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古韻農家樂
——陸游《游山西村》賞讀

游山西村

〔宋〕陸游

莫笑農家臘酒渾，

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復疑無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鼓追隨春社近，

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閑乘月，

拄杖無時夜叩門。

今天越是人心不古，人情冷漠，我們越是懷念那些古道熱腸，純樸好客的農人；今天越是錦衣玉食，燈紅酒綠，我們越是向往那種茅舍人家，粗茶淡飯的生活。我們渴望回歸，回歸遠古，回歸村落，回歸樸拙。在回歸中，我們心靈變得寧靜和充盈，我們的人性變得善良和純潔。宋代大詩人陸游的田園詩——《游山西村》為我們描繪了一個古香古色，原汁原味的村落，抒發了詩人迷山戀水，崇古尚拙的幽遠情懷。讀之，歷歷如畫，引人入勝。思之，意味深長，如嚼橄欖。

村莊有一個樸實的名字——山西村，顧名思義，村在山西，遠離鬧市，遠在深山，前往游覽還真是不容易。詩人一路穿山走林，過橋涉水，小徑彎彎，山重水復，幾近讓人無路可走，可是，不多工夫，卻見柳暗花明，村落儼然。那就是自己心向神往的山西村落吧。一路走來，移步換景，心潮起伏，有峰回路轉，山窮水盡的茫然、困惑，也有曲徑通幽，豁然開朗的驚喜、激動。有山重水復，山深林密的幽美風光，也有柳暗花明，姹紫嫣紅的亮麗色彩。完全可以說，行走山水，穿越山林的過程，也就是一次不斷發現風景，又不斷變換心情的過程。

詩人用“疑”來寫自己的錯覺，看似無路可走，內心未免惶恐。詩人用“又”來描寫自己的發現，走過幽林曲徑，發現村落人家，內心自然驚訝、高興。先“疑”后“又”，先暗后明，變換的是風景，也是隨風景或暗或明的心情。一次山水之旅，讓作者領略了自然風光，體驗了情感變化，認識到村落的幽深靜美，也使讀者由此及彼，生發聯想，體悟人生真諦。人生復雜，前途光明，道路曲折，不是常常也會遇到先塞后通，豁然開朗的情況嗎？

村莊有一種古老的風俗，快到春社了，村民們吹簫擊鼓，歡天喜地。他們娛神娛己祈求豐年；他們衣冠簡樸，不事華麗；他們民風古樸，安居樂業。這是一個盛大的節日，家家戶戶全部出動，大擺酒筵，歡慶生活，裝神弄鬼，娛人娛己，神人對話，天人合一，彼此分享快樂和幸福，彼此祝福好運和吉祥，一道祈愿上天保佑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一道祈愿神靈賜福，消災祛邪，心安體健。古老的春社承載了人們的幸福和希望，歡樂和激情。

唐代詩人王駕亦有詩歌《社日》詠贊春社：“鵝湖山下稻粱肥，豚柵雞棲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雞鴨成群，牛羊滿圈，村人歡聚，開懷暢飲，不到搖搖欲醉，決不回家，何等熱鬧的氣氛，何等歡快的情懷。

筆者也記得小時候在農村過春社的情景，生產隊要殺一兩頭豬，全村人按人頭每人分半斤豬肉，家家戶戶都做社飯，香香噴噴，熱熱鬧鬧，歡歡暢暢。小孩子最高興，因為春社可以吃到肉，可以吃到社飯，可以開心玩耍，雖然不懂節日的來歷和文化含義，但是，那份快樂卻讓人難以忘懷。如今，筆者家鄉還保留社日演儺戲的習俗，而且這種古老的習俗已經申報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每年社日，外地游客前往觀賞的人絡繹不絕，熱鬧非凡。陸游筆下的山西村，那種熱烈歡慶的場面和筆者家鄉的情景應該是大同小異吧。

村莊還有一批熱情好客的人們，他們拿出自家釀的酒，殺雞宰鴨，招待客人，豐收年間，大家高興啊，高興需要分享，需要交流，外鄉人，山外人，到這里來，都是一家人，都會熱情招待。詩人深深地感動了，感動于村民的古道熱腸，感動于村民的善良純樸，感動于村民的勤勞能干。他們養雞養鴨，喂牛喂豬，釀酒制菜，耕田種地，養蠶織布……用辛勤的汗水澆灌田園，用美好的人性播種希望。從他們身上，詩人看到了心儀已久的寧靜生活和人性光輝。

此情此景不禁令人聯想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來，那里與世隔絕，不為人知，人人都那么淳樸厚道，人人都那么熱情善良，整個村落古樸寧靜，生活安樂，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沒有敲詐，一家來客，戶戶邀請，老少和樂，各得其所，生活簡單快樂，民風古樸淳厚，人和人和諧相處，那才是真正的和諧村落啊。陸游筆下的山西村類似桃花源，寧靜祥和，民風淳樸，人性善良，令人留戀，令人向往，以至詩人情不自禁抒發自己的心愿：從今以后啊，若許我閑居，如閑云野鶴一般，我一定拄著竹杖，隨時來這里叩門拜訪，我的心留在這個村落，我的情維系這里的人們。

一次游覽，一次發現；一個村落，一種生活；一份心情，一份古樸。山西村的古樸民風，古老習俗，必將永遠感動千秋萬代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