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迷意亂
- 這一方水土
- 樂逍遙也
- 11184字
- 2021-05-15 22:57:13
秋夜安靜,靜得讓人發冷。在詩人的筆下,秋有時是凄涼的,有時是歡快的。安靜,定是秋的主旋律。但是,秋還是熱鬧的,它既能給人們帶來寧靜,也能帶來快樂。
上官廣幽靈似的悄悄地溜進了毆陽福家中,見謝麗娜身著紅毛線衣美麗妖嬈地坐在燈下打毛線,他疾步走過去,拉過她的手放在嘴上,深情地望著眼前的心愛,只見她面頰紅暈,好似盛開的桃花,目含柔情,更添風情萬種,一下子把她摟在懷中。
謝麗娜比上官廣還小一歲,只是她男人毆陽福比上官廣大兩歲,在表面上,謝麗娜就比上官廣大了。再加上上官廣還沒成親,在謝麗娜的眼里確是個小鮮肉,嫩活活的,能讓自己嘗到,總算是老天有眼,送給自己的一點補償吧!誰讓自己這棵大白菜競讓蠢豬來拱呢!她心尤不甘啊。無論是人品,還是才能,謝麗娜一直認為,自己的男人同這個小男人是無法比的,差十萬八千里還要轉彎。蒼天無眼啊!讓她嫁給這么個傻里巴機的二百五——毆陽福,自己雖不能說是傾國傾城,可也算是周圍的一枝花,可這枝花已被插在牛糞上了。有什么辦法呢?這就是命呦。誰讓自己家里窮呢!欠人家的太多,自己被變相的用來抵債。她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顯得無能為力,聽任命運的擺布。她遵循祖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著扁擔挑就走,也是她在娘家最后所能盡到的孝道了?,F在,每當她看到毆陽福,心里就產生出莫大的厭惡感,與他在一起,自己就感受到莫大的侮辱。自己難道要跟這種人生活一輩子嗎?可又有什么辦法呢?每每想到此,她便會黯然神傷,委屈得流下淚水。
直到遇到上官廣,她才由衷感到自己活得貨真價實。她也常常罵老天,怎么這么捉弄人,既然給她糟粕餅,干嘛又送來香肉饅!她十分愛惜這個香饅饅,每當同他在一起,心中的煩惱就會拋之云外,得到了內心疲憊的釋放,獲得快樂的慰籍。
“我太喜歡你了!”上官廣恢復了平靜,坐起身準備穿衣服。
謝麗娜知道他又要走了,“我不讓你走。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去,好不容易有這么個機會,又要急匆匆地走!”
“不走不行啊,人不能過貪。小心使得萬年船,要是被二百五‘講原則’撞見就麻煩了?!?
“沒事!今晚一個大隊的條子都堆放在科技隊,他在那里看著呢,分不開身的?!敝x麗娜說著不停地?動著他。
“唉!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的。一直在你家,我怕遲早會被發現?!?
“怎么?想找借口甩掉我!”
“哪能呢?我是想到其他地方去,不能一直在你家,要學會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一旦被二百五‘講原則’逮住就不得了了,畢竟他是真火,他在這方面并不傻,不褦襶還又不遲鈍,肯定不會客氣地對我們說:‘對不起,你們繼續?!粶矢肄彰?!他也是個護食狗呢!”
“他對你可是講風格并沒講原則呦,”謝麗娜撒著嬌嘟著嘴說:“還有什么沒給你呀?”
“是啊,對我是夠意思的?!鄙瞎購V親昵地親了她一下,“對我是特別‘講風格’,把這么可心的美人兒都同我分享,這也是我們前世修來的緣分啊!不過呢,鬼火還是見不得真火的,不是鬧著玩的,謹慎點好啊?!?
“那好吧?!敝x麗娜無奈又不失嬌柔地說:“只要你高興,我什么都依你?!痹谒男睦锍錆M了疼愛,更大部分是愧疚。在別人的意識里,女的失去童真是莫大的損失,跟丟了命似的。其實,男的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也是同樣的寶貴呦,那也是一顆心一片情??!就像懷中的上官廣,守身如玉二十多年的身子,讓自己一個有夫之婦所得,心里總覺得過意不去,虧欠了他,不平衡,自己占了他的便宜,奪走了他的童真。為彌補這些愧欠,她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他的身上,一切都依順他,盡一切努力去滿足他,有求必應,充滿柔情蜜意。
上官廣對謝麗娜的迷戀,已難以自拔,他怎舍得輕易地離開?很快又迷失了自我。理智的恢復讓他猛然好像預感到了什么,打了個急顫,猛地坐起來。“我得走了,此地不宜久留?!彼崎_謝麗娜,匆忙穿好衣服,在謝麗娜的嘴上親了一下。“寶貝,有機會再來。”
謝麗娜也沒再強留,她也吃不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假如被逮住就是大問題了。
上官廣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剛要出墻院,迎頭撞上了毆陽福。真是怕事有事,怨家路窄。他情知不妙,撒腿想跑,可為時已晚,被毆陽福一把抓住,死也不松手。
“上官廣,你半夜三更跑我家來干什么?”這個“講原則”毆陽福,平時泥塑木雕,傻頭傻腦的,在人們的眼中是個傻子,二百五,可在這件事上果然是一點也不褦襶,不遲鈍,頭腦倒很是靈光,在他問上官廣來干什么時,頭腦中已經映現著嗆腦子的畫面。頓時,他火往上沖,猛地更用力地狠命揪住上官廣的前襟,發瘋似的推搡著,口中猛喝:“說!說!你來干什么的?”
上官廣被他抓住不放,一時心慌意亂,沒了主意,一個勁地想扳開他的手,摔掉他的手,談何容易!平日里,他就是甩開身子同毆陽福干,兩個人實頂實也是難分上下的。可今天,他們各自所處的位置不同,性質不同,一個義憤填膺,怒目切齒的正在發飆。一個自知理虧,心生膽怯的放不開。這就叫“鬼火不敢見真火?!彼F在覺得毆陽福的手像鋼鉗一樣,牢牢鉗住自己的衣襟,自己被他制約得誠惶誠恐,束手無策。他急了,慌了,怕了,滿心一個字,“跑!”再跑不了,驚動了人,恐怕麻煩就大了,問題就來了,吃不了要兜著走了。他切實感到問題的嚴重性。在毆陽福的步步緊逼下,他嘴里吱唔著說不出所以然來,仍沒放棄死命地往外拽,往外掙,他使出渾身的解數,想從他的手中逃脫,事實證明,他的努力都是徒勞的。
毆陽福見他回答不出來,也就越發證明他的心虛,他的心里有鬼,肯定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越是感到自己判斷正確,心里的火氣就越發更旺,更大,嗓門也越發加大起來。他就是要驚動更多的人,越多越好,好讓人看看上官廣的丑惡嘴臉。
在毆陽福咄咄逼人,內茬色厲面前,上官廣無助地聳拉著腦袋,頭腦中“嗡嗡”作響,無計可施,心里只是在說:完了,完了。他自認倒霉,只有聽天由命了。漸漸地放棄了掙扎,同毆陽福僵持在那里。
“你們在干什么?”東方丹陽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著一根竹桿子,上頭用鐵絲圈成一個圓圈,把一個小布袋口固定起來。這套裝束,分明是捕鳥的。他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果敢地采取先發制人的手段,走近上官廣:“上官廣,我叫你等我一下,你怎么一個人往前走了呢?要不是這里吵吵的,我還以為你回家拿東西了?!彼洲D向毆陽福:“你還抓著他干什么?放開!”
毆陽福見東方丹陽叫他放開,他哪里肯,仍咬住這句話:“他半夜三更到我家干什么?”
“誰到你家了。這不是在路上嗎?我倒想問你,你倒想干什么?”東方丹陽走到他跟前,“把手放開!抓在這像什么樣子?”他狠狠地把毆陽福的手打掉。“我們是套麻雀的。剛才我要解大便,叫他等我一下,沒想到他溜跶兩步,就走到你家門口了,這就得罪你啦?犯法啦?”
“不是像你說的。你肯定是在幫他說話,為他開脫?!贝蛩浪膊粫嘈艝|方丹陽說的話。其實他并不傻,最起碼還知道男女之間的事情。
“不像我說的!那就如你說的了?那你說是什么?你家門前是衙門還是廟門的清靜之地,別人不能踏雷池半步。你應該在門前寫作‘閉人免進’或‘回避’的牌子。”
毆陽福被東方丹陽說的無言以對,就像是頂著狂風吃炒面——張不開嘴?!八?.....他肯定做......做了壞事。”
此時,鄰里有人已被吵醒,有披著衣服的,有穿好衣服的,還有正在穿衣服的,都圍過來查問是怎么回事?見毆陽福說不出所以然來,東方丹陽趁機說:“我和上官廣用電筒照麻雀,走到他家門口,他偏說我們做壞事的。你們說,我們能做什么壞事?”
毆陽福急的抓耳撓腮,越想心里越窩囊,越想心里越難受,好像被麥芒刺的,被針戳的,說不出的難過。見謝麗娜開門出來,他實在忍不住了,“他肯定是搞了謝麗娜!”
“毆陽福!你不要胡說八道!”東方丹陽大聲斷喝:“你還是人嗎?標準沒上過抽板!虧你還是個七尺男子漢,把家里屎團往外銜。人總會把尿往別人臉上嗤,可你呢,反把別人的尿往自己臉上嗤。謝麗娜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是要和你生活一輩子的人,她哪里得罪你了,虧你心了,你不但不尊重她,還這般去丟辱她,抓屎往她臉上抹,你還有人性嗎?人都是父母養的,將心比心。就算你不要臉,她還要臉呢!你這舌頭沒得四兩重,可壓在人身上吃不消??!噢,你舌尖一動,舒服了,敞亮了,可叫謝麗娜以后怎么做人呦?”
東方丹陽這招借力打力的效果果然奏效,謝麗娜見毆陽福被東方丹陽說得啞口無言,原本就氣恨他,心系在上官廣的身上,一直不好出頭,現在得了有理票子,東方丹陽的話音剛落地,她已火冒三丈,勃然大怒,沖到毆陽福跟,纏住他就是拳打腳踢,“我怕你個絕段子,剮千刀的,你把我不當人,我還顧什么?你個絕八代的,我跟你拚了?!痹谥x麗娜瘋狂攻勢前,毆陽福只是躲讓,也不敢還手。關鍵是他沒有把他們阻在床上,俗話說:捉賊捉贓,捉奸捉雙。他只憑懷疑,沒有真憑實據,要是一個人還自當別論,再作一說,可人家是兩個人逮麻雀的,你這不是小狗吞不到屎,無空生有嗎?硬把屎盆往人頭上扣嗎?到頭來自尋其辱,自己抓屎往自個臉上抹。
在謝麗娜纏住毆陽福不放時,東方丹陽忙拉過仍傻愣愣站在那里的上官廣,輕聲說:“走吧!逮麻雀去。”走過毆陽福身旁時,東方丹陽仍沒忘狠狠地以教訓的口吻說:“以后說話注意點,別滿嘴噴糞。”隨后趾高氣昂地大搖大擺離去,留下他們在那里繼續吵鬧。
上官廣跟著東方丹陽走了一會兒,還心有余悸不踏實地問:“還往前走嗎?我們回家吧!”
東方丹陽悄悄對他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現在回家不是告訴人,你真的做了壞事嗎?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放松點,不要怕?!?
此時的上官廣沒有了嘴,一句也不敢反駁,面乖乖似的,連大氣都不敢喘,默默地跟在東方丹陽的后面。他們把毆陽福這個生產隊一戶不落地都走過。美其名:“一家不到一家怪?!蹦氵€莫說,真的逮了三十多只麻雀,真夠解饞的了。尤其是東方丹陽心情大快,沿途故意說著笑著,提高嗓門,加大音量,常把熟睡中的人吵醒了。有比較熟悉的人,還會去搞個惡作劇,直接到人家窗下把人喊醒,人家仍處在迷蒙中,迷糊地問道:“什么事?”他會大聲回答:“起來,撒泡尿再睡,別把床尿濕了,打你屁股。”弄得人家哭笑不得。這樣做,更大的目的,就是表明自己沒做虧心事,心里坦蕩蕩的。
他們是用口袋套的麻雀都是完好無損的,比用小叉子戳的好,血淋淋的,看上去很殘忍,心驚肉麻的。他們逮麻雀都掌握了它們的習性,天一晚,麻雀就看不見了,手電筒的光一照,它在那里更是一動不動,任人捕捉。口袋套,小叉戳,躲在低矮的屋檐口下,直接用手抓。只是動作要輕,不能弄出動靜,驚飛了它。它眼看不見,耳朵倒是相當的靈敏。因而莊稼人都把天晚看不見東西的人稱為“麻雀眼”。
奔波一番后,總算到了上官廣家。剛進家門,上官廣把口袋往地上一丟,摸不著床邊似的,往床上一倒,長長地嘆了口氣。緊張的心弦一下子松弛下來顯得十分的懶散無力。
“起來,起來,現在想睡覺啦?”東方丹陽用腳拔拔他的小腿,“不行!殺麻雀?!?
上官廣已灘成一堆泥似的,躺在哪一動不動,有氣無力的說:“哎呀,饞朽了,麻雀哪么一點點,能吃出什么來呦?”
“瞎說!你這就外行了吧。幾十只呢!不算少。要弄一大碗肉呢!人常說:‘寧吃飛的四兩,不吃跑的四斤’??炱饋?,快點啦!”東方丹陽催促著,“晚上心情不好,只吃一點點,早就餓了??上]有酒,很想干兩杯?!?
上官廣聽他說餓了,也不再推脫。今天東方丹陽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東方丹陽,他今晚肯定不得了結,這出戲不知怎么唱呢!后果讓他不敢想象,越想越后怕,此時,他的心里還在惶恐發怵,不寒而栗。嘴說不怕的,都是事沒到頭上,一旦事到他頭,誰都雄不起來。煩瑣的事總算擺脫,真正多虧了東方丹陽。想到這里,他忙爬起來,同東方丹陽一起殺麻雀。“看來你也遇到坎了,心里愁苦著呢?!?
“唉,”東方丹陽深深地嘆了口氣。“要想解愁,唯有杜康。”
“酒還真被你難住了。這半夜里雙代店肯定是不開門,人家有規定?!鄙瞎購V無奈地搖搖頭。“這還是沒有錢的苦處呦!有錢的話,多買些放在家里,啥時要喝啥時喝,多好!”
“哪天能達到這條件,燒存草吃存糧,手里有存款。我們這是癡人說夢呢?!?
“田里的莊稼長的也不丑,收的也不少,大囤滿小囤流的。一分就沒得了,出黑鬼了,糧食就不知道哪里去了?!鄙瞎購V拔著麻雀毛,嘴里很是不滿地說:“糧食一上場,就雞刨鴨擦的,百病皆出。這里補,那里還,還要送,全是拿糧食著眼。到頭來,吃苦的還是‘忠貨’‘老實頭’(指老百姓)。吃苦受罪有他們的,沾光擦油沒他們的,整天腳打屁股頭,起早摸黑干,分紅時,不如人家整天不干活拿的輕巧工分多。你說為什么?因為人家是長年工分,不管你是刮風下雨,還是嚴冬酷暑,坐在家里天天有工分。就像脫產的國家人員,吃官糧官草。這就是不公平,不合理。”
“這些純屬農村中所存在的弊端,就是人們常說的:‘做事找不著,吃飯爬滿桌?!姾锰幘蜕希娎щy就讓。扯集體草堆,抹集體的油,都想著不勞而獲。”
“一直倡導愛社如家,可有人恨不得把社變成他的家,全歸他所有。只顧自己,不顧他人,揀輕怕重,為集體做事時,就三心二意,從未當成自家的事。有的不惜損害集體的利益,做出的事,哪是人做的,真正混蛋透頂。你到你舅家去那天,他媽的上官一進還是記工員呢!標準缺德帶冒煙的玩意兒,推豆子時,人家用叉子輕輕的小心不帶小心的往車上慢放,收到手的東西損落了可惜。他倒好,看見他媽鬼了,用鐵叉先在豆攤上狠狠地拍打幾下,把豆粒打掉些,他推的就輕松了,你說萬惡不萬惡!”
“太缺德了。這也是人做的事!”東方丹陽恨恨地罵道。
“我們過去一看,他推過的一攤攤下,把豆葉一拔,全是豆粒子。說他還嘴翻舌辮不服輸,丁對丁犟對犟的,上官勇氣不過,摔了他幾個耳光子???!管用了,他不敢犟了,軟了。他媽的,這東西純是屬黃牛的,不打不拉屎?!?
“打的好!”東方丹陽說:“對這種人,就不能手軟。其實呀,對集體,還是毆陽福這些人真心。你想呀,毆陽福傻是傻點,可對集體倒是傾心報國,貼心貼意的。哎呦,說到現在我不跑題了嗎?”他恍然大悟的噠著嘴,“在外面人多不能講,現在在家里也沒有外人,怎么還談這些無滋噠味的話呢!好了,別東扯西拉的盡說那沒用的。說說吧,你跟謝麗娜之間的事??刹灰€說是清白的了。如實說,多會好上的。?”
“你怎不跌倒忘記了呢!”上官廣一直想岔開話頭,只字不題,可還是被他想起狗刨翻出來。
“那是貴人多忘事,我這個凡人哪能這么健忘呢,何況還是這么驚天動地的事情,莫說跌倒,就是翻筋斗也不會忘記的?!睎|方丹陽停下手中的活,望著上官廣說:“嗨,你不會真還一口咬定沒有這回事吧?”
“事已至此,瞞所有人也不能瞞你呦。再瞞你我還是人嗎!”上官廣輕咳了兩聲:“在你這真人面前,我也就不說假話了?!?
“哎呦,你這是抬舉我還是陰諷我呢!”東方丹陽見他又要說話,忙示意他:“好好,你就說吧!”他便靜靜地聽著上官廣的敘說。
那是去年夏天的早晨,東方開始泛起白光,一朵白云壓得很低,好像觸手可及。清新怡人的空氣讓人神清氣爽,把剛起床仍殘留的絲絲睡意全部驅走。透人心脾的清涼的晨風撲面而來,讓人抖擻精神,煥發出無限激情去迎接美好燦爛的一天。
上官廣騎輛大半新的永久牌自行車,興致勃勃地行馳在路上。他今天起了個大早,要到街上去買些魚呀肉的。因為他哥剛定的媳婦老爸們將在媒人的陪同下,第一次登上他家的門。新親上門,非同小可,來不得半點的馬虎。俗話說:鮮魚要賣趕早市,青菜嫩活趁早鮮,黃瓜老了沒人要,茄子老了盡是皮。莊稼人對這些是再熟悉不過了。歸根結底一個字:早。遲了就不可能買到好東西。
上官廣怕兩腿騎大路到集市上趕不上趟,別說買不到東西,那怕不新鮮的都覺得對不起人。人家可是新親,第一次上門,拿不出像樣的一頓飯來招待,莫說是怠慢人,就是情理,就憑良心,也是說不過去的。你是求著人家,巴結人家,想要與人家結親。人家可是把閨女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剛能曉得指東劃西的,就要成了你家的人,人家到你家賣點老也是應該的。何況人還沒到你家,“八”字還沒一撇呢!成與不成還未拿帳看,沒進你家門,不是你家人。你家就得小心謹慎,就得小心翼翼,就得把人家哄得好好的,不說伺侯得服服貼貼,舒心樂意,最起碼你得拿出誠意,總不致于說是買菜去遲了沒買到,讓人家喝杯水酒筷頭都沒處放吧?那樣,人家就不是這樣想了,他會說你瞧不起人,了不起他,閨女還未上門呢,就把他擺丟“沒”字上了,以后閨女成了你家人,莫說不吃香了,連個香味都聞不到了,還有娘家什么馬毛!這樣一來,小問題可就成了大問題了,無論你如何解釋,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你就是說破天,理由也是站不住腳的。擱誰都會講,你還是沒重視,沒放在心上,一年三百六十天,每天的大頭覺總是不夠睡的,把生日時辰都睡忘了。你還指望這親能成么?做夢去吧!人家姑娘就豎在那里曬‘人干子’也不會嫁給你家的。
為了哥哥的幸福,上官廣騎在車上,腳上生了風,死命地踩,把車輪踩得飛轉,車子也跑得飛快。車是借人家的,他知道此次的買菜非同平常,前一天就把車子借好,拖在自己家中,以防再被別人借走。一個生產隊就這么兩三輛自行車,閑不下來。不是你借就是他借,借的人多,人家也不樂意。話也難說,人家也好不容易買輛車,你去借吧,既然張了嘴,讓人家也為難。借吧,能小心點,愛護點還好。有人借去不精心,摔呀摜的,壞了就得花錢,這錢你能讓他出?與其向他要錢不如當初就不借。開始不借是‘老人’,得罪人??蓧牧烁X修更是得罪人。本莊本鄰的,抬頭識見的,誰用不著誰?為了不得罪人,有車的人到家后,一般會把車氣放了,有人來借,不好回絕,就借口車子壞了給搪塞過去。上官廣本身人緣就好,再有他的事情特殊,借輛車子本不在話下。他現在是春風得意,暢快淋漓。腿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勁,越快越覺得晨風拂面,越發感到爽快,舒暢。行進中,老遠他看到一個穿著水紅上衣的女子在前面走。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他很是不相信,還有人比他更早。他把車子踩得更買力,一心想早點到她身邊看個究競,以解他的好奇心。
“呦,是你!”上官廣認得,這是東莊毆陽福的媳婦謝麗娜?!吧辖职??”他們早就認識,并且都很有好感,只是沒有單獨在一起過。
“是呀!你呢?”謝麗娜爽快地答應著。
上官廣邊打量著她邊回答:“我也是上街的?!敝灰娝p抿著嘴,笑吟吟的斜眼瞅自己,似笑非笑的眼波盈盈,膚白如新剝鮮菱,嘴角邊一顆細細的黑痣,更增俏媚。一張瓜子臉,兩頰暈紅,頗為俏麗。上身粉紅色的確良,透著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上官廣眼珠落在她身上拔不出來了,車子一下陷入了沙土灰里,車頭一個急轉,車把一拐,險些摔倒。
“哎哎,當心啊!”謝麗娜驚呼一聲,看他穩住了,自己的臉不由地泛著紅暈,嘴里嘀咕道:“看什么呢?”
上官廣也清醒些了,聽了謝麗娜的話,臉上也不禁發紅,感到了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蟻戆?!”他岔開了話題,發出了邀請。
“這......”謝麗娜顯得很害羞?!澳氵€是先走吧!”
“怕什么?還這么封建!走吧!”上官廣催促著。
“你能不能拖動我呀?”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謝麗娜猛地往車上一跳,右膀子一下子落到上官廣的膀臂上,兩個人的身體猛然一接觸,上官廣一個激凌,車把右邊急掉頭,車子不穩,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上官廣忙爬起來,扶起車子說:“哎呀,你跳車子干嘛要打我的膀子呀?”其實這只是他倒車的原因之一。更主要的原因,是謝麗娜跳到他的后坐上,身子貼到他身上所起的反應導致的。長這么大,還從未與女的有過這么近距離的接觸,他一時六神無主,頭腦一陣暈眩,“嗡”的一下,血直往上涌,車把把握不住才倒下的。
“還是你車技不過硬?!敝x麗娜爬起來,一個勁竊竊地笑?!拔矣袀€習慣,跳車時總要抓著人的肩膀,不然就不踏實,怕會掉下去。還不是你大包大裹地說沒問題的。要不你還是先走吧!”
“說什么呢?我們相遇也是緣分。我怎能丟下你呢?來吧,我知道你的習慣,也就注意了,提前預防?!闭f著,他又跨上車子,“來吧!”
謝麗娜小跑幾步到跟前,“那你準住了。”她同剛才一樣,跳了上去。
吃一塹長一智。此時的上官廣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了,剛才是她跳車的方法影響到他,重要的是思想分了神。眼下他可要拋去了所有雜念,一心專注在騎車上。他知道,再摔倒,謝麗娜決計是不會再坐他的車的,難得的良機也就失之交臂,真要悔斷腸子的。機會不是天天有,怎能輕易放過!成敗也就在此一舉了,他集中注意力,把住膀臂以挺住她的動力,車把在晃動了幾下后逐漸平穩下來。車子穩了,上官廣的心里可不穩了,開始浮動起來,感到心緒不寧,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此刻,謝麗娜的手從他的肩膀上滑下,并沒有急于收回去,而是慢悠悠地輕輕地滑至他的腰間,停在那里不走了。.他是個男人,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此時此刻,如果沒有一點想法,要么就不是個男人,要么就是個真正的男人,第二個柳下惠。上官廣仍認為,那就是標準的假男人。他可沒有這個定性,直感到嘴干舌苦的,他很勁地咽了咽唾味,舔了舔發干的嘴唇,騰出左手,輕輕地放在謝麗娜仍按在自己腰間的手上。謝麗娜怔了一下,本能地往回縮了縮,又放棄了,任由他抓在手中把玩著。
上官廣對謝麗娜來說,是要什么有什么。是個才貎雙全,玉樹臨風,人見人愛的可人。雖不是一個生產隊,可兩個隊的莊子是連在一起的,他們之間只隔著兩戶人家,相見的機會還是很多。重要的是平日里熾熱的目光早把他們跳動的心維系在一起。她曾無數次地私下里把自己的男人同上官廣作比較,不用說,毆陽福也沾不了上官廣的邊,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鳳凰與烏鴉。上官廣說自從第一次見到她就喜歡上她了,聽得她心里甜絲絲的,真讓她“喜出望外”呢!她聽得悅耳,聽得動心,聽得著迷,怎么就感到是自己要說的話,自己滿心要說,急于要說尚未來得及說的話。這么些天來,她的心里早就裝上他了,再也容不下別的人。
今天,天賜良機,讓他們有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她可不能錯失良機。因而對上官廣的要求,她實不想拒絕,無力拒絕,也不忍拒絕。她也早就有了反應,將不惜身價也會主動出擊。好機會擺在眼前,一旦錯失,后悔的還是她,以后再想有,不知要到哪個猴年馬月呢?也許是一去不復返。她不能這樣,她絕不!她付于實施,用了點小伎倆,投石問路。上官廣立馬接招,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此前,她也曾想過,假如她能幸運地跟上官廣做回夫妻,就是死了也知足,也不枉來世間走一遭。至少說明還有出眾的人,能干的人愛著自己。自己也不至于一輩子就這么傻頭傻腦地栓在一個二百五的身上。不管從那點看,自己也是個吸引人眼球的漂亮人兒,自己就跟鮮嫩的大白菜似的,難道說就一直要留給蠢豬來拱!她實在憋屈,窩囊,她不甘心,她也要嘗鮮,她這肥沃的土地,應有種田能手來耕耘!
假如一旦東窗事發,她謝麗娜一定要挺身而出,保護心上人上官廣。她很明白,偷情的事,要么不做,做了就不可能收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第三次,就有更多次。開始搭頭很難,一旦搭上頭接上火,就一發不可收拾,越陷越深,時間長了,哪有土墻不透風的,一旦露了馬腳,出了問題,她定要把責任攬過來。否則,上官廣就會吃盡苦頭,她的心也會更疼。在人們的意識中,男女關系一經發生,責任一味地推在男人身上,罪過是男的,倒霉的是男的,挨揍帶罵還被罰,雪上又加霜。其實這是不合理的,也不公平的。除了強奸外,男女都有責任,不能只怪那一方。能有這層關系,他們都是先從眉來眼去開始的,才能到兩情相悅。俗話說:兩好合一好。能有幾個是強奸的,還不都是郎有情女有意的,再就是有所求的,才心甘情愿的委身下架。有幾個是見人就上的,又有幾個是見人就倒的。公狗爬母狗,還先用鼻子聞一聞呢!母狗不掉頭,公狗還不敢上呢!都說男人勾引的,那女的當那家的官,做那家的人,只要是男人給你拋個媚眼,你就脫褲子啦?就憑這些理由,足可以救上官廣于水深火熱之中,得以解脫。實在不行,她就要挺而走險,撕破臉,鬧他個天翻地覆,大不了腳底板朝他,哪里黃土不埋人呦!早就不想跟那二百五過了。由此,她要把自己交給上官廣,滿心想得到他的潤澤。
“男追女如隔山,女追男脫衣衫”。他們沉浸在忘我的歡愉情趣中,一切變得那么自然、簡單而又順理成章。
說到這里,上官廣停住了,問東方丹陽:“這雀肉是干燒還是煮湯?”
東方丹陽用抹布擦一擦手,想了一下說:“我看還是燒湯吧!每人喝碗湯,心里舒坦些。”
“那好,中午還有兩個饅頭,放在蒸篾上熥一下。”上官廣忙到鍋后去燒火,“只能這么湊合了?!?
“這就很好了?!睎|方丹陽在鍋前忙活著,洗點蔥呀蒜的,隨后問道:“以后你們就暗約偷期,干柴烈火,一點就著了。”
“我們說好了,她在窗上放雙鞋子,說明毆陽福沒在家,我就直接去。當晚,我就和她成就了好事。”上官廣點著火后,繼續說:“其實她的心里很苦的。是包辦婚姻害了她。原本我是看中她的人美,聽了她的哭訴后,我更是同情她的遭遇?!?
“這是肯定的。誰都看得出來,她是被逼的。我看你也動了真情?!睎|方丹陽把雀肉倒進鍋里說:“‘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酬,’這是古人說的話。可你們這么下去也不是個事呀!會是什么結果,你們想過沒有?不是我說你啊,你個青年人跟個女人廝扯在一起,會身敗名裂的。以后不想找對象啦?這么混下去怎么了結?”
上官廣默默地聽著,半響才說:“丹陽啊,我們是兄弟,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實話跟你說,找對象的事,我還真的沒想過!也壓根不想再去想。真的放不下她了,也離不開她了。她跟我說,毆陽福就是個假男人,沒有功能。她要給我生兒子?!?
“給你生兒子?你傻呀?缺心眼呀?我看你才是個純二百五呢!她生下的孩子能跟你叫‘爸’嗎?一準還是叫毆陽?!职帧?,有雜種沒雜姓,到頭來,你還是靠邊站,鍋不熱餅不靠,還是個事外閑人。”東方丹陽說得他低下頭去。“我以為你們是逢場作戲,圖個快活,那曾想還動真格的呢!假戲真做呢!我勸你還是清醒些吧!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拿,再好也是別人的。該是自己的,那怕遜色一點也實在?!档せê每杖肽?,棗花雖小結實成。’好好地去找自己的另一半,好好地過日子。你和謝麗娜是沒有圓酒吃的。你該清醒清醒,該從泥潭中爬起來。古人說得好:‘芙蓉白面,不過帶肉骷髏。美艷紅妝,盡是殺人利刃。’像今晚,多玄!你不是也六神無主束手無策了嗎?這就是名不正言不順,鬧大了,出了事,倒霉的還是你?!?
上官廣沉思了半天,似有醒悟地說:“你說得在理,我再考慮考慮。即使斷,也要同她說清楚,不能枉費她一片真情?!?
“要斷,最好是快刀斬亂麻,不能拖泥帶水,藕斷絲連的。與其長痛真不如短痛?!?
“對,對,要跟她講好了,好聚好散。”上官廣點著頭,滿口答應著,他抬起頭望向東方丹陽:“你怎么這么巧趕到的呢?”
“嗨!我可是你的救世主喔。”東方丹陽說完,快樂地笑起來。笑過后,深深地嘆口氣?!凹壹叶加斜倦y念的經,人人都有難說的事。”東方丹陽把蒸篾子放在鍋內,饅頭放上去,蓋上鍋蓋。“上天龔巧英嬸子給我介紹對象,我不肯去相,他們非逼著去。你看,我頭上不知腳上不曉的,去相哪門子親呦?嗨!把日子都定好了,家里什么都準備好了,就要我人到就行了。我還有一點自由嗎?都包辦好了。你說這叫什么事?我自己的事做不了主,都得聽別人的安排。我不能接受。沒辦法,就騙他們,自己談好了。他們半信半疑,審犯人一樣問這問那的。我越是說還在保密階段,不能公開,他們越是不打底,越是心存懷疑,就越是不讓。認為偷偷摸摸的見不得人就不是好事,不能光明正大的堂而皇之的,就不一定是周正人。非要追根刨底。搞得我頭都大了。好不容易脫身,就來找你們逮麻雀散散心。到這里,你不在家,剛準備去找他們,聽到毆陽福的吼叫,我馬上聯想到你,就走過去了?!?
“今天得虧了你。要不是你,我今晚不知怎么了結呢!”
“知道就好。過來吃飯吧!”東方丹陽揭開鍋,嘴里又回到原先的話題?!岸傥濉v原則’怎么會在那個時候回家的呢?他不是看條子的嗎?”
“我也納悶呢!今晚怪謝麗娜,先頭走了也就沒有這回事。我要走,她不肯,非纏住不讓,偏要再溫存溫存,又做一次就誤事了。”
“你行啊。一會兒功夫還來二爬子呢!快多吃點補補,體能消耗太大了。”東方丹陽戲虐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