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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傾舊愫

  • 有此良將
  • 林珺桃
  • 5862字
  • 2021-04-11 19:30:45

雨停。深夜中四散著春意闌珊的濕潤。

秋分腳步跨出相府朱門,除宮中馬車外,已見姜同塵牽馬另候在側,夜霧朦朧中長身玉立,教秋分視線一時竟難以移開。

“陛下”,姜同塵叫住她,“獅子驄暫且留在相府,陛下騎我的。”

馬鬃已泛黃,姜同塵的掌心溫柔撫過馬頸,“它叫挽沙,與我相隨多年。”

秋分怔怔,原來錚錚鐵骨的姜同塵,眸中也會流出如此溫柔的神態。腦中不禁浮想聯翩,姜同塵血滿征袍,橫刀躍馬,直透重圍,是怎樣的英姿。

片刻姜同塵回想過來,“陛下宮中良駒無數,想來是臣多慮。”

秋分猛地回神,忽略他最后半句,生怕他后悔似的,輕身一躍騎上馬背,抓著韁繩就不撒手。

秋分垂手去撫摸沙頸側,馬兒在她掌心之下極為溫馴。

“原來義兄也愛馬”,秋分欣喜,坐在馬背上朝他笑笑,“那我與義兄真是意氣相投。”

姜同塵難得不謙恭無限,表示了贊同,面上還帶了點得意,目光溫柔一片,也不知望的是挽沙,還是秋分。

“相府中的月季開得正好”,秋分流連于姜同塵的目光之下,一時不忍離去。

“是啊”,姜同塵頷首,“只是夜已深,今日又剛下過雨,陛下早回宮吧。”

秋分心中期望再度落空,有些泄氣,賭氣獨自挽住韁繩催動馬蹄,將一眾侍衛仆從甩在身后。

一連月余,秋分都未踏出金鯉宮半步,甚至眼風都不敢朝宮門方向掃去片刻。丞相深夜一番訓誡不怒自威,她只得佯作乖覺,日日伏案理事,好不刻苦。

屏退宮人,只是理的并非國事,而是丹青。

季和光一早被傳召,此刻走進殿中,只見一殿燈火通明,紅燭燃到盡頭,燭臺上是徹夜未熄的余燼。

秋分本承諾四月完成,卻埋在殿中成日加倍勞作,釅茶不離手。此刻鬢發蓬亂,不施粉黛,窩在一條墨跡斑駁的毯子里奮筆鋪色,手中拈著兩支筆,嘴里還叼著一支。

“來了啊”,她艱難地支起頭,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望著季和光,“畫完了,”

“人人都說你刻苦進益,焚膏繼晷”,季和光吊兒郎當蹲在地上,撿他丟棄的一地紙團,“我真好奇你瞎玩了十九年,最近怎么突然想起轉性了。”

“也沒有”,秋分嘆氣,“我只是在挑戰自己。”

“二十三幅長卷,你沒畫吐血?”季和光看完紙團,又去看她身后那只用來盛畫卷的青瓷大甕。

二十三卷,不多不少。秋分示意季和光鋪開來。

雪驛晴光,嶺上流霞,沙海馳駿,望潮孤帆……淋漓墨色在殿中徐徐舒展開來,靜謐無聲,卻是別樣恢弘又浪漫至極的一方天地。

“驚為天人”,季和光咋舌,“你這是被當皇帝給耽誤了啊。”

“是啊,我也不想”,秋分望著那一地鋪開的瑰麗長卷,只覺累極,“我要去你家吃頓好的,你交完貨,便自去安排吧。”

為慶季丞相“病愈”,以及另一些私下緣由,秋分用了三天終于想出了一個借口,在相府開宴。

丞相以為自己強行纏綿病榻一月有余,多年的苦口婆心終見成效,小皇帝從終日吃喝玩樂的輪回中大徹大悟,激動得第一個接下諭旨。

新皇登基大半年,大小宴也設過幾輪。若秋分以圣上名義設宴,倒不一定有幾個人賞臉。但季相親筆擬帖,意義便大為不同。朝中四品以上文武群臣,早早便到了場。

丞相府中一貫簡樸,不似金鯉宮奢靡,卻更使秋分親切。她獨坐主座,季丞相位其右。高燭明堂之上,不斷有人向她、向丞相拜過,其中以兵部尚書一行幾人最為殷勤。此外其中有很多面孔其實并不認得。

看似一片賓主盡歡,季和光一介散人,向來不屑這種筵席。作為丞相養子,姜同塵卻坐在很遠處的角落里,一言不發,甚至在一眾武官中顯得有些冷清。

除羽林軍統一的銀甲之外,姜同塵其實很喜歡著深色衣飾,此刻亦是一點兒也不顯眼的石青色武官服制。可秋分每每將目光逡巡在那個方向,便能一眼從一眾武官中挑出他來。

耳邊是每次宮中開宴時必奏的那幾支雅樂,一個一個音接連躍出,來來回回聽不出什么錯處,卻也聽不出什么意思。

姜同塵的右手邊放著一小只酒盅,開宴一個時辰,除了必要的舉杯,酒盅都被冷落在桌角。他身后端著酒壺的婢女甚至無從下手。

秋分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那婢女唯一的一次斟酒,甚至還因為手抖,灑了很大的幾滴到姜同塵的衣擺上。那小婢嚇得驚慌,姜同塵卻置若罔聞。

丞相府的侍女都這樣能出岔子了?但秋分的思維竟很惡俗地拐到了是否是這小婢女看上了姜同塵,想借此與之親近。

姜同塵常年駐守連一根鳥毛也撿不到的西南邊境,多年來雖頭頂丞相義子的頭銜,實則一無府邸,二無家財,玄甲銀槍,如是為足。這小婢怕不是想守活寡?

可是他已年近而立啊!丞相既然將他留在國都接管羽林軍,接下來便是要給他指一門親事了吧。

就像那日將陌生女子送進寢殿,香霧云鬟,桃腮醉眼,月露重帷下一雙鴛鴦……

妃色的思緒四散開來,直到丞相飲罷杯中酒,推卻了眾人的紛紛獻禮,起身告退。

她猛吸一口冷氣,不成!姜同塵怎能娶妻?怎么對得起她十年間一片一片收藏西南戰報奏折的拳拳辛勞?怎對得起她日日伏案畫隨州景時的切切思念?

姜同塵的身邊,連燭火跳躍得都不那么歡快,仿佛不是燭火,而是是西南邊境的狼煙。

是冷清嗎?秋分想。不,大概是冷漠。

秋分這個少年皇帝本就沒甚威儀。丞相離席,氣氛才逐漸松緩。

眾臣借著酒意,竟當著她面,開始奉承兵部尚書。

“先皇在時,征戰多年早已疲敝。我朝近年兵強馬壯,邊防穩固,全仗談大人勞苦功高!”

“丞相才嘔心瀝血!”談璋一面假意推讓,推脫不過,卻欣然受之。

兵部兵部,從那個為和居內胡說八道的小胡公子,到如今自高其功的談氏,秋分以手支頤,冷眼想著,西南險惡,明明是丞相坐鎮朝中,姜同塵縱橫多年,才守得固若金湯。

“丞相固然位高權重,可我大齊兵馬幾十萬,怎能沒有談大人!”

談璋笑而不答,他身后卻站出一少年,身量不高,聲音卻很狂:“諸位厚愛,我談氏世代居國都,為大齊鞠躬盡瘁,而丞相出身隨州偏地,怎可相提并論。”

秋分氣得幾欲捏碎酒杯。笑話,還在丞相府內,卻拿季丞相出身論事,如此飄飄然不知謙恭為何物了?假以時日,必要給這群自矜功伐之輩來點顏色。

眾人又笑鬧著道,一身量高瘦,面龐黝黑的短髯武將起身笑道:“可見虎父無犬子,聽聞談公子武藝在國都世家少年中堪稱翹楚,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睹?”

秋分作為一個不愛胭脂紅妝,卻熱衷騎射的野丫頭,明明記得清楚當年幼時一把九曜弓,她這等小女都能連珠三射,談溯卻連弓弦都拉不開,也不知這人提出此意,是恭維還是看笑話,不禁朝那短髯武將投去一個贊賞目光。

便有人起身對峙,“丞相養子姜大人,多年戍邊,每出奇兵,才是英豪。”

那短髯武將便道:“姜大人久居蠻夷,固然通韜略,卻不見得精研武藝,又怎能與師出名門的談公子相較?”

這話說得十分不敬,殿里眾人不約而同向姜同塵望去,對方端坐淡然,捏著柄小銀叉全神貫注,將一枚葡萄送入口中。

姜同塵道:“筵席無以為樂,正好談公子刀劍助興,讓我等一睹英姿。”

秋分心下了然,偷偷一樂,想必那短髯武將與姜同塵早已沆瀣一氣。

眾人附和連連,那談溯本已醉眼惺忪,四肢綿軟,卻躍躍欲試,接過一柄九環刀,向外走去。

院中空曠,唯有門前一面照壁,是秋分兩年前與季和光合力雕成,睡蓮橫臥,千尾鯉魚,栩栩如生。

談溯在院中拉開陣仗,周圍已圍得密不透風。酒意正酣,刀刃劃出一道斜斜銀光,分毫不灌力,劈砍三五招便露疲態,腳下亂了步法,身形幾乎是雙手握刀帶著走。

偏偏院中還有數人叫好。

秋分本立在圈外,遙望院中土屑橫飛,驚呼連連,暗道不好,正欲上前,卻只見一柄九環刀迎面朝她飛來,她鼻尖幾乎觸到撲面的刀風。

圍觀都會遇到危險?

她來不及思索,下意識往袖中摸索,急急尋個物件來擋。

滿院驚呼戛然而止。

九環重刀被釘在影壁上,刀柄左面嵌著一支本該放在果盤上的小銀叉。銀叉質軟,非強勁臂力,斷難深入石壁。

刀柄右側竟被一截狼毫卡住,巧勁含蓄,柔中帶剛。湘妃竹受力擊石,已然劈裂。

呃,方才混亂情形之下,她一摸袖兜,只有這一件可用之物,想也不想擲了出去,此刻才反應過來是支筆。

銀叉嵌在照壁上錦鯉的鱗片之間,筆管嵌在照壁兩株睡蓮花瓣之間的縫隙中,此刻有驚無險,不僅刀被卡住,更奇的是照壁幾乎未損。

銀叉的方向指向姜同塵的坐席,回過頭去,案上葡萄掃空,人卻已不見。

秋分望著坐席空空,卻回想起與姜同塵為和居內初見時,他薄唇緊抿,面上肅然,握在腰間刀柄上的手指骨節,暗中施力泛白。

氣氛驟然變得沉默而緊張。

一場筵席鬧成這樣,眼看月上柳梢,秋分也不欲多留,意興闌珊解圍道,“朕還在呢,就算刀刃未開,朕見這些舞刀弄槍的也難免害怕。”說罷離了席。

一路分花拂柳,極為熟練地摸進了丞相府中的月季園。

所謂月季園,其實是一片回廊,丞相命人在兩旁安了花架,荊棘在磚石廊柱間肆意攀爬,疏密自成意趣,各出一方天地。

花叢下果然立著個人,身形挺拔而孤傲。

西南的風沙將眼前這人打磨成粗糲而堅毅的氣質,卻也使姜同塵看起來格外孤獨。

月季枝繁葉茂遮住月光,姜同塵立在暗處,他走上去。

“義兄。”秋分輕喚,“很巧”。

是在等我么?她很想問。

“陛下”姜同塵朝他單膝跪下,“方才讓陛下受驚了。”

“陛下”這個稱呼,簡直越來越令人厭惡。

秋分笑笑,扶起他來,“有驚無險。是你與那黑臉小胡子故意的吧?”

“羅雁么?陛下好聰明。”姜同塵思索片刻,“他是我的副將。”

她向姜同塵望過去,生出許多名為心有靈犀的得意。

“其實我并不喜歡那樣君君臣臣的酒宴”,秋分道,“我聽說民間家家戶戶,都是一家人圍桌而坐。只可惜就算在相府,亞父也不曾與我同桌,最多令我與和光芝麻綠豆,大眼瞪小眼。”

姜同塵應答,“臣在西南,雖無家人,但軍中也是如此。”

秋分望著姜同塵,沒頭沒尾道:“十年前有一人,曾歷盡艱險將我帶回國都……”

姜同塵接得熟練,仿佛已如此作答無數回:“丞相對陛下,向來視如己出。丞相忠義無二,陛下逢兇化吉,是大齊國中佳話。”

在沒有月光與燈的陰翳下,她與姜同塵,隔著一段疏離與沉默。

秋分在廊下石階上坐下了,“那么……你與羅雁都回了國都,西南怎么辦?”

姜同塵仍立在暗處,“不知道,但義父大概不再想讓我過問西南諸事。”

鳳凰被拴上了枷鎖,扣在國都這座繁華的籠中。可他明明只是個純粹的將領。秋分心下生出矛盾的懼意,怕他終將離開,卻又怕他因為不會曲意逢迎拉幫結派的孤高,在國都陷進一攤爛泥。

她從頭頂藤蔓間透出的光中,分辨著姜同塵斑駁的影子,一點明暗的交匯正好抵在她鞋尖,他盯牢那片影子,“義兄,我很擔心你。”

“臣何德何能”,對方簡短回答,隨即轉了話題,“陛下不是想賞月季么?花期正好,臣去為陛下掌燈。”

姜同塵的影子便從她腳邊移開了,秋分心中陡然一空。

深深吸了口氣,清淡花香與初夏的涼風灌進肺腑,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姜同塵提了盞燈,片刻便回來了,四周的假山與花木被次第照亮。

秋分仍坐在原處,低著頭,看起開有些彷徨。

姜同塵朝著她緩步走來。

秋分望著眼前一點亮光,突然想到一句——“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十年蹤跡,卻換來這樣一對踟躇的君臣。

“坐吧”,秋分對他說,“燈掛一邊。”

姜同塵站在他身邊不動,垂首望著他。

秋分突然有些煩躁,跳起來搶過燈,隨手往旁邊廊柱上一掛,照亮頭頂一方靜謐天地。

“叫你坐便坐”,秋分拍拍石板,“哪那么多規矩。”

姜同塵猶疑片刻,依言走過去離秋分三尺遠,坐的筆直恭敬。

“亞父喜歡月季,好巧,我母妃也喜歡月季。”秋分終于沒再提出新的要求,卻微不可見地朝姜同塵蹭過去一些。

“國都中以芍藥為尊,義父卻獨愛此花。”姜同塵答。

秋分笑,又蹭過去一點,“難道是亞父姓季,故而偏愛?”

“陛下言之有理。”姜同塵已能感到,那少年與之已僅隔寸許。

他感到秋分揚手在他發髻間簪了什么,接著這女扮男裝的姑娘收回手,隨即他腰側猛然一緊。

竟是秋分攔腰將他環住。

“我不想你叫我陛下”,秋分的吐息在他胸前,“義兄,此處又沒有旁人。”

秋分身上的龍腦香氣纏住他,隔著薄薄衣料的溫軟包圍住他。

他驚訝于秋分的大膽,卻也驚于自己此刻緊張中,竟隱隱有些難以捉摸的悸動。

他心中告訴自己,十年前也曾將秋分抱在懷中,可是那時的小童又怎能與如今雪膚花貌的妙齡女子相提并論?他從未與人這樣親近過,此刻卻心如擂鼓。

秋分的面頰貼在他胸口,板正人姜同塵在這一刻忘記了呼吸。

“可惜我的父皇和母妃都不太能令我記憶深刻了,父皇一年四季有三百日不在宮中,他總不許我去看我的母妃。”秋分望著他的側顏,輕聲道,“記得最深刻的,除了亞父,只有義兄。”

姜同塵的鼻梁很高,眉心與下頜帶著倨傲的弧度,胡茬刮得干凈利落,因此望之年輕得如二十許。

可那氣質與神色,卻非經年征塵所不能雕琢而就。

秋分強行忍住了用手去摸的,用唇去觸碰的沖動。

姜同塵許久沒有回答。秋分貼著他,能感受到他努力調整而仍有些凌亂呼吸。

四周只有斷續的蟲鳴與搖曳的燈影。

“若得山花插滿頭”,秋分在靜靜抱了很久之后,終于開口,“義兄,為我也簪上幾朵?”。

她將幾株除了刺的花枝塞進姜同塵手中,期待笑望著他。

姜同塵回過頭,正對上那雙棕色眸子,終于在一片溫熱的氣息中默然點頭。

他用一條臂膀將秋分圈在懷中,另一手一朵一朵,將紅粉的花枝仔細簪在秋分的發髻上。

秋分在他頸間低下頭,乖覺得如同小獸,只有那鼻息不老實,隔著領口鉆進他胸前,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陣陣的輕癢。

“后頸都酸了”,秋分嘟囔道。

姜同塵心頭竟猛地一顫。

他在這癢意與輕顫中,手上不穩,許久終于簪好,輕道,“很好看。”

粉色嬌艷,紅色妖冶,襯得秋分一張面容白凈透光,清澈中卻帶了朦朧的誘惑。

“左右我也看不見”,秋分笑了,更牢地靠進他未收回的臂膀中,圈住姜同塵的腰,道:“上月選秀那晚,亞父給朕寢宮送來一名女子,身量修長高挑,從背后乍看若義兄。”

“義父是為陛下好”,姜同塵只得將手護在她后腦,輕淺按揉,“陛下只當多了個伴讀。”

“不想要”,姜同塵的手掌有繭,溫熱而粗礪的感覺停留在她頸后。秋分片刻也不曾遲疑,“我不想要什么伴讀,任何一個都不。”

姜同塵什么都沒問,只默默回抱住她。

滿架的月季遮蔽云月,拘纏出一方只屬于他們的天地。

“姜同塵啊”,她定一定神,終于問道,“那……你會有中意的女子么?”

心中徘徊多年的問題驟然出口,此刻她甚至聽得見自己心中打鼓。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寂。

回答隔了很久才響起,似乎經過了反復的思索,卻也堅定非常。

“我……并不會娶旁的女子”,姜同塵道,“臣此生,只為陛下”。

花開了滿園,秋分在狂喜中覺得,姜同塵一定是明白她的心意的。

“秋分”,姜同塵忽然這樣低聲喚。

疏離克己如姜同塵,從未這樣喚過他!

“你很聰明,兵部……你要留心”,姜同塵道,“我會護著你。”

“是在擔心我么?”秋分靠在他肩頭。

“是”,姜同塵攬住她,原本那段疏離已悄然融化。

月季花的香氣清幽而縹緲,秋分闔眸,已然醉了。

“我知道,我并不是個好國主。”她輕聲說,“但我亦會留心。”

為了你。

芍藥牡丹她都不要,她只想要這一園月季,就算從荊棘叢中開出,也不怕一身鮮血淋漓。

他二人卻都未注意到,廊下假山后的季和光路過時,正巧聽到了最后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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