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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書房密談

  • 醉人謀
  • 舉世風華
  • 3146字
  • 2021-03-23 11:00:34

方進門內,書房的門已被家老從外面關上,王姬輕呼一口氣,轉過頭去,便見書案前站著一四十歲左右的盛年男子,矮小精瘦,縷著長須,倒頗具威儀。

王姬本就不通禮儀,加之手腳僵硬,愣怔半晌,便是一鞠躬,“孟嘗君有禮。”

田文對王姬無甚好感,眼下見她不倫不類的樣子,越發厭煩,“我王命老夫查核姑娘身份,老夫日前得知,十年前令祖父攜一家老小從王畿東遷,意圖以‘學士’之身入稷下學宮,無奈學識有限,轉而在臨淄落戶,以務農為生,姑娘有何話說?”

田文知道的,定然比王姬清楚,她無意辯解,便點頭道,“確有其事。”

田文皺眉,只以為王姬憋著后招,便繼續道,“姑娘自幼喪智,因親見父母慘死街頭,心脈大震,故而清醒如常,是否屬實?”

他要這樣理解,似乎也無不妥之處,王姬繼續點頭,“屬實!”

“既是如此,姑娘分明尋常女子,何故妖言惑眾,魅惑太子?”田文的聲音陡然拔高,怒目而視,最后狠狠一拍案幾,“說!是受何國,又是受何人指使?”

田文只有怒氣,卻沒有戾氣,比起田地的無故殺人,田文顯然是按章法行事的。所以王姬并不惶恐,左右也瞞他不過,王姬便照實回道,“王姬之命,雖卑如螻蟻,卻也想求生。敢問孟嘗君,在太子無故殺害家慈家嚴后,王姬該如何做才能保自己不被太子斬盡殺絕?”

田文分明愣住,顯然是沒料想王姬會如此發問,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說辭。

王姬不理會他,只繼續道,“太子認定自己乃天下一統之君,王姬不過借方士之說以自保,從未想要加害他人,縱然曾經殃及孟嘗君,也屬無意之舉,孟嘗君當明白,若不是太子本心存芥蒂,又怎會聽信王姬一家之言?”

田文到底天下名士,他的傲氣又怎能允許自己被一個年輕女子問得瞠目結舌?

“巧言令色!”他大聲道,卻也不復方才那般怒目相加,“太子偏執,姑娘僅一言便已讓太子對老夫忌憚,若他日太子臨朝,姑娘所言豈不是禍及社稷?”

“這便是孟嘗君對王姬欲行加害的原因?”王姬也板起了臉色,揚聲質問。明知他曾行刺自己,王姬卻一直溫和以待,她自認已經懷揣了最大的善意,若田文果真是蠻不講理之人,這場對話便再無繼續下去的必要。

卻不想,王姬尚未來得及發作的怒火,卻被田文的嘆息瞬間澆滅,“行刺一事,老夫慚愧,雖是孟嘗君府所為,卻非老夫本意,老夫向姑娘賠罪了!”說罷,竟是深深一揖。

王姬頓時沒了脾氣。田文能就事論事,且知錯而改錯,沒有拘泥于孟嘗君身份而向她一介平民女子道歉,這般胸襟,到底讓王姬敬服。

王姬沒有避開,待他起身,便誠懇道,“太子性情,天下皆知,但入太子府,生死全看太子心情。王姬不愿無辜枉死,這才以鬼神之論茍且求生,但有機會,定當逃離臨淄甚至齊國,還望孟嘗君體察。”

面對王姬毫不隱瞞的坦蕩,田文的神情不復初見時的厭煩,反而流露出一絲欣賞,繼而,面露為難之色。

王姬心中有數,孟嘗君的為難之處在于,他雖手握重權,卻不敢從太子手中奪人;可若留自己在太子府,未知之數太多,若自己本性不善,而太子對自己言聽計從,齊國恐有不測之險。

她繼續道,“目下齊國,除了王姬,恐怕無人能左右太子,王姬當本分行事,如有可能,盡力減少太子府殺戮,甚至在大事上助孟嘗君一臂之力,孟嘗君以為如何?”

“姑娘但入太子府,如魚得水,便是你不遵守此刻所言,老夫又當如何?”田文對王姬并不盡信。

“禍國亂民,人人得而誅之,若王姬當真行不義之舉,孟嘗君大可將王姬身份公之于眾,讓國人手刃王姬。何況,孟嘗君府豪俠無數,王姬縱有飛天遁地之能亦無所遁形。”

“好!”田文爽朗大笑,似乎所有郁結瞬間消弭,“姑娘襟懷坦蕩,老夫敬重!何況姑娘與太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姑娘應不會助紂為虐。姑娘若有需要,可隨時差人來找老夫,日后但有良機,老夫也定救姑娘出水火之中。”

“目下便有一請,還望孟嘗君允準。”王姬毫不客氣,“大爭之世,時有大事發生,王姬身在太子府,對天下大事一無所知,懇請孟嘗君允準王姬親信出入稷下學宮,以便對太子之言有所應對。”

“小事一樁!姑娘著人來找老夫便是!”田文回答得甚是干脆。

王姬笑意盈盈,心底由衷地松了一口氣。此番密談,可謂雙贏,從此她的人生里,又多了一個可助力之人。

不知田文如何向齊宣王答復,王姬只從為她煮酒的甘松那里得知,太子府“紅顏魅主”傳聞已消失,孟嘗君府上下對這次密談皆諱莫如深。國人猜想,能讓孟嘗君沉默,大約那女子也是世外高人。

田地更加繁忙了,四月下卯時節,他來過一次,也只是遠遠地站著,遙問“除強秦外,還有哪國未來可堪比肩齊國?”

彼時麻衣暗中入稷下學宮月余,通過甘松之口向王姬透漏過各國大事,王姬知道近兩年雖各國紛爭不斷,然除秦楚黃棘結盟外,倒無影響戰國格局的大事發生。各國自強者有之,圖霸者有之,被蠶食鯨吞者更是比比皆是,只因沒有一國有能力并吞其余六國,所以目前無一國對另外六大戰國發動過滅國之戰。

這與王姬對歷史的記憶不謀而合。

當此時刻,齊國自不必說,憑借臨東海、遠離戰火地利,加上內部改革、引賢納士之故,一直為戰國強國;而其他六國中,秦國宣太后把持朝政,延續商君法制,為七大戰國之最強;趙國君主為趙雍,自即位后無甚動靜,王姬卻知道趙國實際正在暗中發動內部變革;燕國早年動亂,燕昭王即位后勵精圖治、招攬人才,使燕國振興。

至于魏、楚、韓三國,早已大勢已去,韓國土地面積狹小,兵源短缺,素來羸弱;魏國土地接連被瓜分,迅速衰落;楚國楚懷王信佞臣、近小人,致國土淪落。

所以,當面臨田地“秦國之外,哪國可比肩齊國”的疑問時,王姬斷然回答,“趙國”,又拋出四個字,“胡服騎射!”

王姬沒有說的是,二十年后,有一國最終導致了齊國滅亡,雖然后來齊國復國,但再無今日國力及榮耀。未來若干年,將是秦國與趙國的較量,齊國早已無力參與。

七月期風至時節,王姬來到這個世界已整整一年。她幾乎已經習慣了這里的一切,簡單的房舍、粗糙的食物以及越來越熟悉的文字語言。只是偶爾,極其偶爾的時候,她才會在夢中回到兩千年后,每每醒來,便油然而生莊周夢蝶之感。

此時的齊國,田地與田文的暗斗已經愈加明顯,他不再醉心齊國軍務,不再詢問列國大事,只是一心著力鏟除異己,欲攘外,先安內,田地深諳此理。

一直惴惴不安、度日如年的王姬便在齊國的內爭中暫時得到喘息,她不敢讓自己清閑,潛心研讀各家著述,以便在這大爭之世從容前行,同時也在暗中觀察,尋找時機逃離此地。

直到麻衣的出現,徹底打亂王姬暫時的寧靜。

“孟嘗君之意,是以我作引,誘殺田地?他就不怕齊王知曉,誅殺他九族嗎?”王姬勉強壓住聲音,仍難掩神色間的驚訝。

麻衣放下煮酒器具,直面王姬,對于這等以下犯上之事,他竟是意料之外的平靜,“太子狂傲暴戾,濫殺無辜,小妹當深有體會,臨淄國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孟嘗君此舉不過替天行道而已。不過,孟嘗君重情重義,不會殺太子,只將他囚禁起來,以免禍害國人。”

“孟嘗君讓我轉告小妹,他需小妹將太子引至薛城,此地既是孟嘗君封地,又與宋國毗鄰,他可暗中埋伏捕獲太子,將一切嫁禍到宋國頭上。如此行事,既有人力物力之便,又可為齊國攻打宋國制造口實,還可免去齊王對孟嘗君的猜疑,最多讓孟嘗君得一個護君不利之罪,以孟嘗君的威望及權力,當無大礙,孟嘗君會趁亂送小妹離開,小妹心愿終得實現!”

自入稷下學宮,麻衣的學識與膽量似又被重新激發出來,他雙眸發亮,那是對欲行大事的期待,提到田文,他的神情中滿是敬佩,顯然對田文的計劃信心滿滿。

若王姬不是參與者,而是一個旁觀者,連她也禁不住要為田文這一計謀鼓一鼓掌。

好一個一石三鳥之計!

正如麻衣為她拆解的那樣,縱然孟嘗君與太子不睦,誰又能想到他當真敢在自己的地盤對太子下手?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再加上他偽造的宋國偷襲的證據,他便將自己從此事里剝離得一干二凈,此事自然嫁禍到宋國頭上。到那時,一場師出有名的滅國之戰在即,齊宣王已折損太子,必將重用孟嘗君,不會對他有一絲一毫的責怪。

計策是好的,只是她這只誘餌終究心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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