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童年陰影
- 虛假治愈
- 覺醒的影子
- 3696字
- 2021-05-04 14:58:16
“我的過去,到底都發(fā)生過什么?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鄧浩然迫不及待地拉了張椅子,在蔡學隆面前坐了下來。
這個年齡與鄧浩然不相上下的男人,卻有著更加滄桑的面容,皮膚黝黑,手掌粗糙。
長期待在廚房里,讓他的皮膚表面似乎裹了一層油,他的頭發(fā)亂糟糟的,臉上也不修邊幅。
蔡學隆滅掉手中的煙,又點燃了一根,眼神直視鄧浩然:“你有童年陰影,我的腿,是因為你才瘸的。”
鄧浩然一驚,腦中頓時回想起陸醫(yī)生說過的話,心中不由暗想:我的抑郁癥,難道就是因為童年陰影?
他來不及多想,連忙出聲追問:“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蔡學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嘆了口氣,將眼神飄向窗外,開始了漫長的回憶。
鄧浩然和蔡學隆,是初中同學。
那個時候,鄧浩然在班里的成績還不錯,屬于老師口中的“好學生”,而蔡學隆則是班里愛惹事生非的差生。
原本這樣的兩個人,是沒有什么交集的,他們彼此之間也不熟悉,話都沒說過幾句。
直到鄧浩然的成績,忽然之間一落千丈。
考試考不好,這是常有的事,即使再好的學生,偶爾也會發(fā)揮失常。
最開始大家都沒把它當回事,可是原本認真上進的鄧浩然,卻突然像失了魂兒一樣,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活力。
上課的時候,他總是兩眼呆滯地盯著前方,不知道想些什么。
每次老師點名提問,他都像沒聽見一樣,需要身邊的同學提醒好幾次才能回過神。
漸漸的,大家發(fā)覺他變得越來越奇怪,包括原本喜歡他的老師在內(nèi),都開始逐漸疏遠他。
他成天一個人坐在位子上發(fā)呆,不和任何人交流,也不再認真學習,整個人把自己封閉起來。
他的成績,更是持續(xù)的慘不忍睹,淪為班級倒數(shù),和蔡學隆有的一拼。
老師們溝通幾次無果之后,也逐漸放棄了這個油鹽不進的家伙,不再庇護他。
這可把蔡學隆這幫差生樂壞了,平常天天受老師責罵的他們,早就對這些成天被表揚的好學生心懷不滿。
現(xiàn)在有個曾經(jīng)的驕子,過得比他們還慘,怎能不叫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刺頭興奮。
他們開始想盡辦法,帶壞這個默默無聞的少年,試圖將鄧浩然變?yōu)椴钌囊粏T。
他們教他抽煙,不斷慫恿他翹課,帶他去網(wǎng)吧、游戲廳,甚至徹夜不歸。
原本他們以為,鄧浩然是會抗拒和抵觸的,他們還準備了很多方式拉他入坑。沒想到,他比大家想象的還要配合。
早就無心學業(yè)的鄧浩然,在這些損友的帶領下,很快一頭鉆進網(wǎng)吧,沉迷在虛幻暢快的游戲中。
他的翹課與通宵次數(shù),比蔡學隆等人還瘋狂,經(jīng)常好幾天見不到人,抽煙喝酒也是愈發(fā)熟練。
不過他沉默不語的性子,還是沒什么改變。
經(jīng)常一群人在一起扯淡吹牛的時候,鄧浩然都是在一旁默默抽煙,一言不發(fā),臉上對任何事情也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表情。
他似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游戲中,無法自拔。
混熟了之后,蔡學隆才慢慢知道,鄧浩然有著一個悲慘的家庭。
那是一次從網(wǎng)吧回來的路上,晚上六點多,因為兩人同路,就結(jié)伴而行。
當時他們翹了最后一節(jié)課去網(wǎng)吧打CS,殺得昏天地暗,要不是賬戶的錢用完了,恐怕還不肯回家。
快到小區(qū)門口的時候,原本面無表情的鄧浩然,臉色忽然刷的一下沉了下來,蔡學隆通過他微微發(fā)顫的手指,能感覺到他在害怕。
他抬頭一看,面前一個面色陰沉的中年男人,正一臉冷笑地盯著鄧浩然。
“你還知道回來!又到哪里去鬼混了?”男人一臉怒氣,語氣中充滿著冷嘲熱諷。
“我……沒有……”鄧浩然戰(zhàn)戰(zhàn)兢兢,低頭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還想騙我,剛剛老師打電話來,說你又逃課了!你這小混蛋,一天到晚不好好學習,盡給老子惹麻煩!”
男人罵罵咧咧,直接上來扇了鄧浩然一個耳光,他的臉上立馬多了一道發(fā)紅的印子。
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也紛紛停下腳步,順著聲音打量過來。
鄧浩然左手捂著臉,眼神里透著巨大的恐懼,本能地往后退了兩步。
他的身上瑟瑟發(fā)抖,可是連半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只能一臉畏懼地看著男人。
蔡學隆也在一旁看呆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男人怒罵了幾句之后,不顧身邊行人的圍觀,直接把鄧浩然拖了回去。
也就是這次之后,蔡學隆才隱隱約約知道了他一反常態(tài)的原因。
鄧浩然的父母,是相親結(jié)婚的,彼此之間并沒有什么感情。
他的父親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在家里說一不二,不容許任何人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
偏偏他的母親是頑固執(zhí)拗的無知婦女,不吃這一套,總是和他父親抬杠。
從小到大,他的家里充滿了各種雞飛狗跳的爭吵,父母沒有擔當,卻對他要求嚴格。
他們從不關心鄧浩然喜歡什么,在想什么,只看一件事情——他的成績。
只要成績好,他們就覺得倍有面子,在親戚朋友面前抬得起頭。
鄧浩然只要犯了什么錯,他們的處理方式都是簡單粗暴,先罵一頓,如果不行,再打一頓。
這種冷漠苛刻的教育方式,對鄧浩然的心理成長沒有任何幫助,他只能將內(nèi)心的不滿和委屈強行按下,深深埋藏在心底。
但是,隨著時間的積累,這股陰郁讓他越來越無法忍受,持續(xù)不斷的冷漠與高壓,讓他不堪重負。
他沒有任何朋友可以傾訴,也沒有任何渠道可以宣泄。
終于,在一次考試中,他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態(tài),徹底奔潰了??荚嚦煽円凰?,慘不忍睹。
面對這種情況,他的父母不僅沒有任何安慰,反而變本加厲的斥責挖苦。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怎么承受得住父母永無止境的言語暴力,他一下子變得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起來。
他開始變得封閉自己,沉寂在一個人的世界中,同時神經(jīng)變得異常脆弱敏感。
他的行為,也越來越叛逆,越來越……偏激,甚至有過幾次極端的言論。
蔡學隆等人的出現(xiàn),反倒讓他有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他一股腦兒鉆進了游戲里,天天跟在他們后邊瞎混,心里的陰霾竟然消散了許多。
“你的意思是……我爸媽從小對我不好?”聽到這里,鄧浩然忍不住插話。
蔡學隆停頓了一會,嘆息道:“不是不好……是非常不好?!?
“那你的腿是……”鄧浩然的目光落在他那條不方便的腿上,欲言又止。
蔡學隆的臉頰抽動了一下,拳頭緊握,繼續(xù)開始了回憶。
蔡學隆這群人,雖然是差生,上課睡覺不學習,卻和那些打架敲詐的小混混不同。
成天泡在網(wǎng)吧里的他們,漸漸被學校里邊的小混混盯上,想敲詐他們一些零花錢。
一天晚上,正在網(wǎng)吧激烈對戰(zhàn)的幾人,被學校出了名的幾個混混拉到了角落,威脅索要零花錢。
被拳打腳踢一頓之后,蔡學隆幾人非常識相的服軟,略微糾結(jié)了一下,就乖乖將口袋里為數(shù)不多的零錢上供。
只有鄧浩然一個人,緊緊拽著口袋,就是不松手。
這下,可惹惱了幾個小刺頭,他們一邊問候著鄧浩然的祖宗十八代,一邊瘋狂地朝他身上砸著拳頭。
結(jié)果在圍毆之下,原本還苦苦求饒的鄧浩然,忽然之間像變了個人。
一下子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整個人瞬間歇斯底里起來,逮住其中一個混混就往死里打。
蔡學隆等人連忙上前準備拉住他,但是,鄧浩然已經(jīng)徹底瘋狂了!
他似乎完全忘記了身上的疼痛,眼里閃爍著一絲癲狂,不要命地撲上去和其中一名混混廝打。
這種搏命的氣勢,還真的讓幾名混混慌神了幾秒,但隨即而來的,只會是他們更加猛烈的拳打腳踢。
他們甚至把上來勸架的蔡學隆等人,當成了鄧浩然的幫手,也對著他們動起手來。
場面一下子陷入混亂,蔡學隆等人被迫無奈招架,邊打邊退,最后趁著混亂把鄧浩然拉進巷子里才逃走。
但是,接下去他們的麻煩也來了!
學校就這么大,這些混混在他們身上吃了這么大的虧,豈會放過他們。
第二天,他們就在校門口召集了一批人,手里拿著家伙,準備在放學路上堵鄧浩然幾人。
偏偏鄧浩然運氣好,遠遠地瞥見他們,就拉著眾人往回走,翻墻爬了出去。
結(jié)果小混混們也不傻,早在學校里安排好了人盯著,得知他們翻墻,一群人拿著家伙就跟在后邊追。
巨大的恐懼之下,鄧浩然他們跑得飛快,四下散開,逼得小混混不得不跟著分開,這才僥幸逃過了他們的追趕。
但是蔡學隆,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他一不小心被人堵住,然后很快被包圍。
這些氣急敗壞的混混,把對鄧浩然的怒氣,全部撒在了蔡學隆身上。
原本只是想教訓蔡學隆一頓,沒想到蔡學隆一直試圖逃跑。
其中一個混混熱血沸騰之下,將原本只是用來嚇唬人的馬刀,一刀砍在了蔡學隆的腳上,一邊砍還一邊罵:“叫你跑!叫你跑!我打斷你的腿?!?
沒想到,這句話居然成真了!
好死不死的,那一刀砍在了蔡學隆的腳筋上,他一下子滿臉痛苦地倒在地上,打起滾來。
混混們一開始還不以為然,圍上來朝他身上踢,但是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蔡學隆痛苦地抱著小腿呻吟,腿上猩紅的血液黏在褲子上,滴得滿地都是。
這下小混混們慌了,嚇得一哄而散。原本只是想教訓一下搞點零花錢,誰能想到居然捅出簍子來了!
等到蔡學隆被送到醫(yī)院的時候,只得到醫(yī)生冷冰冰的回復:“腳筋斷了,這輩子準備拿拐杖吧!”
這次變故后,他把自己關在家里一個月,誰都不理。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下子變成個瘸子,任誰也無法接受。
他甚至記恨上了鄧浩然,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他的神經(jīng)質(zhì)上。
要不是鄧浩然發(fā)神經(jīng)牽連他們,事情也不會搞成這樣。
兩人從互不相識變成朋友,又從朋友變成仇人,最后再也沒說過話。沒過多久,鄧浩然就轉(zhuǎn)學走了。
一轉(zhuǎn)眼很多年過去了,最近一次見面,就到了上次在小吃街偶然相遇。
整個過程,鄧浩然都聽得很專注,伴隨著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拖著下巴,沉吟了一會之后,心中忽然有了一個猜想,急忙開口:“那件事之后……我怎么樣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蔡學隆,心里即期待又惶恐,生怕自己猜中一樣。
但蔡學隆的嘴里,還是冷冰冰的吐出了一句他最不想聽到的話。
“你……哼……”蔡學隆冷哼一聲,“你被父母送去心理診所,醫(yī)生說你得了重度抑郁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