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尖耳朵
- 遠行星事記
- 啞巴月亮
- 2108字
- 2021-03-11 19:02:51
眼前的景象好似沒有任何的變化,風沙依然在黑沉沉的天空下彌漫,只是大地已不再斷裂,仰頭望去,又能看見幾個若隱若現的光點和一顆衛星的輪廓。
曾躺在堅硬的地面上,雙眼緊閉,白側臥在他身邊,她翻過身,用手拉過她父親的手臂,枕在上面。
白色的迷蒙漩渦逐漸縮小,最后變成了一個小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曾沉沉睡著,仿佛永遠不會醒來,他全然沒有發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變淡,變透明。
生態穹頂的半弧虛影看起來遙不可及,穹頂內的指揮樞紐沒有任何變化,靜靜矗立著,那些斷面好似從未存在。
“嗚…惹!”
白將臉頰貼在曾寬大的手心上,那里的仿生皮膚早已被劃破,觸去只有一片冰涼,但白依然緊緊貼著,在這寬闊的宇宙中,爸爸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宇宙中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變化,BZ826716也不例外。
曾的腳裸位置完全變成了透明,斷面處的導線清晰可見,時間在向前走著,太空港在軌道飄著,他們也正消失著。
——那么,誰才是那個復制體?
5023年1月1日0時0分,高維畸變泡掐著時間籠罩了這顆行星。
5023年1月1日5時13分,因未知巨大能量產生的高維畸變泡破裂,結束了它短暫的存在。
5023年1月1日5時13分,因作為載體的高維畸變泡破裂,由未知巨大能量致使的宇宙能信息更變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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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高維畸變泡降臨已經過去了五個月。
那天,當曾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于某座軍工廠的維修車間里了。
L7758站在他前面,機械的指示燈閃著紅藍不定的光,看起來,他已經恢復了對BZ826716的一切控制權。
曾最后的記憶停在了那道決然的身影與他手中黑沉色的配槍上。
L7758告訴他,那天是另外一個L7758搶先進入了漩渦,但由于漩渦的限制他只能將“曾”與“白”一起送出去,自己則同我們留在了畸變泡里。
再后來,斷面瞬息而至,將所有的一切都湮滅在那黑色之中。不過很快,L7758只是經歷了三秒的全面致盲便恢復了視野,他們回到了BZ826716。
護衛機械碰巧記錄下了正在消失的“曾”,但L7758也只來得及看見一道淡淡的虛影,“曾”便徹底消失了,在那樣可見度下,記錄下來的畫面也只是模糊一團。
L7758詳細的向曾描述了他的猜測,那道高維畸變泡的降臨顯然讓原本代表著空氣,巖石,亦或者是灌木的宇宙能信息異化成了另一個自己,但這樣的信息異化只能在畸變泡中維持,畸變泡消失,信息異化自然也就歸位了。
至于為什么他們沒有因為畸變泡的破裂而埋葬星空,L7758只說了資料不足。
高維,那是聯邦科技還沒能觸及的地方。
待曾從維修車間下來的時候,距離高維畸變泡破裂才不足三個小時。
白自然是沒事的,對于她來說,這只是一次有驚無險的冒險。
給白喂了一次奶,曾便坐在樞紐內靜靜等待著監守警察上門,但奇怪的是,他們全然沒有異動,好像曾從始至終都不曾消失一般。
如果不是機體上的損失實實在在,曾甚至有可能以為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個夢。
事情就這么翻篇了,他的緩刑時間依然在減少,可惜新年就這么的悄然溜走了,只在那幅大紅金粉對聯上留下一點痕跡。
曾繼續著以往的生活,不過還是發生了一點改變,在失去司令官職位后,他有著更多的時間陪伴在白身邊了。
穹頂外的一切事物,防御模塊日常檢視,行星改造計劃,軍工區生產區的建設都在照常進行,由L7758親自扶持著。
于是,他便開始學著給白進行啟蒙教育,教她人類語言,教她數學,又教她腳下的土地是家園,家園又是什么——內容可能有些超綱了。
雖然自己終究會離開,但曾總歸還是想留下一些什么。而那塊銘牌,曾在考慮了之后還是收回來,既然要斷,就徹底一些吧,何必再留這些東西讓白以后去煩惱呢。
日子平靜的過著,某天晚上,曾在穹頂外給那失落文明最后的一個生命,秘琉立了塊墓碑。
無論如何,她是無辜的,秘琉的死亡只是源于自己的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測,曾心有愧疚,秘琉不是敵人。
其實他早就想這么做了,只是高維畸變泡打亂了曾的計劃。
興許是老天覺得曾還有些良心,便給了他一個安慰,一封從最高保密頻道的郵件傳進了曾的副腦郵箱。
落款人是年,聯邦領袖。
信中說道,聯邦已經秘密成立火種艦隊,艦隊會承載聯邦的精英離開目前星域,朝未知的深空進發。
曾知道這是極限了,領袖不可能在沒有任何緣由的情況下放棄大片優質星域,轉而帶著全文明去流浪。
火種艦隊的成立讓曾的死富有了不少價值,而在信的附錄,一份隨艦名單列了五十萬個名字,他們都是聯邦目前的尖端人才,當然,是部分的。
曾看了一眼便關掉了,他只是欣慰,可不敢奢求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名單上。
信的最后,領袖提了一句A23行星堡壘的最高長官蘇,似乎艦隊的成立也與蘇有不少關系,但領袖沒有明說。
在曾瀏覽完郵件后,這封信件便自動粉碎了,消失得不能再干凈。
晚上,曾想開瓶酒慶祝慶祝,才發現BZ826716根本沒有酒這種東西,便干了一盒機油。
機油不醉,人自醉。
微醺之間,曾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自己,想起了他做出的抉擇,嘴角輕揚。
也不知道是哪個狗日的信息變的,還給了自己一槍。
曾拭去唇角的機油漬,抱起白放進她的搖籃里,給她講著睡前故事,戰列艦火控系統操作綱要——這是啟蒙教育的一部分。
樞紐外,透膜燈光如明月皎白清冷,一株綠華裳靜靜立在土里,搖曳著翠綠的樹葉。
而那道復原的信息,他們再次化作了幾粒互相纏繞的原子,在微觀的尺度下,看起來像是兩個人正在相擁,如果請一位抽象畫的大師,也許還能靠想象畫出一對情侶吧。
他會給女人畫上紫色的頭發,給男人描繪出溫和的五官,然后,畫師為他們畫上了尖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