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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喬治在哪里?”弗雷德問,他的眼神在約瑟法特的三居室寓所里游走,房間里的一切展現在他眼前——這里非常漂亮,扶手椅、矮沙發和絲綢坐墊多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窗簾完美地遮擋住了外面的光線。

“誰?”約瑟法特無精打采地問道。他一直在等待,壓根沒睡過覺,眼睛在瘦削而近乎全白的臉上顯得大得出奇。他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弗雷德,就像一雙仰慕地高舉著的手。

“喬治。”弗雷德重復道。他疲憊的嘴角露出一個歡喜的微笑。

“那是誰?”約瑟法特問。

“我讓他來找你。”

“沒人來找過我。”

弗雷德看著他,沒有說話。

“我在這把椅子上坐了一整夜。”約瑟法特繼續說道,顯然誤解了弗雷德的沉默,“我一夜沒合眼。我以為你隨時可能會來,或者派人來報信,或者給我打電話。我還讓門衛替我注意點。但是沒有人來,弗雷德先生。”

弗雷德依然一言不發。他緩慢地、幾乎是跌跌沖沖地穿過一扇門,走進里面的房間,他把右手舉到頭上,像是要摘下禮帽,這時才發覺自己戴的是緊扣住頭發的黑帽,他扯下了它;它落在地上。他的手從額頭滑落到眼前,在那里停留了一會兒。然后另一只手也加入進來,仿佛想要安慰它的姐妹。他整個人就像一棵被狂風吹得歪向一邊的小樺樹。

約瑟法特的目光停留在弗雷德穿的制服上。

“弗雷德先生,”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為什么穿著這種衣服?”

弗雷德仍然沒有回頭看他。他的手放開了眼睛,捂住了整個臉,仿佛那里正在疼痛不已。

“這是喬治的衣服……”他回答說,“我把我的衣服給了他……”

“也就是說喬治是個工人?”

“是的……我是在天父的發動機前找到他的。我頂替了他的位置,讓他來找你……”

“也許他再過一會就會來。”約瑟法特說。

弗雷德搖搖頭。

“他幾個小時前就該到了。如果他在溜出新巴別塔時被抓住了,那么我站在機器前的那段時間應該會有人來找我才對。這很奇怪,但這就是事實;他沒有來。”

“你和他互換衣服的時候,你那件衣服口袋里是不是有很多錢?”約瑟法特像是要袒露出一個傷口般猶豫地問道。

弗雷德點點頭。

“那么喬治沒有來就一點也不奇怪了。”約瑟法特說。但是弗雷德臉上羞愧而又痛苦的表情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你還是坐下吧,弗雷德先生,”他乞求道,“或者躺一會兒?你看上去累壞了,讓人很擔心。”

“我沒時間坐下,也沒時間躺一會兒。”弗雷德回答說,他漫無目的地在房間里踱來踱去,不時被桌椅擋住去路,“事實是這樣的,約瑟法特:我告訴喬治到這里等著我回來——或者等我的消息……我敢打賭,瘦子為了找到我,已經盯上了喬治,他肯定已經從他那里打探到了我會叫他去什么地方……”

“你不想讓瘦子找到你?”

“我決不能讓他找到,約瑟法特——不論如何都不能……”

另一人靜立著,不知該怎么辦好。弗雷德望著他,顫抖著露出笑容。

“現在我們上哪兒去弄錢,約瑟法特?”

“這對約·弗雷德森的兒子來說應該并不困難吧。”

“沒你想的那么簡單,約瑟法特,因為我已經不再是約·弗雷德森的兒子了……”

約瑟法特抬起了頭。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

“沒什么不好懂的,約瑟法特。我已經掙脫了我父親的掌控,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曾是大都會的主人的首席秘書的男子緩緩呼出肺里的空氣。

“能聽我說一句嗎,弗雷德先生?”

“好……”

“一個人是不可能真正掙脫你父親的掌控的。你是去是留取決于他,而不是你自己。

“沒人能比約·弗雷德森更強大。他就像是地球。在地球面前我們的意志也同樣不值一提。她的法則使我們永遠垂直向下被吸引向地球的中心,即使我們頭朝下倒立也一樣……讓約·弗雷德森放一個人自由就像讓地球關閉她對一個人的引力。那意味著墜入虛空……約·弗雷德森可以放任何人自由,但他決不會放走他的兒子……”

“但是,假如,”弗雷德興奮地說,“假如有人征服了自然的法則呢?”

“那是烏托邦,弗雷德先生。”

“對人類的創造精神來說,烏托邦不存在:但只是‘還’不存在。我已經下定決心要開拓這條道路。我必須接受這使命——是的,我必須接受!我還不知道該怎么走下去,但我會找到辦法的,因為我必須找到……”

“不論你要去哪里,弗雷德先生——我都會跟隨你……”

“謝謝你。”弗雷德說著伸出了手。他感到手被對方以鉗子般的握力攥住、握緊。

“你明白的,弗雷德先生,對嗎——”約瑟法特的聲音有些哽咽,“一切都是屬于你的——我和我擁有的一切……雖然不算多,因為我一直活得很放縱……但是,從今天開始,直至明天和明天以后……”

弗雷德搖了搖頭,仍然與他雙手緊握。

“不,不!”紅暈涌上了他的臉頰,“一個人不該用這樣的方式開始新的生活……我們必須找到其他方式……這不是件容易的事。瘦子可是個行家里手。”

“也許我們可以把瘦子拉攏過來……”約瑟法特猶豫著說道,“因為——也許這聽起來很奇怪,但他是愛你的……”

“瘦子愛他的每一個受害者。這并不妨礙他——作為一名仁慈又體貼的劊子手——把他們扔在我父親的腳下。他天生就是一件工具,更是最強力的工具。他不會成為弱者的工具,因為這對他來說是種恥辱。而你剛剛才告訴過我,約瑟法特,我的父親比我強大多少……”

“也許你可以和朋友談談……”

“我沒有朋友,約瑟法特。”

約瑟法特想要反駁,但克制住了自己。弗雷德的目光轉向了他。他挺直身體,露出微笑——他仍然握著他的手。

“我沒有朋友,約瑟法特,說得更難聽點,我連一個朋友也沒有。我有玩伴,有運動搭檔——但是朋友?哪怕是一個朋友?沒有,約瑟法特!你怎么可能跟一個除了他的笑聲外你對他一無所知的人吐露心聲?”

他看見對方的眼睛注視著他,分辨出那雙眼睛里的熱情、痛苦和真誠。

“是啊,”他憂慮地一笑,“我應該向你吐露心聲……我必須向你吐露心聲,約瑟法特……我要稱你為‘朋友’和‘兄弟’……因為我需要一個能全心信任我、與我同行直至世界盡頭的人。你愿意成為那個人嗎?”

“我愿意。”

“你愿意——?”他湊近他,將手放在他的肩上。他仔細打量著他的臉。他搖晃著他。“你說:‘我愿意——!’你可知那意味著什么——對你我而言?這是怎樣的最后墜落,又是怎樣的最終停泊?我幾乎不認識你——我原本只是想幫你——現在連幫你也幫不了了,因為我現在比你還窮——但是,也許這并不是件壞事……約·弗雷德森的兒子可能會遭到背叛——但是我呢,約瑟法特?一個除了意志和目標外什么也沒有的人呢?背叛這樣的一個人沒有任何意義,對嗎,約瑟法特?”

“如果我背叛了你,愿上帝像殺死一只癩皮狗一樣殺死我……”

“好了好了,別這么激動……”弗雷德的笑容又回來了,漂亮的笑容清清楚楚地掛在他那疲憊的臉上,“我現在該走了,約瑟法特。我想去我的祖母那里,讓她看一件對我來說非常神圣的東西……傍晚之前我就會回來。到時候我能在這里找到你嗎?”

“當然,弗雷德先生,沒問題!”

他們向彼此伸出手。手與手互相緊握。他們凝望著彼此。目光與目光互相交匯。然后他們默默地放開彼此,弗雷德走了。

過了沒多久(約瑟法特依然站在送走弗雷德時所站的位置),敲門聲響了起來。

這敲門聲又輕又小,幾乎像是來自一名有求于人者,但聲音傳達的某種信號令約瑟法特不寒而栗。他呆立在原地,無法說出“請進”兩字,也無法上前開門。

敲門者又敲了一次門,聲音絲毫沒有增強。很快又有了第三次,依然是那輕微的聲音。但它使人越發清楚地認識到,它是不可逃避的,不可能永遠對它裝聾作啞下去。

“是誰?”約瑟法特嘶聲問道。他很清楚外面站著的人是誰。他這么問只是為了爭取一點時間——用來呼吸,他太需要好好呼吸了。他沒指望對方會回答;對方也確實沒有回答。

門開了。瘦子站在門前。

他們沒有打招呼;兩個人都沒有。約瑟法特:因為他的喉嚨干得說不出話;瘦子:因為在踏進門的一瞬間,他那雙明察秋毫的眼睛就掃過房間,并有了發現:一頂黑色的帽子落在地上。

約瑟法特順著瘦子的目光看去。他沒有動。瘦子踩著無聲的腳步靠近帽子,彎下腰將它撿了起來。他輕輕地拉扯著帽子,把它翻了個面。

汗濕的帽沿上有一串數字,11811。

瘦子幾乎是憐愛地用手掂量著帽子,他蒙著一層倦意的眼睛盯上了約瑟法特,低聲問道:

“弗雷德在哪里,約瑟法特?”

“我不知道……”

瘦子懶洋洋地一笑。他撫弄著那頂黑帽。約瑟法特用嘶啞的聲音繼續說道:

“……就算我知道,你也休想從我這里打探到什么……”

瘦子盯著約瑟法特,仍然面帶微笑,仍然在撫弄帽子。

“你說得很對,”他禮貌地說,“我要向你道歉!這是個無聊的問題。你當然不會告訴我弗雷德先生在哪里。而且根本沒必要問……我也不是為此而來的……”

他把帽子仔細地卷成一團,塞進口袋,然后環視著房間。他走到一張光亮的黑色矮桌前,那兒有把扶手椅。

“我能坐下嗎?”他禮貌地提問并坐了下來。

約瑟法特點了點頭,但“請坐”似乎干枯在了他的喉嚨里。他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在這里過得很舒適,”瘦子向后靠在椅子上,轉動腦袋打量整個房間,“所有的東西都是柔和、偏暗的色調,這些坐墊有股淡淡的香氣。我完全可以理解離開這里對你來說有多艱難。”

“可我沒有離開這里的打算。”約瑟法特說。他咽了口口水。

瘦子的眼皮合上了,像是要打個盹一樣。

“不……現在還沒有……但很快就會有……”

“我不想走。”約瑟法特答道。他的眼睛發紅,在他望著瘦子時,怨恨在他眼中燃燒。

“不……現在還不想……但很快就會想……”

約瑟法特呆立了一會兒:突然間他揮舞拳頭擊向面前的空氣,仿佛在敲打一扇看不見的門。

“你到底想怎么樣?”他喘息著問,“你想說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一開始瘦子像是沒聽見這個問題。他懶洋洋地坐在那里,閉著眼睛,無聲地呼吸。直到扶手椅的皮革被約瑟法特捏得嘎吱作響,瘦子才極為緩慢而清晰地回答道:

“約瑟法特,我要你告訴我,你愿意為多少錢放棄這間公寓。”

“……什么時候?……”

“現在。”

“……那是什么意思……現在?……”

瘦子睜開了眼,他的眼睛像溪流中的卵石一樣冰冷而光亮。

“現在的意思是一小時以內……現在的意思是不能等到傍晚……”

約瑟法特背上一陣戰栗。他下垂的手臂上,雙手慢慢地握成了拳頭。

“出去,先生……”他平靜地說,“滾出去——!現在——!立刻——!馬上——!”

“這間公寓很漂亮,”瘦子說,“你不愿意放棄它。對于懂得欣賞這類東西的人來說,它很有價值。不會有時間給你收拾大件行李,你只能拿上夠你用二十四小時的日用品。旅費——新的物資——一年的生活費——這些全都會被算在總價里:你給這間公寓開什么價,約瑟法特?”

“我要把你扔出去,”約瑟法特氣得語無倫次,“我要把你從七樓扔到下面的街上——就從這扇窗戶,先生!——從這扇關著的窗戶——如果你再不滾出這里的話!”

“你愛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卻并不愛你。沒有陷入愛情的女人是很昂貴的。你想用錢買下這個女人。很好。那可值公寓價格的三倍……去亞德里亞海岸——去羅馬——去特內里費——坐船陪那個每天都希望自己被重新花錢買上一遍的女人周游世界——約瑟法特,我能理解這間公寓會賣得非常昂貴……但是跟你說實話,我非買不可,我也買得起。”

他將手伸進口袋,掏出一捆紙幣。他把錢放在锃亮如鏡面的黑色桌面上,推到約瑟法特面前。約瑟法特抓起它——指甲在桌面上刻下了痕跡——將它甩向瘦子的臉。他敏捷地接住錢,輕輕地把它再次放回桌面。隨后他又拿出第二捆錢放在它的旁邊。

“這樣夠了嗎?”他懶洋洋地問。

“不——!”約瑟法特笑罵道。

“明智!”瘦子說,“非常明智。有這種機會為什么不利用到最大程度呢。一個像這樣的機會,能讓你的生活安逸上百倍,變得獨立,幸福,自由,什么愿望都能滿足,什么想法都能實現——還會有一個專屬于你的美麗女人等著你,這樣的機會在你一生中只有一次,以后都不會再有。抓住它吧,約瑟法特,如果你不是個傻瓜的話!偷偷告訴你一句:剛才所說的那位美人已經得知了此事,現在正在準備送你出發的飛機附近等待著……約瑟法特,要是你可以不讓那位美人久等,我還愿意把價格加到三倍!”

他往桌上放了第三捆紙幣。他望著約瑟法特。約瑟法特發紅的雙眼仿佛要將他生吞。約瑟法特的手在桌上胡亂摸索著,抓起三捆鈔票。他的牙齒在唇間閃著白光;而他的手指像要把鈔票活活咬死一樣將它們撕得粉碎。

瘦子搖了搖頭。“不要緊,”他不慌不忙地說,“我這兒還有本支票簿,有幾張帶著約·弗雷德森簽名的空白支票。我們往第一張支票上寫一個數字——是目前為止我們商量出的價格的兩倍……你看怎么樣,約瑟法特?”

“我不會——!”另一人從頭到腳都在發抖。

瘦子笑了。

“不,”他說,“現在還不會……但很快就會……”

約瑟法特沒有回答。他盯著放在他面前藍黑色桌面上的那張白紙,紙上有印刷和手寫的字。他沒有看數字。他只看見上面的簽名:

約·弗雷德森。

那個簽名,就像是用利斧的鋒刃鑿出的一樣:

約·弗雷德森。

約瑟法特轉動著腦袋,仿佛感到那把利斧已經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不,”他沙啞地喊道,“不,不,不……!”

“還不夠?”瘦子問。

“不!”他的聲音變成了咕噥,“不!已經夠了。”

瘦子站起身。有一件在他剛才掏出紙幣和支票時被一并帶了出來的東西從他膝頭滑落到地上,他并沒有注意到。

那是一頂黑色的帽子,是約·弗雷德森工廠里的工人們戴的那種……

約瑟法特發出一聲嚎叫。他雙膝跪地,用兩手抓住那頂帽子。他把帽子貼到嘴邊。他瞪視著瘦子。然后他突然跳了起來,像一頭被狼群追趕的牡鹿,向門口沖去。

但瘦子比他先到達那里。他猛地一躍,跳過桌子和沙發,彈到門上,擋在了約瑟法特面前。有那么一瞬間,他們凝視著對方的臉。然后約瑟法特的手飛向了瘦子的喉部。瘦子頭一低,伸出他那章魚觸須般難纏的雙臂。他們抓住了對方,緊緊地互相糾纏,扭打在一起——一個灼熱一個冰冷,一個狂怒一個鎮靜,一個咬牙切齒一個悄無聲息,一個的胸膛緊貼著另一個的胸膛。

他們分開了,又很快再次沖向對方。他們糾纏著倒下,在地上翻滾。約瑟法特把他的對手壓在身下。他們扭打著又站起了身。他們連滾帶爬地碾過扶手椅和矮沙發。漂亮的公寓房間很快變得一片狼藉,對于兩個像魚一樣彈跳、像鹿一樣踐踏、像熊一樣沖撞的搏斗者來說,它實在是太小了。

但是,在瘦子不可動搖的可怕的冷酷面前,他的對手熾熱的憤怒無法立足。突然間,約瑟法特像是被砍斷了膝蓋一樣,從瘦子手中癱倒下來,后仰著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背靠著一把翻倒的扶手椅,他的雙眼呆滯地望向上方。

瘦子放開了手。他俯視著他。

“夠了嗎?”他懶洋洋地笑著問道。

約瑟法特沒有回答。他的右手在動。在剛才激烈的搏斗中,他始終沒有放開弗雷德來到這里時戴的那頂黑帽。

他艱難地把帽子放到膝頭,仿佛它的重量突然翻了一百倍。他用手指揉搓它。他摩挲著它……

“來,約瑟法特,站起來!”瘦子說。他的聲音既嚴酷又溫和,還帶著一絲憂傷,“需要我幫忙嗎?把手給我!不,不。我不會搶走你的帽子……我也是不得已才把你傷成這樣。我對此一點也不覺得高興。但這是你逼我的。”

他放開已經站起身的男子,帶著陰沉的微笑環顧四周。

“還好我們之前就談妥了價格,”他說,“現在這間公寓肯定賣不了那么貴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看著約瑟法特。

“你什么時候能準備好出發?”

“現在。”約瑟法特說。

“什么也不帶?”

“不帶。”

“你打算就這么走出去——帶著這一身的傷和撕破的衣服?”

“對。”

“這對那位等你的女士有點失禮吧?”

約瑟法特的眼睛里又有了光亮。他血紅的雙眼轉過來盯著瘦子。

“如果你不想我因為殺你不成轉而殺了那個女人——那就在我到那兒之前把她趕走……”

瘦子沒有說話。他轉身走開了。他拿起那張支票,把它折起來,放進約瑟法特的口袋。

約瑟法特沒有反抗。

他走在瘦子前面,來到門口。然后他再次停下來,環顧四周。

他揮舞著弗雷德戴過的帽子,向房間道別,突然間他開始狂笑不止,用肩膀狠狠撞著門柱……

然后他走了出去,瘦子跟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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