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在音樂學院進行。我們一早就去了,許多比賽小選手已早早來到,在一間大廳里填寫表格。
我領到了個號,看到排得靠后,還有許多時間,就到門外透個氣。
學校不許車輛進入,來的時候,門衛截停了好幾輛家長的汽車,所以校園里一片安靜,秩序井然。只有一些在校的學生踩著單車,有說有笑,神采奕奕。
此時,我卻看見一輛黑色的汽車悄悄駛來。那條伸進來的路是一條林蔭道。兩邊梧桐樹郁郁蔥蔥,高大的樹干和茂密的枝椏,很有年頭的樣子。路很狹窄,汽車過來了,讓路上的人們向兩邊離散。一輛單車發出響亮的鈴聲,卻被汽車一聲陣悶的喇叭壓制住。
不是說了學校車輛不讓進么,怎么還有車呢?家長們憤憤不平。
一位戴眼鏡的家長探頭張望說:“一定是學校老師的汽車吧。如果也是來參賽的學生家長,那一定是有勢力有名望的人。”
此時,汽車穩穩地停在門前。西裝畢挺的司機從車里迅速出來,拉開車門。
車門開啟,出來一位花白頭發的老人,氣宇軒昂。從前排車位上走下來另一個大腹便便的人。最后出來的是一個女孩子。此時司機已經打開后廂,把一把琴盒提了出來。
女孩正是梁亦文。而那位老人,卻是韓雪松。
梁亦文一眼看到我,高興地沖我擺手,向我奔來。
“周壹壹,你也來了,我還一直想著你呢。這兩個月都沒見呢?!?
在外地能看到一起學琴的伙伴,我也又驚又喜,拉著她手跳起來。
一旁的梁總挺著肚子。他從敞開的大門向大廳內看去,發現黑壓壓一廳堂的參賽選手,不由眉頭擰緊,轉而對韓雪松道:“這么多學生來參賽!”
“是呀,競爭激烈啊?!?
“韓教授,您做為比賽的評委之一,感覺咱家的孩子能否取得好成績?”
韓雪松微微一笑,顯得高深莫測。
“不好說?!?
停了一會兒,他繼續說”
“今天來的這些學生都有名師指導。我認識的幾個同行就分別指導過其中的幾個孩子。聽說有些孩子還請了國外的名家。”
梁總搖頭,嘆道:“竟然下這么大本錢!”
“孩子喜歡,否則我是不想讓她學這個呀。天天苦練,瘋魔得很。這么用功,虛名都得不到。”
地產老板顯出功利的嘴臉。
韓雪松斜乜一眼,顯出一絲嘲諷。
“人人都像您這么想,哪里能出藝術家?”
梁總尷尬的浮起笑容。
韓雪松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你也來了,很好?!彼c點頭,徑直走進去了。
梁亦文向我怨道:“你不知道,我爸在韓老師回校不久后,就把我送到他家里了。整整兩個月,我沒有伙伴,寄宿在音樂學院附屬中學。白天上課,晚上就去上韓老師的課。附中全是音樂生。我做了寄讀生,真的很受打擊。他們個個都優秀,我那點東西,根本比不了?!?
梁總在一旁等得不耐煩了,催促道:“別人都拿到號了,你還在這里磨仉,快些進去!”梁亦文沖我吐個舌頭,隨著她爸進去了。
梁亦文和韓老師學習了兩個月。
那么,她一定有很大進步,一想到她那么努力,還有一個有錢的支持她的爸爸,我有些羨慕。
媽媽一直在旁觀察,看到這群人離開,懷疑地看我一眼。
“那位韓教授認識你?”
我本能搖頭。媽媽當然認識梁亦文,知道她是我學琴的伙伴,可是媽媽不認識韓雪松,我不能沉默,解釋說:
“梁亦文家請他來教小提琴。也指點了我一兩次?!?
媽媽懷疑地看著我。
“剛剛那個分發表格的老師看見他,恭恭敬敬地點頭問好。一定是個重要人物。”
一上午只填了個表格,明天上午,在本校的音樂大教室里,按照安排好的次序,一個一個在評委面前拉曲子。
梁亦文把參賽證給我瞧。原來她也安排在明天上午,在我之前演奏。
“我好緊張?!绷阂辔牡?。她總在梁總的眼皮下偷空和我聊天,背著一把名貴的意大利進口小提琴。
“這把琴我爸花了二十多萬??晌艺嫦胗冒哑掌胀ㄍǖ那?,以免內心不安。如果拉得不好,真的很羞愧啊?!?
我相信這話完全出乎梁亦文的一個純凈的心靈的見解。并沒有顯擺的意思??墒俏覅s感到肩上背得琴盒沉重無比。那把我彈了快一年的,我視若珍寶的小提琴,是爸爸花了近萬塊購來。我特別珍惜。平時練習的是我參加一個省級競賽,作為獎品的一把小提琴,據說也值四、五千元錢。
我很灰心。
小提琴分等級,竟然是按所費金錢來劃分。而一把破爛貨是演奏不出天籟之音的。世間想要成事的,終逃不了金錢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