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丹陽這次可是煩事纏身了。上次毆陽荷找他,向他表明了心跡,并要他盡快想出方法,拿出主意。他當時就義不容辭地滿口答應。他的答應并不是一時沖動,而是從心靈深處發出的。這些天,他反復思考著他倆的關系。這些年來,他們一直處在一個朦朦朧朧的狀態中,一旦挑明了,說開了,也就幡然醒悟,兩人早就有了情愫。她毆陽荷早就扎根在自己的心中,并有著牢不可破的位置,比秦嵐嵐還要根深蒂固。過去他一直把毆陽荷當做好朋友,沒有往夫妻這方面去想,從而讓秦嵐嵐擋住了視野。假如一直不想,啥事都沒有,一旦想了,想通了,明白了,就關不住閘門了,就會想的很多,前連根后連蔓的,越想越有意,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后悔,又為上次答應毆陽荷而感到慶幸。他要為毆陽荷挺身而出,他要為毆陽荷孤注一擲。無論是什么結果,只要對毆陽荷好,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因為他明白自己,真正愛的人是毆陽荷。
他已經答應為毆陽荷想主意,可到現在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請人去提親,找誰?小百靈隨校長后面屁顛屁顛的去巴結獨孤家,拚命的去爭做獨孤法的媒人呢!除了他們,你還能找誰去?他原以為,他們只是定個親,不說三二年的,起碼也要過年把才能談到婚嫁。這當中,逢到節日,像端午節,六月六,八月節這些節日,都要給未過門的媳婦做衣服,帶回家吃飯。姑娘們總要扭扭文、拿拿翹,不肯去,非要小姑子或未來的婆婆拉兒拽的,才顯得有身份,有價值,不拉不拽的,也就不香噴了,去了也沒味,吃了也不香。逢年過節的,新女婿還要帶著煙酒和禮品孝敬老丈人。因女兒是酒壇子,對女婿送來的禮物,除了煙和酒不回,其它的都要回些給女婿,這也是風俗習慣,正常的都要過這些關口的。這次的毆陽荷就例外了,剛說好就忙著定親過禮,順便把日子也定了下來,莫說東方丹陽沒遇到過,就是全大隊也未曾遇到過,前后不到兩個月就要結婚了。怎就這么急上加攆,火急火燎的,哪里殺來了嗎?這是為什么?超乎常理的事情就會讓匪夷所思。東方丹陽氣罵道:“他媽的,他家這是辦婚事還是要辦‘急’事?”莊稼人都把死了人要做的事情稱之為“急事”。這肯定是丟下怕生水,撂下時間長怕會出變故。為什么這么怕?家庭條件那么好,無非人丑呦,就這么驚慌,燒蝦等不到紅。人丑,這誰都知道,不單單就為這些吧!肯定還有其它不可告人的難以啟齒的問題。這么細細想來,前面肯定是火坑,前面肯定是懸崖,說什么也不能讓毆陽荷往下跳。
可怎么去阻止呢?時間不等人,容不得他慢慢的去想主意,事情已迫在眉睫的迫使他急速拿主意,做決定。河狹水激,人急計生。昨晚,情急之下,他同毆陽荷作出鋌而走險的決定,那就要他東方丹陽背水一戰,拿出足夠的勇氣,沸水敢蹚,烈火敢踏,具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概,才能達到無限風光在險峰。
白天的時間,在東方丹陽焦急和慌恐等待中很快過去了。晚飯后,他壯起膽子,為了心愛的人,他已拋去一切,豁出去了,一心去做他認為該做的事情。為了做到萬無一失,他前后仔細地考慮過當中可能出現的諸多復雜不利的因素,自己將是如何地去解決,去化解,都考慮了再三,做到心中有素,滿是勝券在握,此刻他已是自信滿滿。當然,他也知道自己所面對的是重重困難,可他也決不會退縮的。他就是要頂風逆水,迎難而上;他就是要拿出氣魄來,當毆陽荷的護花使者,當好她的保護神,并要保護她一輩子。
臺下都會說,上場嘴嘟嚕。在下了大路上了小路快到毆陽荷家時,東方丹陽的心里卻忐忑起來,自己這么冒冒失失的到人家去算什么?又怎么開口?人家又會是什么態度?名不正言不順。無形中,他越發緊張起來,顯得有些不寒而栗。見到毆陽荷時,說話的語調中都帶有抖音。毆陽荷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一只手從他肩膀上跨過去,輕輕的拍打著他的后背,分明在給他勇氣,給他鼓勁?!胺判陌?,成與不成,我們一起去面對,無論是什么結果,我都不會怪你。反正我的心早隨你而去,我永遠是屬于你的,也只屬于你!”
得到毆陽荷的鼓勵,東方丹陽振作了起來了。他對毆陽荷說:“為了你,我會不顧一切的?!彪S后,他正了正身子,理了理衣服,調整好姿態。這是他們訂好的時間,利用晚上,既不耽誤干活,又不會鬧出過大的動靜,她的父母又都在家,尤其是她的父親。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大膽的去,帶著真誠,帶著對毆陽荷真誠的愛,端正好自己的心態,在她父母面前展現最真誠的自己,讓他們去了解,去選擇,也讓他們由衷地感到,他們的女兒眼光不賴,他們的女婿也真不賴!這就要丟下雜念,拋開顧慮,放手一搏,用心去做。哪怕被他們趕出來,也要報之微笑,禮貌辭別,保持風度。只要能達到讓他們攜手并肩的目的,前面那怕就是刀山火海,他們也是義無反顧,永往直前。
當他們手挽手一起出現在毆陽荷父母面前時,毆陽新夫婦的臉上風云突變。讓他們茫然、驚鄂和不解。一個坐在那里,一個站在那里,呆呆地望著他們倆。老半晌,還是毆陽新返過魂來,看他們親密無間的樣子,心里就老大不痛快。不過,他在心里強忍著,沒有發作起來。畢竟是提腿在外多年的人,見多識廣,遇事還是沉穩、老道、干練,人到家了,不能坐在家里得罪人,那樣就會被人說不如,缺教養,沒風度,最起碼的禮貌還是要有的。何況自己還是臺面上的人呢!一個長嘴說人的人,千萬不能讓別人在自己的背后再去指指點點的。想到這里,他從臉上硬擠出點笑來,“哎呦,這不是東方丹陽嗎?快過來坐。”說完,他把溫怒的目光轉向毆陽荷,帶有命令的口吻說:“小荷,還不回屋去!”
毆陽荷的眼睛沒有對視她的父親,而是轉向旁邊。這時,她媽祁春花反應過來了,“小荷,我們回屋吧!東方丹陽肯定是找你爸有事的,讓他們聊吧!”說著,就來拉她,被她擺開了。
“大叔,大媽,我......我今天來......來......是......”東方丹陽緊張得都結巴起來。毆陽荷抖抖他的手,他立刻挺了挺胸,輕咳了兩聲嗓子眼,鼓足了勇氣,“大叔,大媽,今天晚上我來,是向你們求親的,我要娶毆陽荷當媳婦。我要跟她白頭偕老,比翼雙飛,永結同心。萬望二老念及我們相戀多年,大發慈悲,成全我們。”
“什么?你來求親的,你是什么東西!求什么親?”祁春花一聽后火冒三丈,立馬暴跳起來,粗魯的用手指著東方丹陽的鼻子,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里顯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好似被激怒的獅子。大聲斥責他:“我家小荷經人介紹已有了婆家,現在已是大事成舟了,過幾天都結婚了。你競跑來丟辱人,還求什么親!你個燒不熟東西!想來出我們家的洋相,是不是?我告訴你,門都沒有!”她越發忍耐不住,破口大罵。
祁春花的話音剛落,毆陽新接過話頭。他不像老婆那樣吵吵巴巴,兇神惡煞的,而是慢聲慢語的說:“丹陽啊,這個玩笑開大了吧?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上次叫你教書停下來,我是有責任,可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呀。我希望你朝開想想,不要遷怒于我,記恨于我。我跟你說,以后如果再有什么機會,我一定會讓你上的。我知道,你確實是個好苗子,不單單我看好你,在校時,校長也看好你,到了隊里,老隊長、老主任他們都看好你。他們在我面前一直夸你好,說你將來肯定會有大出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這么聰明的人,怎么也糊涂起來了呢?犯了這么低級的錯誤,做出這么蠢的事來呢?這事要是說出去對誰都不好,真把人家的大牙都笑掉了。不是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懂事了。我告訴你,這個婚姻是個大事,不是兒戲。自古都講究個三媒六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還是古人說的好啊,‘天上無云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先輩們訂下的規矩,做下輩的都得遵守?。∧挠凶约号苌祥T的,成何體統!”
“大叔,大媽,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無論是哪一點,還是哪一處,你們都比我清楚,都比我明白,我們也不去翻那老黃歷了。我們就事論事,請你們不要激動,冷靜地聽我們說。獨孤法根本就配不上毆陽荷,毆陽荷見了獨孤法就惡心,更談不上什么愛了,他們這怎能......”東方丹陽如實的說。
沒等東方丹陽說完,毆陽新就接過話茬說:“人嘛,總是要有個適應的過程。多接觸,多了解,多交流,就會融洽的,感情是培養起來的嘛!”
“就是。剛逮來的小豬,不是一窩的放在一起,開始就不和,搞碌搞碌,頂頂碰碰,很快不就入伙了嗎?也就親密了。”祁春花說完后,又轉向東方丹陽,“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她把臉又別過去,緊緊地抿住嘴,腮幫子鼓鼓的,像青蛙鼓起來的氣囊。
“有關系。剛才大叔也說了,婚姻是件大事,不是兒戲。毆陽荷愛的人是我,我愛的人是毆陽荷。我們彼此真心相愛,請二老成全?!?
“成全個屁!”祁春花怒不可遏,瞪起眼睛,臉上變得鐵青,兇狠地盯著東方丹陽?!笆裁磹鄄粣鄣摹Uf這話你們不嫌臊,我還嫌臊得慌呢!”
“荒唐!簡直太荒唐了?!睔栃抡玖似饋?,他再也按捺不住了,臉上的肌肉在憤怒的顫抖著,眼睛里烘發出火般凌厲的目光,用手指了指,“你們怎么能這么做呢?小荷和獨孤法馬上都結婚了,你還來插上一杠子。你說,你做這叫什么事?‘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氵@是在毀人家的親事,還是想撒尿往我臉上嗤?做這缺德事是要遭報應的。大家都知道,我閨女已落花有主了,許給了獨孤家?,F在又要我許配給你東方家,一女嫁兩家,把我當成什么人了,你這是在弱弄我、涂塌我呀!”
“我不是這個意思。大叔,請你不要生氣,真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和毆陽荷從小就在一起,早就有了感情,只是沒向外宣布。我們在一起,是情投意合,我們已是多年的戀人,早就山盟海誓,私定了終身,我是非毆陽荷不娶?!?
毆陽荷接口說:“爸爸,媽媽,除了東方丹陽,我誰也不嫁!”
“你個死丫頭,還好意思說呢!你個‘討債鬼’,越說你越反了天了,丟人都丟到家了,還嫌不夠???”祁春花抓住毆陽荷的膀子,想打她的頭,被毆陽荷的膀肘往上一豎擋掉了,沒打到,只在她膀子上打了兩下子。“我們家是那沒規矩,沒教養的人家嗎?喔,你想怎樣就怎樣了,無法無天哩!我告訴你,乾坤不是你能扭轉的,你要膽敢動什么歪腦筋,骨頭給你砸散了。這門親事就是板凳釘釘子,你肯也三,不肯也四,沒有一點通融的余地。你生是獨孤家的人,死是獨孤家的鬼。你再心花兩腸、七想八想的,也是癡心妄想?!?
按理祁春花就不該這么強烈反對他們的自由結合,她同毆陽新當年就屬自由而來的。當時毆陽新家兄弟姐妹很多,一大家十多口人,生活也是極其寒酸??伤幌訔?,硬是沖破家庭的阻力,終于嫁給了心上人——毆陽新,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當年的毆陽新也是一表人才,還會唱戲。裝個小生更是風流倜儻,唱腔渾宏圓潤,那個淮調唱的,驚呆了臺前人山人海的人,也偷走了祁春花的芳心。
祁春花在這方圓周圍也是個大美人,登門提親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比毆陽新高強的也不乏其人,就是沒能進入她的慧眼,打動她的芳心。她同毆陽新終于如愿以償地結合了。這些年來,她們和和美美的過得很是幸福,她對自由戀愛應該是身同感受,全力支持才對,不應該有異議、有抵觸甚至反對。可今天,她的反應怎就那么地強烈呢?究其原因,無非她跟毆陽新結婚后,開頭幾年的艱苦勞動,她一度認為自己吃盡了苦頭,不過那只是區區的幾年而已。之后,毆陽新做了干部,她也從繁重的勞動中半解脫出來,并還常常為毆陽新出謀劃策,做他的“助內賢”。雖不像莊稼人嘴上說的“男人當隊長,女人長翅膀”那樣,也總是把話頭丟在別人的話頭上。毆陽新當上支書后,她集體的體力勞動很少參加了,即使上班,也是做些輕松的活兒,走到哪里都是眾星捧月似的哄著、捧著,這些她能體會不到嗎?真的麻木了?凡給她介紹過的那些人,不管原先條件的好孬,現在沒有一個能及毆陽新的。要不是她的眼光好,能享到這樣的清福嗎?
其實祁春花的心里也不得不承認東方丹陽同自己女兒挺般配,也只有東方丹陽這樣的俊男才能配上自己的女兒。女兒跟獨孤法放在一起,確實浪費了資源,標標準準地應了一句“鮮花插在牛糞上”。這桌面上的東西,傻子都看得出來,獨孤法同東方丹陽莫說比了,靠都不能靠。可桌面下面的東西誰能知道?東方丹陽他有什么?除了人長的美,文水高些,還有什么?再說人美又不能當飯吃!家底寒酸,哪天能好起來。水平好又有啥用?領導用你才有用,水平就是差的也是好。領導不用你,水平高上天又能有什么用?后面沒有人,有才也是沒用的。自古及今,還不知有多少人才被生生埋沒呢!也不差你一個吧!常言說得好:朝庭有人好做官。眼前不就現象了嗎?書教得好好的,說頂就給頂了。還能有什么法子呢?“畫水無風空作浪,繡花雖好不聞香?!?
獨孤法就不同了。他跟東方丹陽截然相反,人丑些,水平差些,可人家的家境殷實,后臺硬。父親是公社副書記,水平差又怎么啦?站這里就把水平高的給頂替了。這還只是轉個臺,馬上還另有任用呢,準備調任公社團高官呢!一有福,拖滿屋,自己的女兒,只要結了婚,就要調到公社小教去做幼兒輔導員,更讓人高興的是,女兒結了婚后,毆陽新就能迅即調到公社當副主任。這是獨孤法的父親和他舅舅親口答應的,也是小荷下嫁的條件。他舅舅是縣里的組織部長,掌管著全縣干部的升降大權,要說提拔一個公社的副主任,那可是小菜一碟,筆頭動動而已,這就是獨孤法帶給她家的驚喜不斷。
而東方丹陽能給她家帶來什么呢?如果小荷嫁過去,哪不成了標準的“養閨女倒貼”了嗎?一個莊戶人家,全憑著勞動日過活,能有什么結余?結結薄薄的夠吃夠燒就不錯了,還指望這里那里的,不是癡人說夢么!除了同他風里雨里的沒日沒夜的苦和累,到頭來好多事情還得靠她爸這個金字招牌去罩著,幫襯著。祁春花怎么想怎么不對味兒!
現在可謂是毆陽新升遷的關鍵時期,家庭的興衰全靠小荷這張牌了,說什么也不能讓東方丹陽這渾小子給攪黃了。
想到此,祁春花更加地憎恨起東方丹陽,恨不得啃他幾口肉才解恨,不知小荷喝了他什么迷魂湯,竟被他鬼得團團轉,一個勁地同家里作對。這個死丫頭,好話歹話說盡了,她就是聽不進去,怎就不知道父母的心呢?做父母的能不疼愛自己的子女嗎?能不把其中的利害權衡再三嗎?還能把你往水里攙?找的人是差了點,你多少是受了點委屈。可你再朝別的方面想想看,你倒多有福呦!就是受點委屈也是值得的。獨孤家能讓你雨不打頭風不打臉的坐在辦公室里,到家里拿起筷子就吃飯,穿頭份吃頭份,油瓶倒了也不要你扶,簡直就是個老太太。你享福還罷了,娘家人也跟著沾光呢!就憑著獨孤法這棵歪把樹,一大家子在下面照樣好剩涼呢!
你要是跟了東方丹陽,那可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工作沒有,日月又是緊巴巴的,還得跟著他風里來雨里去的,冬天頭上掛冰凌,夏天烈日曬脊梁,搞不好再吃上頓想下頓,煮呀涮的,家里田里的,非把你苦得塌層皮。你吃苦受罪是自找的不怨別人,這還是小事,可你爸的升遷就是空喜一場了。升不了也就罷了,怕就怕這支書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還未拿帳看呢!想到這里,祁春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在毆陽荷的身上又打了幾下,口中罵道:“就憑你這塊云彩就想在我頭上下起雨來!我打死你個吃屎不曉回味的東西?!彼魇橇R毆陽荷,實是在罵東方丹陽。
毆陽荷索性站直了身子,不躲不讓,朝她媽說:“你打吧!打死我算了,與其被你們逼死,不如干脆被你們打死好了,倒是清靜?!?
東方丹陽強壓著內心的怒火,仍是強顏歡笑的說:“大叔,事情不是憑打和罵所能解決的。我想,我們都能憑著良心來說話和辦事,什么事情都不難解決。如果是渦著良心卷著舌頭來說事,那事情非但不會完美,反而能變壞。就我和獨孤法,無論是場面上還是私下里,是評論也好,競爭好罷,明眼人無須多言,一看就知曉了。唯獨你們這閱人無數的人怎地就沒看到的呢?俗話說:‘對象對象,對對看,到底象不象?!瘹柡珊酮毠路ㄔ谝黄穑降紫蟛幌螅挥梦叶嗾f了吧?假如說毆陽荷找個‘摔鼻涕不上墻’,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人,不單單她被人罵,就連你們的臉上也無光,一大家子的臉上都要刮霜啊!”
東方丹陽的話說得是在情在理,擺在平時,毆陽新肯定是贊許有嘉。他平時也是這么大理直支的去說服人、引導人和教育人,大同小比,有著一定的說服力。今天他可是一反常態,聽得十分地刺耳,十分地惱火,因變了風向,變了環境,變了主次,所扮演的角色也發生了變化,就使得同樣的道理產生出截然相反的效果。主要是跟他的主觀思想相沖突,跟他的切身利益相沖突。更不能讓你個毛頭小子拿來教育起自己來!這就更有損了自己的形象。更為可怕的是,自己的全盤計劃也會被這虛無空幻的情理所打亂。結果很顯然,倒霉的是自己,祈盼的升遷成了過眼煙云事小,獨孤書記還會不斷送來“小腳鞋”,越不合腳越投心路,找岔子,雞蛋里挑骨頭,讓自己蹩拗難堪,直至威脅到他支書的位置。想到此,東方丹陽已觸犯了他的霉頭,他的言行已讓他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程度。
這個東方丹陽分明是在挖墻腳,破風水。他的話哪里是勸說,分明是在訓導,在斥罵。表面上是罵獨孤法,分明就是在變相的辱罵我毆陽新,罵我臉上無光,還罵得理直氣壯。他媽的,太目中無人,欺人太甚,“二猴還翻上”了呢!想著想著,他更來氣了,更動怒了,鼻孔撐大了,鼻翼一張一翕的,呼出來的氣越來越粗重,就像打氣筒放出來似的,呼呼有聲。他用手指指著東方丹陽:“東方丹陽,你少在我這里含沙射影的。人家就是罵也是罵我的,怎么也罵不著你,與你何干?你就收起你那‘小九九’。你的意思你漂亮唄,你再漂亮我也不稀罕,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柴禾燒?再說我做什么事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指指點點的,你還是哪里涼快就到哪涼快去,別在這尾大不掉的,充什么大尾巴狼。你算老幾?饒你四兩姜,你說我不識秤,對你客氣你當福氣,給點顏色你就開起染漿坊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想娶我的女兒,沒門!我寧愿把她爛糞塘里漚糞,也不會嫁給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對!就是?!逼畲夯ㄒ娬煞蛎鞔_態度,很興奮。“賴蛤蟆想吃我家天鵝肉呢!你也不秤秤自己有幾斤幾兩?你是想讓我們家小荷放棄穩固的工作,去跟你一起面朝黃土背朝天,四爪泥里刨食吃呀?想的美呢,也不嫌丟人!”
“我愿意!”毆陽荷斬釘截鐵地果敢地把她媽的話頂回去,“和丹陽在一起我樂意,我高興,我開心,我就倍感幸福,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的。我就是要和他同生死共患難!你們也不要太勢利眼,嫌窮愛富。俗話說:‘窮沒根,富沒苗,窮人無三代,清官難到頭?!耸侨旰訓|,三十年河西。照樣也能河東轉河西。”
“大叔大媽,你們也不要那么激動,更不要生氣。我們都心平氣和的說話好不好?我家現在確實是很窮,更不能同獨孤家相提并論,那真的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天壤之別,這個我們都知道。俗話說:窮不瞞人,丑不背人。我現在是不能給毆陽荷什么,我只能給她一顆心。我想,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勤勞苦干,這種貧窮的狀況一定會改變。”東方丹陽此時的心里很是惱火,可他不能發,他只能憋著,強忍著,屈辱著。都是莊稼人,還不是一個地上一個在席子上,彼此彼此差不多,好也好不到那去。能同獨孤家同日而語嗎?可他們今天這般刁苛地挖弄人,弱絕人,太傷人心了,也太無情了。原本想同他們心平氣和的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作為做父母的,能通曉人情世故的,就應該明事理,懂道理,就應該被真情所打動。可事與愿違,并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簡單,真情絲毫未能換來真心的靠攏,而是朝著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從他們嘴里吐出的話,都帶著濃郁的火藥味,絕情又不上思路。目光中噴射出強烈的灼人的仇視火焰。可想而知,莫說做親人了,怕連陌生人的水準都達不到,已把他當做仇人,當做敵人,還是刻骨銘心、咬牙切齒的仇恨。他明知如此也不能動怒發火,因氣是無名火,忍是敵災星,擺在他面前只是個“忍”字?!拔覀儗ξ磥沓錆M信心。在此,還請二老說話口中留點德。愛屋及烏,我跟毆陽荷是真心實意的,是有一定感情基礎的。也就不會在乎你們所說的刺耳話。但求你們能相信,夫妻相和好,琴瑟與笙簧。我們的前景一定會更美好,我們希盼著你們的祝福。”
“呦,嫌說話不好聽是吧!”祁春花越發怒火中燒,她的怒目中似乎要噴出火來,兇狠地瞪著東方丹陽,“這還是對你客氣的呢!依我的性子早叫你木頭人扎猛子——下不去了。你還是剩早在哪里玩猴子,還到哪里籌大麥去,免得到時巴拉眼照鏡子——自找難看!”她還余恨未消的滴咕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還祝福你。過日子可不是你小兒讀書,盡唱著仰臉歌子。”
“對呀,東方丹陽,既然話不投機,多說無益。還請你離開吧!”毆陽新話峰一轉,又拿出他的寬宏大度來,“今晚這事就到這里為止,我們疊疊收起來,權當沒發生過。話語中,難免會有說輕說重的,在氣頭上也是在所難免的。特別是你大媽,畢競是個婦道人家,我不知說過她多少次!她就這么個人,說的話深一腳淺一腳的,沒高沒低的,沒輕沒重的,你呢,就不要跟她一般見識,不要往心里去。打此往后,我們還照樣‘發鼓,’還是好叔侄。有需要幫忙的,說聲,該幫忙的一準幫忙,絕無二話?!?
果然是個老狐貍,這么大個事情被他舌頭一轉,就輕描淡寫地塘塞過去了,啥事都沒有,只是個口角小誤會。按他說一切也就過去了,既往不咎,真會打如意算盤。就算自己被他們搓揉一番能算了,可毆陽荷的婚姻大事仍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一切都未改變,自己所做的努力也只是個蜻蜓點水,說出的話不如西北風,就像是來“鬧洋氣”似的。這個毆陽新果然不同尋常。你想過沒有,他能從一個記工員,會計,隊長,副主任,主任做到今天這支書的位置,不能說沒有幾把神砂。說實話,在兩千人口的大隊里,人才不說濟濟,也不會泛泛吧!他能從眾多的人群里脫穎而出,也確實要具備超凡的能力。這么些年來,他在工作中,不知遇到過多少這樣那樣的棘手問題,也不知積累了多少的經驗呢!
通過剛才一番的軟硬兼施,已讓東方丹陽領教了他的利害。可他東方丹陽也不是那輕言放棄的人。這個放棄,就意味著放棄自己的幸福,放棄對心愛之人的拯救,眼睜睜地看著她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就是平常人有難,自己也不能坐視不管,袖手旁觀,更何況這還是自己的心上人呢!他轉眼看看小鳥可依的毆陽荷,正依偎在身旁,眼含淚花望著自己,心里不由泛起憐憫酸楚的情感。他手上帶點兒勁,捏了捏她的手,似在給她增添底氣?!按笫宕髬?,事已至此,也就不說虛假的客套話了。我知道你們現在很討厭我,也很氣恨我,巴不得把我趕走。但我是為毆陽荷而來的,為我自己的幸福而來的,事情沒有解決,我是不會走的。目的只有一個,我一定要娶毆陽荷!”
“東方丹陽!你是屬狗皮膏藥的嗎?還真瞪鼻子上臉呀!”毆陽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們的態度已經很明朗了,你有多遠滾多遠。還在這里胡攪蠻纏,休怪我翻眼不認人。我能叫人把你捆起來。”
捆個人,說起來輕描淡寫的,可捆能好捆,放就難放了。你總得給人家一個理由呀?平白無故地捆人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把事情鬧大了,就不好收場了。此刻東方丹陽肯定是動都不會動的讓你捆,捆了就麻煩了,還正打這小子的心路呢!上了臺面,真理還在人家的手里,婚姻自由是受國家保護,自己的女兒又死心塌地的非要跟著他。按臺下,東方丹陽又比獨孤法高強十八帽子還要轉彎,鬧出去,人家不禁會問,氣宇軒昂、英俊瀟灑的女婿不要,偏要上不了臺面面目可憎、百拙千丑的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弱智呢?還是眼瞎了!這里面肯定有道道,哪還經得住推敲,再秘密的東西也就不是秘密了。要不是這些原因,他毆陽新豈能容一個乳毛未干的小子在家里發潑撒野?不用說當年的脾氣,就現在的脾氣也早就揍他了。他更氣自己的女兒不爭氣,當著他們的面還挽著他的膀子,依脾氣恨不得一刀把他們的膀子給剁下來,免得丟人現眼的?!澳惝斘疫@里是放牛場呀?想怎樣就怎樣?無法無天的,我念及東西莊的人,我不好意思深說,你倒好意思深做呢!還纏住不放呢!我再重申一遍,你跟小荷這事不可能的,也辦不到的!除非我死了?!?
毆陽新的話說得那么地決斷,沒有一絲的回旋余地,讓東方丹陽他們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后跟。他們也清楚地知道,再說幾籮筐的好話也感動不了他們的鐵石心腸,也沒有必要還顧及什么面子里子了,只有拿出他們事先商量好的“殺手锏,”給他們來個“重劑量”的藥方,只有加大劑量,才能達到藥到病除,才能讓他們束手就范。
此刻的東方丹陽仍然是板板二十四,不急不燥地說:“大叔大媽,你們這么強烈地反對我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這肯定是我的原因,不能讓二老滿意??刹还苁俏液靡擦T,壞也罷,其實我今天就是送來給二老執法的。任你們打,任你們罵,只要你們能解氣就好。有什么怨恨你們就沖著我來,說一千,道一萬,都是我的錯,這事不關毆陽荷的事,與毆陽荷無關。做錯事的人是我。”說完,東方丹陽跪了下來。
東方丹陽剛跪下,毆陽荷也慌忙跪下來。“怎么是你一個人呢?我們是兩情相悅,你情我愿。母狗不掉頭,公狗不敢上。我是自愿的?!?
祁春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搞糊涂了,忙說:“你們這是干什么?你們到底要說什么?”
毆陽荷很害羞,顯得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我......,我已經是......是他的......人了?!?
“什么!你們想氣死我呀!你個死丫頭,怎么這么不檢點呀,這東方丹陽有什么好的,給你灌什么迷魂湯了,就讓你失了身。作孽啊!”祁春花說著,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隨后又手指東方丹陽:“你個剁千刀的缺德東西,怎能做出這么陰險不要臉的事呢?”
毆陽新氣得臉色鐵青,危險的眼眸如蟄伏在黑夜中的野獸,隨時都會撲上來,嘶咬你,他放在桌上的兩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微微顫抖著,嘴里喘著粗氣,胸脯劇烈起伏著,像一個要爆炸的大氣球,脖子上的經脈抖抖地立起來,臉漲得通紅又發紫,從脖子一直紅到耳朵后,眼中噴著火焰直射向東方丹陽。恥辱啊,恥辱。這回他丟人丟大發了,叫他以后在人前怎抬得起頭!他恨不得啃他東方丹陽幾口。
這種事情的發生,也就意味著擺在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可走了,那就是成全他們,剩好就做,見好就收,光光鮮鮮,有理有面子。其他別無選擇。成全他們,也是成全自己。自己心里就有二分不自在倒是小事,堵住別人的口才是大事。這可是丟臉的事,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一旦傳出去,再添油加醋瞎嚼瞎聊,背后還被戳戳點點的,那可丟人丟到家了,連祖上的臉都丟光了。閨女在娘家就不正派,以后還到哪里去找婆家?誰家還肯要呦!稍有尊嚴的人,決不會眼睜睜地取頂綠帽子戴在頭上。凡是要點臉面的人家,知道女兒有了這種事后,那怕是被強迫的,也不會去聲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打破牙往肚里咽,忍氣吞聲。如果是女兒的心儀之人或是未婚人,也就順水推舟,成全好事,以后關起門來還是一家子。即使有憋屈氣,受些委屈只好往肚里按按,肚里的空間很大,盛得下。于是在雙方婚嫁迎娶的談判桌上,不敢趾高氣昂,自以為是,自覺低了幾分,時不時地還會倒貼幾個笑臉,未出師先被敲掉兩顆門牙。心里怕男方甩袖子呀!假如甩了,自己輸得就更慘了,更是徹徹底底。女兒沒人要了,自己巴掌大個臉往哪放!怨誰?還不是女兒的腿沒夾緊!
東方丹陽和毆陽荷正是利用這個僥幸心理,才制定出穩操勝券的決策。假如二老能把話說,即使有阻力,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用這個“殺手锏”的。這畢競是丟辱人的事,傷人臉面的事,可他們一嘴散話,滿口胡言,無情無義的,逼著他們孤注一擲,痛下殺手,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下,他們該傻眼了吧!不囂張了吧!謙讓你們幾分,就認為我們軟弱可欺,想到此,心里閃過絲絲的快意。
可他們想錯了,如意算盤打錯了,毆陽新是何許人?他們也太低估了他。聽到東方丹陽和毆陽荷這種事后,他確實是大吃一驚,也翻江倒海一番。換作別人也是束手無策,只好順其自然,除了讓其成婚也不會再去想法補救。可他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不同尋常,有著過人之處,這才是他毆陽新。成全之事只在腦中一閃而過,然后腦神筋全專注在毆陽荷嫁出后的事上,他醞釀著怎樣地謾天昧地,掩人耳目,不讓獨孤法覺察到她已失身。很快他便從積習沉思中醒來,心頭豁然開朗,一反常態的不再生氣了?!澳銈兌计饋戆?!年青人嗎,做點糊涂事也很正常,不足為怪。東方丹陽啊,你錯事也做了,能知道錯了就行,已經做了就做了吧,也收不回來了,我們也就既往不咎。不過你以后就得離小荷遠點,不能一錯再錯了。小荷畢竟要出嫁了,可不能還這么糾纏不清。那樣對誰都沒好處?!?
毆陽新的一番話,讓大家大出意外,也是始料不及的。本以為他會大發雷霆,橫眉怒目地打東方丹陽幾個耳光,沒想到他一反其道,改弦易轍變得笑容可掬,這種離奇的舉措,讓東方丹陽他們顯得措手不及,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祁春花更是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毆陽新嘴里說出來的,她睜大了眼睛望著他:“就這么便宜他啦?”
“不便宜他還能怎么辦?算了,算了,年青人嗎,干柴烈火的,出格了也是難免的。還不是你平時慣的!管教不嚴?!睔栃乱娖畲夯ㄒ瘩g,忙用手制止住,“不要說了,遇到這種事肯定是女方吃虧了。有什么辦法呢?我們只好做孬了,打破牙齒往肚里咽了,再說吃虧人常在嘛?!彼滞鈹[擺手,“東方丹陽,我也認死你了,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想見到你。現在,我已讓你糟塌到家了,也不想聽你解釋什么,更不會跟你一般見識,你也別以為我就怕你。你滾吧!請你以后能封住你的嘴。即使說出去,對你也不會有多大好處,大不了毀了小荷的名聲。話又說回來,就是懷孕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大姑娘刮胎也有的是。你說呢?”
“不!我已經是他的人了。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睔柡陕曀涣叩睾捌饋??!拔疫@輩子非東方丹陽不嫁!”
“我也非你不娶!”東方丹陽握緊毆陽荷的手。
毆陽新怒目切齒地大肆咆哮起來,把桌子拍得“叭叭”直響?!拔艺f不行就不行,你們到底要怎么樣?你們又能怎么樣?”
“退掉和獨孤法的親事。讓我和東方丹陽結婚!”毆陽荷果敢地說。
“不行!”毆陽新用手指了指女兒,“你太不曉好歹了。你非要這么做!非要跟我撕破臉嗎?”
“不是我非要跟你們撕破臉,而是你們逼著我非要這么做!”毆陽荷毫不示弱地回擊道。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也豁出去了,由膽怯變得勇敢起來。
“你非要嫁給這小子,我就跟你斷絕父女關系?!睔栃職鈶嵉搅藰O點。
毆陽荷望了望父母,又把頭低下去望著地面,倔強地說:“你們實苦要這么做,我也沒辦法?!?
“好啊,好啊,你個死丫頭,你翅膀長硬了,好,好?!睔栃码p手叉著腰,在屋里轉過來又轉過去,一會兒手指毆陽荷,“好吧!我只當沒養你這個女兒。你無情,休怪我無義。你不是非要嫁給東方丹陽嗎?那好,我成全你們!你嫁給他可以,那你欠我的得還給我,從此以后,我們互不相干,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不是我的女兒,我也不是你的父親?!?
“我欠你的?”毆陽荷睜大眼狐疑地問:“我欠你什么?”
“怎么你欠我什么?你長這么大是喝西北風長大的嗎?”毆陽新又重新坐了下來,“既然斷絕了關系,也就沒有人情可言了。我當然要算飯食帳了?!?
“爸,你這話說出去不怕人家笑話嗎?哪有父母跟閨女要飯食帳的!”
“別,別,別套近乎了,我不是你爸。誰叫我養了你這么個白眼狼呢!怕人笑話呢!誰要笑就讓他笑去,內外都是笑。既已如此,還有什么人情可言!該你的是你的,該我的就是我的,親父子明算帳,賠本的買賣我還不做呢!”說著,毆陽新掏出筆和紙,認真地算起來?!翱偤兔刻炀桶匆辉X算,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元,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元,二十年就是七千三百元。還有學雜費呀,穿衣雜用費呀,這些就算了,算我倒霉!就這點錢,你們必須要在與獨孤法定好的日子前交來。否則,過期不候。假如結婚前,獨孤法家把錢交來,我只好對你們說:‘對不起’了。我是得錢不認人!”
東方丹陽傻眼了,癡呆呆地站在那里。毆陽荷氣得七孔生煙,渾身顫抖。“你們太不近人情了,這是把女兒當牲口賣呀!”
“隨你怎么說?!睔栃職夂艉舻刈谀抢铮拔抑皇悄没貙儆谧约旱哪遣糠?。走到天邊也擺得下去。人都說:‘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赡氵€是小棉襖嗎?你是寒里一塊冰呦!現在,我也不管你們是怎樣氣我、惱我、恨我還是怎樣地罵我,都無所謂。我只要錢!就鉆到錢孔里去了。閑話免去,一句話,拿錢走人,無錢免談!東方丹陽,你們是怎樣的相親相愛我不問,也問不起了。不過你要想娶媳婦,就得出點血,這下心里也有底了,著手忙錢吧。你總不至于想空手套白狼,鐵公雞一個,就想一毛不拔的就把人娶回去吧!天下哪能有這等好事?也許別處能有,可在我這里行不通。在我這里就得按我的規矩辦,一手交錢,一手接人,概不賖帳。釘板刮不掉,公平合理。”
“爸爸,你們還有點人性嗎?為了你個人的仕途,就不顧我的感受,不顧我的死活,非得把我往火坑里推呀,難道這個副主任比女兒的終身幸福還重要嗎?你們這是把我往死里逼??!”毆陽荷再也忍受不了了,嗚嗚地哭了起來。哭的是那么傷心,那么可憐,又那么的撕心裂肺......這么些日子壓抑在心里的憋屈、怨恨,一下子都倒了出來,淚水斷線似的一股勁地往外流,痛哭流涕。
毆陽新坐在哪里毫不為動,仍鐵板著臉。祁春花看女兒那痛心入骨樣子,心下不忍,動了測隱之心,想去安撫她,被毆陽新一個眼神給制止了。她也不動了,背過臉去,暗自流淚。任由她在那里肝膽俱裂,嘔心抽腸的哭泣。
東方丹陽轉過身攙扶著哭成淚人的毆陽荷走出屋子。門外漆黑無比,他們仍是朝著漆黑的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