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漢的老家在甘肅武威，那里是典型的河西走廊氣候和風俗，民間的傳統，春節一直要延續到正月十五“元宵節”，踏青、騎驢、烤火、燒饃、媳婦回娘家等活動，這些習俗現在大多都廢了，天寒地凍，人也懶得出門，也沒有錢掛個紅燈籠，沒有“元宵節“的模樣和味道。

王文漢春節回不了家，早給家里寫了信，讓弟弟代表自己舉行結婚儀式，了了母親心事。

正月十五這天，整個村莊都被寒冬罩著，肅穆寂靜，只有王文光家卻熱鬧著。

丹鳳的頭被紅布遮住，只聽見咚、咚、咚三聲炮響，接著是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幾個人擁著她出了門，坐在王文光推的自行車的后坐上。丹鳳是大姑娘“坐轎“頭一回，坐在自行車后坐上，心臟咚咚咚地要跳出胸膛，她是王文漢的媳婦，卻讓他弟王文光來迎娶，現在腦海里有王文漢和王文光倆人的形象交替，小叔子王文光接她，心里怪怪的，使她羞愧，臉上紅紅的。想到王文漢，已有八年沒見面了，形象模糊，心里更多的是茫然，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王文漢家老宅，這個家她常來伺候婆婆，閉著眼睛都能摸到每一個地方，可今天心里卻有很強的陌生感，她的心里還粘在王文漢的影子上，卻要與王文光拜堂，她既熟悉又陌生，既期盼又拒絕，既興奮又羞愧，她恐慌無助，心里苦笑，緊張迷亂，不知所措。見人好害羞，好在有塊紅布擋住了與外邊的視線和交流，聽不見和看不見村里來人的活動，任憑執事人的擺布。

執事人用當地土話喊著:

第一項拜天地

一鞠躬，叩謝天地；

第二項拜高堂，請父母入座，感謝養育之恩，孝敬父母，喜成新家，不忘爹媽，終身報答，早生貴子。

王文光的父親去世已經八年了，母親一人坐在堂屋方桌的右側，受了禮之后，從皺巴巴臟兮兮的手帕里拿出十元錢，塞到丹鳳的手里。

第三項夫妻對拜。

正喊著，王文光的舅舅便站起來喊道:“夫妻對拜免了，弟代哥成禮，點到為止，算不得夫妻，不能對拜。“

執事人便借坡下驢說:“好嘞！最后呢，無酒不成禮儀，無色路斷人稀，請親朋好友吃好喝好！“

終于結束了，王文光一臉羞臊，急急的脫了新衣，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飯，便躲了出去。劉丹鳳回屋坐在新房鋪著大喜床單的新床上，孤獨一人，婚禮的過程猶如鏡中花水中月，在記憶里一片模糊，她的洞房沒有花燭，更沒有新郎？

親朋好友們議論紛紛:王文漢干啥去了？結婚這樣的人生大事都沒來？什么時候回家？這些話飄進了劉丹鳳的耳朵，她卻無法回答，一番苦楚涌上心頭，眼淚就濕了眼眶，轉念一想，結婚這樣大喜的日子，流淚不吉祥，便咽了口唾沫，強忍著把淚憋了回去。

283隊大年三十和初一初二，人不回家，在隊部休整三天后，就投入了緊張的生產。

正月十五這天，王文漢老家為他舉行婚禮。在油田283隊營地，組織科來人，組織開會，處里給他們隊分配一個大學生推薦名額，這是岑副處長上次到283隊考察，與王文漢談話后，切身感受到轉業軍人在石油這個專業性很強的生產領域學習知識的重要性，緊迫性和必要性。在領導之間交流自己的看法，引起了各位領導的重視，黨委開會研究決定，要求組織部門有計劃有步驟地實施。

大家擠在隊部，討論人選，踴躍發言。蘆地質在瞥見蔣曉鈺一瞬，目光不由的看向她的腹部。他們分手時，她告訴他她懷孕四個月了。這又過了近二月，她的腹部明顯隆起，他的心猛的一沉，冰涼冰涼的，再看她的臉，比當初更瘦，眼神憂郁，他又擔憂又傷心。

劉光輝是隊長，首先輪到他發言:“在他的心里，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無論是在工地還是營房區，到處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不夸夸其談，但一開口就擲地有聲，言出必干，干則必成。我是他的搭檔，做他的下級，可以舒心，因為他特別關心員工，從不把責任向下推，處里岑副處長曾經說:'做他的上級可以放心，因為他敢于負責，從不把矛盾上交'，做他的同事，可以寬心，因為他寬容大度，講求民主和團結協作，從不偏聽偏信，但要與他共事就要特別用心，因為他只認工作，不講人情關系，什么也馬虎不得。“

劉光輝話音還未落，不知講完了沒有，趙光頭接著這個茬口就議論了起來:“推托責任，不敢擔當屬于自己的責任，在軍人眼里就是懦夫，王指導員有天生的軍人氣質，敢擔當，敢負責，敢打硬仗，兩軍對陣勇者勝，兩軍相持久者勝。王指導員過去帶領我們營，現在帶領283隊，敢于爭先創優，往前沖，不管什么時候，遇到什么困難，都不服輸，這種自信、勇敢，是一個軍人的底線;敢為天下先，敢做別人不敢做的是一個優秀軍人的魄力。他做事很果斷，不優柔，不怕事，還很頑強，頑強是軍人是銅豌豆，他也正直和嚴謹，工作無借口，對軍人來說，對上級布置的任何任務，無論有多大的困難，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他們只回答'是'我們在他的帶領下特別有榮譽感。“

馬大姐看前面兩個男同志發言了，便也舉著手嚷嚷著，也該我們女同志說說話了，不要一家之言嘛？于是咳嗽了兩聲，喝了口水，理了一下額頭的發際，她緩緩道來:“王指導員把單位的事放在第一位，把大家的事放在心上，唯獨對他自己的事卻不放在心上，大家知道，王指導員的婚姻拖了好幾年，他都沒有顧上回家，今天他弟弟在老家代替他與未婚妻舉行了結婚典禮。這種崇高的犧牲奉獻精神，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

“我們剛到油田時，在牛嶺川道駐扎，隊友們都分散到了村民家居住，跟鄉親們同吃、同住、同勞動。他冒著大雪，迎著寒風，踏遍了整個川道和生產區域，協調地方關系，抓緊生產準備。這和我們知青當年上山下鄉鍛煉一樣艱苦，哪里艱苦就到哪里去。“周玲玲說到這兒，稍有停頓，仿佛回到了過去的回憶。王軍以為她講完了，剛要插話，周玲玲打斷他，接著又說:“天寒地凍，隊上訓練和修路，王指導員脫了棉襖，只穿一件單衣，干得滿頭大汗。在他帶動下，我們一個個玩命地干活，只見舉錘拿鐵鍬，在大家你追我趕熱火朝天的勞動中，不知道王指導員哪兒來的那么大勁兒？北風怒吼，大雪喧囂都有間歇，但他拉車運土平路的勞動卻不停止。隊上的墻報上寫著一句話：“流盡血、流盡汗，剩把骨頭也要干！”用來形容王文漢可以說是最貼切了。”

說到這里，王軍趁空才接上話:“他們剛來時住的帳篷，擋不住外面的寒風，半夜寒流襲來，我們被凍醒，王指導員起來給大家燒水裝熱水袋。真是不容易呢！為了不讓隊友們挨凍，王指導員多次到岔子溝二隊，同張隊長搞好關系，向農民學習，考察和仔細了解農民房的構造、用料、建筑技巧等細節，帶領我們建干打壘，搭土炕，大家還都記得吧，大雨天，王指導員總穿著長筒大膠鞋，在工地上的泥巴里來回奔走，一起干泥水活，定線位、挖基槽、上大檁、安門窗。終于讓大家住進了房子。“

錢小兵與李文革共事比大家早二年，對他很了解，知道他撅尾巴拉的哪門子臭屎，是故意給王指導員臉上抹黑，臉一沉甕聲甕氣地說：“王文漢是和我是同一年入伍的，他為人厚道，他能受到別人的尊重是靠自己的埋頭苦干和磊落的人品，不是靠打壓別人，踩著別人往上走。吃的飯跟大家一樣，并自己到伙房打飯；住宿與戰友們住在一起，每天都到工地和我們一起勞動。他這人呢？什么活兒最重，什么活兒最苦，他肯定在什么地方。可他也有原則，不一團和氣。有一次，炊事班宗管理員送飯遲了，他很嚴肅地批評了一個小時。“這話明顯是杠上了李隊長，說王文漢的威信是好的人品加實干得來的，他也不是糊涂的老好人，誰錯了照樣嚴厲批評。大家也聽得出來，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他倆，李隊長臉紅紅的低下了頭。

對，他跟大家是一條心，干什么都想著大家。大家都隨聲附合著，全隊職工們，沒有一個人說王指導員不好。

大家一致推薦王文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