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焉”不姓焉,他的真實姓名大家已經不記得了。
他是走村串巷的線雞師傅。
那年頭誰家不養幾只公雞的,公雞長著長著,冠子如血一樣紅,整日里像是打了自己的血一樣興奮,“喔喔喔”見到母雞就撲上去。倘若沒得逞,這雞將軍就會像打了敗仗一樣,不吃不喝,迅速地萎靡下去,直到只剩雞架子。
但有了“老焉”,這難題就迎刃而解了。每年非農忙時期,老焉就會提著個箱子進村。老娘們一見他,就趕緊躲進了屋里,家中的男人輪流著把“老焉”拉到自家門口的空地上“我家公雞發燒了,你幫它把腰子線了唄!”
“老焉”望著躲進里屋女人一閃而過或渾圓或下垂的屁股,昂了昂頭。
“老焉,看啥呢?雞在這!”小疙瘩拍了拍“老焉”肩膀,把手里的公雞遞了過去。公雞翅膀交叉,撲騰得厲害,眼冒星光地盯著不遠處覓食的幾只小母雞。
“老焉”也不說話,伸手就接過公雞,原來還活蹦亂跳的公雞一到了他手里,立馬就老實了,也不叫喚了。
“老焉”坐在了石板上,把雞夾在了兩腿之間,從工具箱里拿出一個小刀子,一根帶著細鋼圈的線。又沖著屋里的喊:“小疙瘩他媳婦,打一盆水出來,你晚上還想不想吃雞腰子了。”
“我去我去,這婆娘怕人呢!”小疙瘩急匆匆地用家里的臉盆端了半盆水,放在了“老焉”身旁。
只見“老焉”用力拔了公雞背上的一撮毛,公雞被扯得生疼,啄了“老焉”一口,“老焉”吃痛,拿起小刀,就往雞的背上刺了進去。雞背被切開了小口,“老焉”又拿出套著細鋼圈的線,這鋼圈是可以收縮的。摸索著伸進雞身體里,套往腰子,待雞還沒反應過來,圈子就被用力一拉,一顆黃黃的、軟軟的腰子便釣了出來。
扔進了旁邊裝著水的盆里。公雞從“老焉”腿間跳到了地上,幽怨地看了一眼“老焉”和盆里自己的腰子,不聲不吭地跑去搶旁邊的母雞的米糠了。
“好了,剃了它腰子,它就不燒了,保證你家公雞長得又肥又大。”說完站了起來,又看了一眼小疙瘩家的大門,似笑非笑地去了下家。
村里人都喜歡跟“老焉”開開玩笑,老焉,線腰子呢?線完是不是就不會禍害母雞啦?
“老焉”也不搭腔,就只是笑。
“線雞啦,線完長得快啦!”“老焉”經常滿村地喊。
“線雞啦,老焉給小疙瘩老婆線雞啦……”一群細伢子跟在“老焉身后學。
“老焉”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細伢子們兔子般四散開去。
小疙瘩白白的,說話溫溫吞吞的,沒一點脾氣,誰都敢欺負他。但別看小疙瘩自己不怎樣,老婆可娶得好,長得眉清目秀,衣服鼓鼓囊囊的。可是最近小疙瘩老婆臉上總是愁云滿布,原本像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也沒有了色彩。小疙瘩有些納悶,不知道什么原因。
小疙瘩挑著糞去菜地,走在路上,村里的善人繁清招呼了一聲,耀宗,在忙著呢。
“嗯,糞坑都滿了,我尋思著該送去地里了。”耀宗是小疙瘩的大名,要不是隔三差五的繁清叔這樣喚自己,還真沒人記得這名字了。
“耀宗啊,也別光顧著干活,家里也要多關心關心。別讓家人受了委屈。”
小疙瘩心一沉,越發不安了,繁清叔這話是什么意思呢?小疙瘩草草地把糞便扔在了地里,早早收工,回到了家。百般追問之下,老婆才流著淚說了實話。是“老焉”。
沒多幾天,小疙瘩家又有幾只公雞發燒了,“老焉”被請到了家里。線完腰子,小疙瘩把“老焉”留在了家里吃飯,把剛線好的腰子用油炸了,裝在盤子里,兩個大老爺們一人捧著一海碗喝起了酒。
第二天,小疙瘩一家人都不見了,“老焉”躺在他家地板上,已經奄奄一息。褲子紅紅的,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