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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要守著我的家

在醫院里,我看見了王浩然。

已到暑假,學校也已經放假了。王浩然答應了文靜去上學,卻只在最后考試時才出現,總算參加了期終考試。

已經有些日子沒看見他了,他穿著白大褂,又高又瘦,苗條像個妙齡少女,他推著車子,匆忙從走廊走過來。

他戴著口罩,大半個臉都遮住了。當我們互相打量時,我還是認出了他。

“你在這里做什么?”我們互相問。

我告訴他爺爺病了。

他點點頭。

“我在這里做事。”王浩然淡淡地說。顯然,寒假他要出來工作幫忙家里。他正從一個病房到一個病房收集垃圾。

“醫院里收你這么小的工人么?”我好奇地問。

“我已經十四歲了,不小了。不過我對他們說我已經十六了。”

我點點頭,無話可說。

“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忙,可以找我。”王浩然轉而活潑了起來。

“我已經在這里干了一個星期了,這里我都熟。跑個腿找個人什么的都是可以的。”他又指了指醫士站。

“那邊許多護士小姐姐都喜歡我。”

王浩然又恢復到他那種嬉笑的個性。他又開始工作了。他戴著手套提個大大的黑色垃圾袋子,進去從各個病房里清空垃圾桶,出來時袋子鼓嘟嘟裝滿了。他吃力地拖著袋子,又一使勁兒將袋子丟在車斗里。他回過頭來,看到我還佇立在原地,向我擺手示意。

一想到不久之前,他還坐在教室里聽課,現在這么熟練地在病房穿梭,恍然隔世一般。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向我襲來。原來一切都可以變化如此迅速。眼睜睜看著他離開了學校,眼睜睜看著他忙碌在醫院。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

我一直在醫院陪伴爺爺。快中午時,王浩然又來了,這次他不是收垃圾,而是推著餐車,分發我們已經點過的午餐。

餐車推到我們這個病位,他向我使個鬼臉。

“我給你的飯盒里多加了一份排骨。”王浩然悄悄地說。他向四周看了看,把飯盒交到我手里,嘴里輕輕吹了聲口哨。

隔了一會兒,他又來了。這次手里拿著兩個蘋果。

我被他不時冒出來的行為弄得厭煩了,不要他遞過來的蘋果。

“怎么,嫌臟呀?我洗過手了,消毒液清洗的。”他把手舉起來,岔開手指,在窗口的亮處展露自己的那刷得干凈的手指甲。

我猶豫地接過蘋果。蘋果是清洗過了,沒有剝皮。

“吃呀!”他咧開嘴,咬了一口。

中午,爺爺在病床上睡著了,其他病人也都打著盹。病房里安靜極了。只有王浩然清脆地咀嚼聲響。

“哎呀,你爺爺的掛水快沒了。”

我一看可不是呀,瓶子里只留最后一點點了。我起身要去叫護士。

“我去叫護士吧。”王浩然飛快地向病房外跑去。

我下午回去時,王浩然在醫院門口等我,他也下班了,已經換掉了那身白色大褂,穿著白色的短袖校服。

你期末考試成績怎樣?我問。

“我不想查成績,管它呢!”王浩然說。

“我功課本來就不好,文靜一直給我補課,可是也沒有什么起色。我就不想讀了。”

“文靜一直操心你落下的功課呢。”我喃喃道。

“我們家情況不太好,我老爸總喝酒,一個工作也干不了多長時間。四、五歲時我媽就走了。現在我爸又生病了,什么活也干不了了。我只能自持其力。”

他說完這些,有些傷感。又不想氣餒下去,就挺著胸道:“我是男子漢,已經長大了,能受一切苦。我要守著我的家,說不定有一天,我媽會回來。”

我點點頭。

不由說起了我自己的困境了。于是嘆了口氣道:“我媽也離家出走了。”

“你爸也喝酒?”

“不,他不喝酒。”

我死也不會說出其中的原因。那是一根最隱秘的刺。

“好吧,她們總會回來的。”王浩然又恢復到歡快的神色。

“她們會在暗處觀察我們。所以我們要表現得更好一些。我要努力掙錢,治好我爸的病。你呢,本來學習就好,可以更優秀。”

我點點頭。

在街口,我們分手。王浩然徑直向巷子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擺手,并不回頭,似乎知道我一直注視他。

他的背影單薄極了,消失在深巷子里,淹沒在一片灰茫茫之中,就這么消失了。無聲無息,像雪花落入暗黑的湖水里。

他沒來上課,都沒人提起他。他的座位一直空著,沒有人多看一眼。一周過后,小組輪流座位,那個空位子上坐了別人,而把最后后面一位空著。值日的同學把最后那個空位搬開,靠在后面的墻邊。

王浩然在班級里的痕跡就此沒了。

文靜倒常常提起他。

家里也沒人操心我的學習了,也不再有人留意我是否練琴。

奶奶天天醫院和家里兩頭跑。清晨,我從房間里出來,發現家里靜悄悄,一點聲響也沒有。餐桌上已經準備了我的早飯。奶奶一早起床做好了,人也奔去了醫院。爺爺身邊沒有人,她著急要去探望。

爸爸呢?

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以前,我以為他一定在公司,可是現在不那么想了。我知道他和那個女人在那所房子里。

一想到這時,爸爸英俊高大的形象一下子模糊起來。我揉著雙眼,想抹去這灰色的印象。

我的房間里有個白色的胖布偶。那是我小提琴十級考試完了,爸爸買給我的,我一直抱它入睡。我心里稱呼它叫大白。把它想象成最親密的伙伴。

我揮拳把大白打了一頓。那胖子一動不動被我踢到墻角里。

好一會兒,我又把它扶起來,一直盯著它。

“你別怪我打你,誰讓你是爸爸帶來的。”我喃喃道。

之后,我悶悶地吃完早飯,想想時間還早,就開始練琴了。

比賽還有幾個月,一想到會去上海,和媽媽見面,我就像有了投身之處一樣,又感到有所依靠。

不知媽媽在做什么。媽媽回到了外婆那里。那是她最初的家啊。她過得怎么樣,是否想念這里?

我無從得知。

她說走就走了,離開時都沒有和我說一聲,好像她決意和這里的一切一刀兩斷。我是她的女兒,也要兩斷。

這世界正陷入癲狂了。原先安詳的生活已經回不去了。

早晨醒來,我在朦朧之中希望能感受到媽媽溫柔地呼喚。她拉開我的被子喚著我,用溫熱的手托起我的臉龐,拂去我的睡意。

想起不久之前,學校放學的時候,我還習慣向校門那棵樹下張望,期盼出現媽媽美麗的身影。她在夏日那襲白底藍紋的連衣裙美麗極了。

三個人在一起吃飯的日子也不會再有了。大家彼此說著一天發生的事情,多快樂。

這一切都歷歷在目的美好情形,竟已逝去。太突然,太突然。想伸手抓住,卻似霧氣一般散去了。

這一切,似乎正因為爸爸和另外一個女人。

人世間竟有這種活活拆散家庭的事情。

我不解,我痛恨,我恨誰呢?

韓總監?爸爸?

我對這一切都有點厭倦,不愿再細想。也許人生的路上總有一些絆路石。不是每個人都行走在平坦的路上。

我的路上石塊很多。我只能盡力躲開。

我要努力練琴,希望在比賽中給所有人一個驚喜,也許那樣,一切的煩惱可以減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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