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附身下去,小心翼翼地一個又一個撿拾著簪子的碎片。
看著他躬身埋頭的身影,我無從得知他此時的心情,但這一幕,卻讓我回憶起兒時的自己,偷偷裝扮自己的情景。
那時候,族長父親發現我瞞著他在偷偷地穿女裝,怒不可遏的他一把揪掉我頭上的簪子摔在了地上。
“連你也要嘲笑為父生不出兒子嗎?”
“父親,宸兒不是這個意思。”披頭散發的我抹著眼淚,搖著頭。
“既然不是,那你就發誓永不穿女裝,永不挽發髻,你要像男兒一樣,縱馬征戰,守衛天璇,因為你是族長唯一的孩子!”
父親的話,依舊在我耳邊回蕩,溫熱的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眼睛。
看著看著阿荒的身影,我心頭驀地涌現出無端的恨意來。
手中的鞭子再一次揚起,阿荒便成了困在我囚籠中的獵物,任由我狠狠的折磨。
每一聲,清脆利落的鞭響,都是皮開肉綻的結局。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夠消解我兒時的憾恨吧。
昏迷的阿荒被人拖了出去,只留下地上一道赫然的血跡。
那天夜里,一向堅強的我,竟不知為何落了淚。
后來,被從鬼門關上救活的阿荒,終于又回到我身邊兒伺候了。
只不過,本就有些沉默的他,變得更加寡言了,有時我甚至以為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啞巴。
他總是安靜地掃地,安靜地澆花,安靜地喂馬當然還有安靜而偷偷地望著我。
待我看到他時,他便又害怕似的逃開。
可我,竟因為上次打了他的事情,心中萌生出愧疚的情緒。
所以,一個月后,我將去北野圍獵的前夕,特意點了阿荒的名字。
“阿荒,這次圍獵,你隨行伺候我吧!”我向他主動開口,其本意是怕他留在行宮,會被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欺負。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毫不稀罕地淡淡吐出一個“嗯”字。
也許是心頭的愧疚在作祟,我沒有生氣,我看著他那雙幽深湖水一般的眼睛,略帶歉意的笑了笑。
畢竟那日,他也沒什么過錯。
北野的風,冷硬得如同開了刃的刀子,一刀一刀深深刻進人的骨頭里。
可就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卻常常能夠捕捉到白狐的蹤跡。
那些雪白鮮亮的皮毛,是天璇族的神明,賜給族人們最珍貴的禮物。
天璇族的少年們,縱馬高歌,時而隱沒于風雪,時而又踏雪回轉,只半天的功夫已經獵獲了許多野物。
可我偏偏是那個最不爭氣的,吃了滿腔的北風,到了正午回帳子的時候,竟然發起燒來。
本就渾身無力,頭痛欲裂,尤其是在聽到一些平日里不滿我的下屬,偷偷議論女子不如男的那些話時,我更是氣得五臟六腑都翻騰起來。
帶著那些悶氣,我沉沉睡了去。
等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下去,帳子里昏黃一片,只迎著外面天光的一面,拓出一個男子的身影。
他身姿高大,后背微躬,正背對我耐心地等待著爐火上的水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