開的那一刻,瘟疫隨著身體一擁而進,花兒開始綻放,樹木長出頭發,雪花開始流動,魚兒開始吐泡泡,吐出一串串彩虹,跟曾經一模一樣——感謝一切竟都能如愿。小時候玩過的一種彈力球,使勁將它扔向地面,便會蹦得很高,那次正趕上力量的增長,還沒適應新的身體,玩同樣的游戲就失了準頭,那次,它再也沒落下來。后來在夜里經常盯著那顆藍色的星星,因為相像的緣故,錯把它當成它,直到有一天,它突兀地落下來,在一年之后,指引我打開了那扇門。那是王后的回歸,那天,王宮十分熱鬧,人們學會了和瘟疫和平相處,盡管新的傷痛還在不斷增加,仍有人前赴后繼,卡在半夢半醒之間,在清醒與糊涂之間往返不休。偏殿自此重開,為王宮增添了不少新生盎然的氣息,雖然為了保持表面的寧靜,很多人都保持著不露聲色,但那種即使被大幅度壓抑的熾熱也終于引發了妜宮指間溪的沸騰,魚兒們開始跳出水面,游到半空,吸食空中的雪花,圍著花兒轉圈,用葉子編制草帽,這病,似已成癌。若干年后,才確認了這個結論,人是真的脆弱,偶過弄堂,天雷滾滾,一入宮門,風動地火,因為小小的不抵抗,因為小小的留戀,將這懲罰延伸至今,不死不休。王后來了,再次站在宮門外,看著一磚一瓦的疊加,看著自己前生的名被刻在牌匾上,看著那個好像永遠不會倒下的身影在面前一點點塌陷,看著四季在院子里輪回了十八次,終于下了決心。她將所有花兒包起,樹葉染成泥土,魚兒忘記呼吸,雪花藏起舞衣,走進了房間,隨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飲下十八年前的酒,看著墻上的那幅遺像,化作一道光,鉆進了他的眼睛。沒有人告訴刃這個結局,所以刃殺了山之后的一段時間里心靜如水,因為一切問心無愧,直至終于徹底掌握了王權,想起她并來到這里。我就此住在偏殿,將脖子在一串嘎嘣聲中扭過五十三個角度,撥開旁邊的帷幕,看著三尺外從畫像的眼睛里走出來的那個人,耗盡了一只老鼠的壽命。這便是開始了,始于玉門關的春風,終于萬里四海無波,心臟里一定有一座山,在某幾年會受到天雷滾滾的誘惑,急速膨脹,在短短幾個月里就撐破了心臟,倒在綠色的血泊里,長成另外一些模樣,也因此從來沒有看清王后的面孔,似乎是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兒,又像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婦人。

就那樣,歪著脖子看了一年。第一天的下午,偏殿里只有兩個人,當結果出來的時候,都逃得很快,是想要的結果,逃跑是為了證明這不是一場夢,也是為了把這喜悅留在后面多一點,就像小時候的無數張糖紙,變成一只只蝴蝶飛走時一樣美——逃跑的樣子。然而一切并不因為有了結果,就進入想象中的正軌,城墻太過板正,堅硬,對海綿來講實在不是一張舒服的床,更讓人絕望的是這種不適,無可磨合。所以時常陷入一種尷尬的境地,就像兩面鏡子,彼此一覽無余,卻始終分不清鏡子里到底是誰,本身的層層重疊已經眼花繚亂,再加上雙重水銀薄膜的阻隔——真相隱藏得過深了。由于不可避免的誤差,難以預料的變化以及不可琢磨的真相,處在了一種十分尷尬的境地,手捧鮮花,風雪肆虐,火把始終點不著,就像一個人赤著身體被扔在雪地里,饑寒交迫且羞愧難堪。因為一年的守望,一些東西幾乎已經刻在了眼睛里,入目三分自然入木三分,深刻卻不冷靜,熾熱感染了眼球,紅眼病復發了,總是出現幻影,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幻覺倒是很好的輔助,然后就更加想當然,所以對理智深惡痛絕,正常的矜持在眼里就像一道道打不開的門,令人暴躁,越來越像一出獨角戲,一只黑色的犀牛在草原上狂奔,驚起河邊的水牛群,踩著鱷魚的頭跳到對岸,不理會白天鵝的抗議,對老虎不理不睬,一路不眠不休,就這樣一路奔跑,穿越了整片草原,卻沒有找到一只白色的或者黑色的同類,兩只白色的角依舊鋒利異常,那只大一點的,曾經輕易刺穿了那只擋路的金錢豹的下頜和腦袋。感受到那種距離與絕望,它憤怒,癲狂,將那片死去千年的白楊樹全部洞穿,直至那只大一點的角被折斷在樹上,它才停下來這場表演,在劇痛中反思。小時候總喜歡將小石塊扔向水面,數激起的水花數量,最精彩的一次竟然有十九朵之多,比十九朵小紅花還要漂亮,那應該算是最初的正面互動了,只是后來卻時常遺忘,就像現在一樣。牛的上帝是頭牛,牛的撒旦是頭牛,兔子的上帝是兔子,兔子的撒旦是兔子,我該朝那里祈禱,去哪里作惡。共鳴從本質來講是一種互動,不是牛也不是兔子,所以不像兔子也不該像牛,要使用自己族群的語言,對著自己的圖騰。所以把脖子正過來,把三尺距離調整為三寸,這次終于看請了對面,是十七八歲的一個老婦人,容顏稚嫩的老者,盡管對本不屬于自己的技能應用及其生硬,依然我行我素,開始有一點明白,妜宮因何而來,那位偉大的王為何會多此一舉,那是占有的私欲與冰冷的防備,但這一切只是為了守護。新的變化起于眼淚,一個北方夏日的涼夜,一場宮門外一刻鐘的等待,全都被忽略,只關注那些兔子的眼淚,犀牛的眼淚由于膚色的原因模模糊糊,兔子卻與此相反,顯得動人,本來已經被那些冬天的寒風吹痛了眼,還是難擋海綿的綿綿吸引力,終于泡軟了城墻磚的表層,變得不像一張假面——終于有了喜怒哀樂的表情,才明白不存在什么正軌,每種組合都有新的變化,之后的道路都有其特別之處。那是相對而言比較舒適的日子,如同早年間黃土的溫暖給予腳底板的舒適,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之間,不緊不慢的節奏里,適宜的溫度以及充足的水分,新生命里的新生命,雖然僅僅只是發了芽,但已經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那時候的偏執導致云長時間的緘默,但仍不為所動,即使在某個中午躺在一根繩子上失去呼吸的那個夢里,依然沉浸在自我封閉的世界里,管他窗外風雨飄搖,那場三個人的生日午宴,那把搞怪的青色掃帚,那盒彩色的糖果,那意料中的撒手導致的趔趄構成了一座設施齊全并且十分先進的牢籠。有些生命歷經無數春秋只存在一個清晨,那個清晨的意義是否就顯得無比重大呢?不,對于此外的弱水三千,也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清晨,并沒有什么儀式感,全部的意義只在己身。王后的花兒,一生只開一次,凋落之后,一切都將滅絕,就像不曾存在一樣,但并不因此格外珍惜,因為這珍惜是毫無用處的,甚至是另一種形式的對美的阻礙。嗩吶和二胡已經過了流行的年代,但在王后歸來的晚宴上,它們依然是主角,高亢嘹亮與怨哀蒼涼的樂音合在一處,形成了一種寧靜悠遠的氛圍,所以那晚我沒有醉,一直看著所有人睡去,任這一切在篝火中閃爍,熄滅,這是我最大的珍惜,也是最高的敬意。鐘聲換成了鈴聲,悠揚變成了短促,純粹的詩意染上了煙火氣,還好影響的范圍暫時還沒有擴張,所以遠方的風依然能到達這片遺失之地,這是一種進步,也是一種破壞,但人們對此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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