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縉在三天后來到了玫瑰園。
與上一次見面的針鋒相對截然不同,林縉這次顯然要溫和得多。
他站在鐵欄門外,禮貌地詢問盛焰:“我可以進來坐一會兒嗎?”
彼時盛焰正在種玫瑰,他抬頭見是林縉,沉默了好久,點了點頭:“門沒上鎖,直接進來吧。我手上都是泥,不方便給你開門。”
林縉看起來也憔悴了很多,眼皮微腫,臉上有連日酗酒宿醉的痕跡。
盛焰打開水龍頭,在院子里的洗手臺上洗了手和臉,他的頭發亂糟糟的,水珠順著臉淌下,他也不太在意,胡亂抹了一把,問林縉:“喝茶還是咖啡?”
林縉搖頭:“不必了,我就是來看看。”
“哦,那你請便。”盛焰語氣淡淡的,他把袖子挽上去一截,又去倉庫里抱玫瑰苗出來。
“我想帶點檐雪的東西回去,留作紀念。”像是斟酌了很久,林縉才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盛焰一愣,顯然并不太情愿:“檐雪沒留下多少東西,我想把它們放在玫瑰園,這一定是她最愿意的。”
林縉抬頭,目光穿過枯敗的樹枝,后頭那扇雪白的拱形窗戶緊閉著。
“把原來那個風鈴給我吧,反正你給她換了新的。”林縉收回目光,“其實檐雪應該知道你把原來那個風鈴偷偷換了,你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介意我對檐雪的感情。”
盛焰不置可否,林縉就接著說:“所以那時候,我才什么都沒有再對檐雪說。你只是不敢說,其實你也喜歡她,是不是?”
盛焰沉默著起身上了樓,他把自己以前住的那個房間的柜子里的木盒拿了出來,里面躺著付檐雪在盛家時一直掛在窗戶上的那個貝殼風鈴。
貝殼是林縉給的,風鈴是付檐雪親手做的。后來趁著搬來玫瑰園,他又自己重新做了個很像的。
因為手工并不擅長和熟練,完全沒有付檐雪做得好,也找不到完全一樣的貝殼,所以不論是外形還是音色,都有不算小的差別。
他害怕付檐雪發現,又害怕她聽不出差別,更怕她心知肚明卻裝作未察覺。
原來的這一個,被他藏了起來。像是一件隱秘晦澀的心事。
“謝謝你。”林縉接過木盒子,起身同盛焰告別。
盛焰微微點頭,看著他出了玫瑰園。
正值黃昏,天邊堆著大片的火燒云,橘紅色的天光籠罩下來,萬物都添了一分讓人頭暈目眩的色彩。
盛焰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天地萬籟俱寂,連風也沒有。
他自己也說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的付檐雪,他只是能明明白白的意識到,自己失去了許多。
他有好多話,都未來得及同付檐雪說。
他其實很想告訴付檐雪,他一點也不值得她愛這么多年,他哪是什么太陽啊,他卑鄙無恥,軟弱無能,他是非不辨只知道逃避,他連自己都無法照亮。
他因為痛苦,從不敢真正去深究那場大火的前因后果蛛絲馬跡。他需得用怨恨來抵消心中的悲痛,久而久之,連他自己也深信不疑了。
他終究是一錯再錯,錯到如今,再也無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