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翰兄弟去食堂吃飯,周翰從寫著每日菜單的小黑板前走過,不用看,他都知道早飯是什么。
“你看黑板。”經國碰一下他。
黑板上不知是哪一位在菜單上方用英語寫道,“今日早餐有魚、蝦、蔬菜、水果、米飯、面包、粥、牛肉、土豆。”魚、蝦、蔬菜和水果用橫線劃掉。周翰咧一下嘴角、笑笑,看那歪歪扭扭的字體就知道是美國人干的。魚、蝦、蔬菜、水果?那寫字的人以此來表示在訓練營里想吃到這些東西根本是癡人說夢。
早餐后便開始一整天的常規訓練。下午的射擊訓練中,教官看了每個人的打靶成績,走過來沖著周翰挑起拇指,他再拍一下經國的肩。自從顧氏兄弟加入步兵科的常規訓練后,射擊教官囂張的氣焰收斂不少。這一對兄弟的打靶成績總讓他驚艷,尤其是顧周翰!藍姆迦有充足的彈藥供應,在國內時不常做的實彈射擊現在可以充分演練,中國士兵們的整體射擊精準度逐漸提高。
有美國軍官走過來與射擊教官說幾句話,教官便讓顧氏兄弟出列、跟著來人走。來人引著兄弟倆一路去司令部所在區域,周翰心里納悶。他們在一座紅色磚瓦房前停下,軍官領著他們進大門,穿過走廊,往里面走。他們在走廊快到盡頭的一扇門前停下來,軍官沖著門前的兩個衛兵點頭,衛兵替他打開門。
軍官把顧氏兄弟留在外面,自己走進去,向對著門坐著的準將行禮,“將軍,他們來了。”
“嗯。”
“你們進來吧。”軍官對著門外說,“這是訓練營主任麥克凱卜準將。”
周翰兄弟認得,藍姆迦開訓首日,麥克凱卜Frederick McCabe準將在講臺上發言。不大的一個屋子,僅有兩張桌子和一排文件柜,新一軍副軍長孫立人赫然坐在桌子旁邊。兄弟二人向兩位將軍行禮。
“福斯特教官說你們兄弟劈刺技術很好,連他也無法抵擋,”
“我曾經的劈刺教練也不是他的對手。”孫立人指一下顧周翰對訓練營主任說,“槍法也很好!”
“嗯,我看過他的打靶成績,是所有士兵中成績最好的一個!”
“將軍過獎了。”周翰兄弟自就讀圣約翰大學始便練習擊劍,在哈佛,他們是擊劍俱樂部的成員,是個中好手。從軍后,他們正面對敵,積累了不少經驗。兄弟倆一起研磨了幾番,劈刺技術愈發精進,美國教官竟不能抵擋他們。
“你們在哪里學的英語?”藍姆迦訓練營開訓之初,準將對寥寥無幾的翻譯們都有印象。
“在美國,將軍。”
“去美國做什么?”
“讀書,將軍。”
“哪個學校?”
“哈佛,將軍。”
將軍挑挑眉毛,“在哪個學院?什么學位?”
“法學院、商學院,博士。將軍。”
將軍頗吃驚,“你呢?”他轉向經國。
“也在哈佛,將軍。法學院、商學院,碩士。將軍。”
準將看一眼孫立人,本來畢業于普渡大學土木工程學、轉而投筆從戎考入維吉尼亞軍校的孫立人已令他欽佩,眼前兩人的學歷不輸于孫立人。他們竟然拋開傲人的背景,衛國抗戰,在這般年紀從普通士兵做起!
孫立人笑笑,他很自豪有如此的部下、如此的同胞!
“很好,有勇有識。福斯特教官說你們與日本兵對過陣,了解他們的劈刺方法。我跟孫將軍商量,提拔你們為劈刺教官。”
“不勝榮幸,將軍!”美國教官嚴厲歸嚴厲,但是正直,兄弟倆能夠升任劈刺教練緣于教官的大力舉薦。
“很好!你們有什么問題嗎?”
“將軍,我們可以繼續參加步兵科的訓練嗎?”兄弟倆深知戰場上的克敵制勝基于平素全面、科學的訓練之功。
兩位將軍都微微點頭。“體能訓練和夜戰訓練,你們正常參加。”孫立人說。焉得登枝而捐其本?兩人不忘根本,他欣賞!
“謝謝!將軍!”
周翰兄弟跟著軍官去辦交接,軍官特意說一句:他們可以搬到教官宿舍,不用再睡帳篷。
“謝謝長官關照!我們早晚要出操,這里距離我們團部有些距離,團里的指令我們不能馬上收到。不麻煩您了。”周翰深知軍營是個小社會,他們于短時間內得到擢拔,若再享受教官待遇,有人會不舒服。況且他們曾經顯赫的背景正被人一點點挖出來,自有心里不平的人要尋釁滋事。孫立人治軍嚴明、不偏不倚,不會特意偏袒他們。他們不過是普通一卒,該盡量避免惹禍上身。
兄弟二人回營帳不久,班長便引著一位中年軍官從帳篷外進來,“周翰,有人找你!”
周翰一見那軍官便知道是龍繩武委托的送信人。這人顯然剛來基地,身上一股消毒水味道。所有從中國經駝峰航線到印度的人,進入藍姆迦基地之前都要對全身進行藥水消毒,焚燒掉舊軍服,換發新軍裝。以免因一人感染傳染性疾病,而在基地里大面積傳播。而且軍官的臉相對白一些,印度的驕陽一天就能把人曬黑。“您是......”他盯著對方看,這消息是喜......他心里忐忑不安。
“顧先生,尊夫人一周前生子,母子平安!”軍官開口就是這句話,他并不先介紹自己。他知道身為丈夫和父親最關心什么。
“啊,謝謝!謝謝您!”母子平安!澧蘭生子!他的寶貝們平安無事!周翰的淚瞬間涌上來,噙在眼里,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之后,兒子的降生使他再次感受到生命的蓬勃!
“我叫陳浩如,第1集團軍第60軍182師539旅1078團代理團長,龍將軍囑托我來為顧先生送信。”
“長官,千里迢迢,麻煩您了!謝謝!”
“太客氣了,顧先生。我在這里特訓六個星期,我離開前會來找您,您有家信,我替您捎回去。”軍官十分客氣,因為這是龍繩武的囑咐。
“謝謝!太感謝您了!那我等著您!”要不了那么久,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龍繩武的第一位信使就要離開,澧蘭就會收到他的信了。他要好好夸獎他的愛妻,他要告訴澧蘭等他回家后再給孩子起名字!周翰將軍官送出營帳,一路陪著他走到軍官宿舍前,再次道謝、告辭。
周翰疾步回營帳,迫不及待地拆開一直握在手中的信,第一頁信紙上,澧蘭用大字龍飛鳳舞地寫下兩行:“10月27日下午6點20分生子,平安!小囝5斤6兩,很健康!哥哥你喜不喜歡?”澧蘭在這兩行字的下面,畫了一副白描:嬰兒被母親溫柔地抱在懷里,身畔的小囝一臉好奇。這頁信紙是后來加上的,附在長信的最前面。
周翰撫摸那白描、咧嘴微笑,他能看出妻子的得意。寶貝不是容易受孕的體質,可她那迷人的小肚子偏會生,他喜歡什么,她就來什么。從前冬天時,澧蘭喜歡把肚子貼在他腹部上,“用你的大臭肚子暖暖我的小香肚肚!”她命令道。愛嬌的寶貝!他想得出神。
“周翰,喜得貴子啊!請大伙吃飯!”戰友們起哄。
“好!咱們休息日就去鎮上!班長,請您一起去,好嗎?”
“去!怎么能不去?恭喜你!”
“走,洗澡去!”經國拍一把他。今天是常規沐浴日。
周翰舍不得手里的信。
“你別把蘭姐的信熏臭了。咱們早去早回,你干干凈凈、舒舒服服地看信。”經國扯著他走。
......
他正洗浴,澧蘭進來,背著手繞著浴盆大模大樣地轉一圈,眼光一直在他身上溜,還伸手在他肩上摸一把,周翰看愣了。
“嗯,不錯,秀色可餐。”她捋一捋假想中的胡須,“朕今晚翻你的牌子。”
不知是誰秀色可餐,妻子烏發雪膚,玲瓏的身體在艾綠色絲質繡花睡衣里若隱若現。雖然剪了短發,麗色卻分毫不減,反而俏生生的,像仙子,嗯,靈魂女神賽姬,羅馬神話中比維納斯還要美麗的公主,轉眄流精,光潤玉顏。澧蘭剛要出去,即被從浴盆里跨出來的周翰笑著一把抓住,“做什么?”她驚叫。
“臣妾求皇上現在就臨幸臣妾,臣妾等不得!”
“你這女人太不矜持!弄濕我!”
到底是哪個女人不矜持?他抱起澧蘭往浴缸里去。
“不過,我喜歡。”她小聲說。
......
妻子雪色的身體仿佛要融進水里,后來真的融進水里,嬌軟無力。周翰一邊給經國搓背一邊微笑著回想,那是澧蘭小產后重回顧園,他被澧蘭禁欲一個月補眠,為他的健康計,差點沒憋死他。好在寶貝通情達理,未足月便主動為他開齋。后來沒三個月妻子就懷孕了,他自己又高興又郁悶,感慨自己效率太高,才開幾天葷便又要戒色。
“想什么呢?”在一旁沐浴的戰友詫異的神色令經國覺得不對勁,轉過頭來看到臉上仍舊帶著神秘微笑的周翰,摸不著頭腦。“你不要這樣,別人會以為你動了龍陽之興,壞了我的名聲。”
“想叫我泣魚竊駕?你哪有龍陽君的美色!”周翰笑著在弟弟背上拍一巴掌,“搓好了。”搓下來的灰很多,打成了卷,他很有成就感。
“我是劈刺教練。”史載魏王的男寵龍陽君不僅艷名遠播,同時還是魏國數一數二的劍術高手,所以經國有此說。
“我兄長想我嫂子了。”經國向旁邊沐浴的戰友解釋,他看周翰那溫存的表情就是他一貫對蘭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