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然英語總算及格了,他沒再拖班里的后腿。他要感謝的人是文靜。
老師讓我們前十名每個人帶一名同學,督促他們好好學習。王浩然分配給了文靜。他們的家隔得不遠,放學能同路走。
王浩然小時候是個靦腆的家伙。上小學時個子有矮,胖嘟嘟,跑起來大口喘氣。最近幾個月像拔地而起的竹子長得飛快。人也清秀起來。
文靜依舊喊他胖子。
“胖子,作業本拿來我看!”
“胖子你英語單詞背過了嗎?”
“胖子數學作業可完成了?”
王浩然不太好意思地在書包里翻動,老老實實把作業本翻出來送到文靜的手里。
文靜皺起眉頭一臉嚴肅,一言不發地檢查他的作業。
升到初二,老師已經不再要求我們督促同學了,只有文靜,像個小老師一樣依舊訓斥著王浩然,每天抽查。王浩然那么高,顯著文靜瘦小了。
“你這個字要練練。像螃蟹爬得一樣。暑假讓你爸也給你報個書法班吧。”文靜像個老師,對面前這個唯一的學生嫌棄得要命。
王浩然把作業抽回去。
“書法你也要管!”
最近,王浩然開始不太聽文靜的話了。
“隊伍不好帶了啊。”文靜向我埋怨。
“我早就不管這種事了,大家都不管別人,各自學習,就你對王浩然這么用心。”
我嘲笑她。
她有些慌,像被人抓到了短處,
我笑起來。
“你是不是很喜歡他?”我悄悄地問。
文靜捶打我一下。
王浩然湊上前來問:“你們這么神秘,說了什么悄悄話?”
文靜一把將他推開。
王浩然也推了一下文靜。他們于是在教室里追來追去。
他們總是很歡快,有發泄不完的精力。而我卻心事重重。
我記著昨晚的事情,悶悶不樂地走在教室外的長廊上。初二的教室在三層,一條長廊上站滿學生。長廊被鋼柵欄焊死了,里面的人只能扶著柵欄看著室外的天空。
天很藍,藍得深邃。
我心事重重,再也不能和文靜那樣無憂無慮了。我在一本書上讀到,人天生就是孤獨的。每個人像一座孤島。他們彼此分離,只能遠遠相望,有時能看見那片島上的綠蔭,還有跳躍的小麋鹿,卻在一片汪洋之中守著那塊寸土。
一年之前,我看不懂那本書,現在回想當初的句子,有了一點覺悟。似乎我有了一塊孤獨的寸土。
媽媽是個謎,爸爸也是個謎。
我不想猜出謎底。
也許謎底出來,會暴露出更大的憂患。
在離家之前的幾天,媽媽接我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這不是她的性格。
那幾天,她的話少了,顯得心不在焉。
媽媽騎著粉色電動車,我默默地爬上去,她一路上保持著僵硬的姿勢。那久未打理的頭發在空中飛揚。側耳非常通透,在幾根碎發的襯托下,如玉石一般溫潤。
“媽,明天音樂課幾點?”我當時打破了沉默。
“明天周六?”媽冷不丁反問。
“我把日子過得麻木了。”好久媽媽又說了一句。
我輕輕抱住了媽媽。那瘦瘦的腰肢有點閃避,然后又放松下來。媽媽回過頭,溫柔地看我一眼。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媽媽一定滿腹心事。
這一切我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